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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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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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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崖》连载

第六十一章

天空像刚用抹布擦过,明亮而洁净。月亮给山村洒下一层银辉,清幽而柔和。

王大狗家的宅基地批在紧靠村边的一个土岗下边。乱石堆积,高低不平。月光下,王大狗、抗美、援朝、入社、春桃、秋莲、素菊、素荷都在开山截地,平整房基。有的推车,有的装车,有的开方,有的平方。争先恐后,热火朝天。

……

经过几个月的日夜奋战,一入冬,房基终于平整好了。接着便开始运料了。没想到,马车运了一天以后,在路过的三汉门前,一个粗大的枣木树干横截在通道上。

抗美扬着长鞭,赶着装满石头的马车飞奔而来。

援朝、入社坐在马车上不停的摇晃着。

马车停在了树干跟前。

抗美拿着长鞭看了看树干,扭头又看了看旁边三汉的院门。

援朝和入社急忙跳下车来。

入社说:“这是谁干的?”

抗美说:“肯定是三汉。别人不会干这事儿。”

援朝说:“村里谁也不到这儿来,只有咱们从这儿走着。明明白白是在堵咱们的路。”

抗美说:“那当然了,很明显的事。”

入社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抗美说:“他是想报复。咱那两处宅基地,他觊觎已久了,老找大队,可能有些眉目了,想不到批给了咱们,心里嫉恨。本来他家已有这一处,还想要!不顾别人生死,只想自个儿活着。”

入社说:“咱们把它搬到一边去!”

弟兄三人一起用力,把树干滚到路旁。

援朝、入社马上爬上车去。

抗美扬着鞭子大声吆喝着:“驾!”马车往前冲去。

可没想到,第二天枣树干又重新横截在通道上。

马车只好又停在树干跟前。

援朝、入社跳下车来。怒容满面。

抗美说:“抬上车,拉走它!”

弟兄三人将树干抬到车上。

援朝、入社上车,坐上树干上。

抗美甩了个响鞭,马车飞奔而去。

然而,当他们把石头卸完,往回返的时候,三汉门口的通道上又横排摆放了一溜石头。

抗美手执车鞭,赶着马车奔来,停在了一排石头跟前。

援朝、入社跳下车来。

援朝说:“这三汉成心要跟咱较劲!”

入社说:“咱到他家找他问问,他想干吗?”

抗美说:“先把石头拉走再说!正好咱们打地基的石头还不够。”说着,把马车掉过了头。

三人把石头搬到马车上。

抗美拿起车鞭,把拉鞘的骡子打了一下:“驾!”搬着车辕杆往前走去。援朝、入社在后边跟着马车急急地迈着步子。

他们卸下石头,就往回返,当走到三汉门口的“事故多发区”时,三汉两手叉腰,怒容满面地站在通道上,声色俱厉地说:“把车停下!”

抗美搬了一下车闸,把马车打住。

援朝、入社跳下车来。

三汉厉声喝问:“是你们搬走了我的枣树和石头?”

抗美说:“没错。它堵着道,我们就把它拉走了。”

“这条道是我修的,我愿意堵就堵,你们为什么把我的东西拉走?”

“你修的这段,我们可以给你报酬。但要堵住它,你办不到?”

“报酬?你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要,我就是不让别人走!”

“这路基是你买下了,还是大队批给你了?”

“我不管那!在我门口就属我管!”

“你从家里出来,路过别人的门口不?别人要堵了你的道,你干不干?”

援朝说:“你也太霸道了吧!”

入社说:“你修了一下,这道就成你的了?你要把村头道口修一修,还能把全村人堵住啊?”

三汉说:“我不跟你们抬杠,也不跟你们吵架,反正这条道你们走不成!”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援朝,入社,你们闪开。”抗美搬开了车闸。

三汉扑腾一下,横躺在路上。

抗美愣怔了一下说:“把他拖到一边去!”

援朝、入社上前扯起三汉的胳膊,平身把他拽到道旁,死死地摁在地上。

三汉两腿扑腾着说:“土匪羔子们,你们仗凭人多,行凶作恶!你们是日本鬼子,是强盗,不得好死!你们迟早要遭到报应。我跟你们没完!”

抗美急忙赶着马车向前走去。

援朝、入社放开三汉,追赶着马车。

三汉站起身,冲着马车高声骂街:“日你们八辈祖宗!老子早晚要跟你们算帐。爹多娘少的王八蛋!”

晚上,抗美弟兄和王大狗诉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王大狗听了非常生气。他想,三汉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太无法无天了,他不相信,他是个天外的汉子。谁也不敢管他,总有个说理的地方。他立刻又去了大队部。

倭瓜、王大狗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

王大狗问道:“倭瓜,我和三汉的问题,大队打算怎么解决呀?”

“我找过三汉了,和他谈了半天,思想工作做不通。大队没办法,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意见。”

“这是大队给批的宅基地,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人飞过去吧?我们又没长看翅膀,又不会背着脚走路。进不去,出不来。大队就不管了?”

“谁说不管了?是管不了嘛!”

“那是大队的地皮,又不是他三汉私有,这样横行霸道,我不相信,大队就拿他没办法了?他有什么三头六臂?也太无法无天了吧!大队还是不是一级政府啊?”

倭瓜也提高了声音,说:“是一级政府又怎么样?他没有杀人放火,又没有偷盗抢劫,大队又没有权利逮捕他。为你这点事儿,总不能把他抓起来送公安局吧?哪一级有哪一级的工作原则,胡来行吗?”

“按你这么说,这事就无法解决了吧?”

“不是无法解决,是得慢慢来,慢慢做工作,本来就是人民内部矛盾啊!”

“慢慢解决,不定要等到哪个驴年马月?我那房子还盖不盖?等孩子们老了,娶媳妇也耽误了,解决不解决还有什么用?”

“你要着急,可以去找找公社。让他们来个人说句话,权威大一些,也许他还能听。大队现在是连鸡也轰不动了。一句话说的不妥当,革命群众就会造我们的反。造反有理嘛!”

“那好吧!我走了!”王大狗站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王大狗来到马头镇公社大院里。

他东张西望的慢慢走着。

一个中年干部拿着暖水瓶从一间屋里走出来。

王大狗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同志,刘主任在哪个屋?”

中年干部用手指了一下说:“那头第一个门。”

王大狗扭身往前走去。

他轻轻地敲开了刘主任办公室的门。

刘主任坐在办公桌后边看着报纸。

王大狗站在门口问道:“你是刘主任吗?”

刘主任说:“你是哪个村儿的?”

王大狗走进屋来说:“我是雁落崖村的。”

“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大队给我批了块宅基地。出来进去必须经过三汉门前那条道,可他不让走……”

刘主任打断王大狗的话说:“别说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王大狗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啊!有这一个事儿就把我治死了。要还有事不更死快点吗?”

“那就回去吧,这事找你们大队革委会解决。”

“大队让我来找公社。他们说解决不了。”

“就说我说了,大队必须解决!”

“刘主任,真的不行!”

刘主任气冲冲地说:“怎么不行?公社革委会是为你一个人设立的?光处理你这种事儿,我还干不干工作?怎么抓革命促生产?快走吧,我马上就要开会了。”

王大狗扭过身,慢吞吞的向外走去。

……

第二天清晨,又到了抗美弟兄动身拉石头的时刻。

王大狗坐在凳子上。抗美、援朝、入社坐在炕沿上。

玉嫂腆着大肚子端着碗、靠着门框吃着饭。

王大狗说:“今天队里用马车吗?”

抗美说:“不用。队里说让咱们接着拉。”

王大狗说:“用了几天要全记清,以后好算帐。”

抗美说:“我记着呢!会计那儿也记帐,错不了。”

王大狗说:“你们准备一下,就去套车吧。”

摇朝说:“三汉今天肯定还要捣乱。昨天他已放出话来,说要不碾死他,咱们别想走安生。”

玉嫂说:“咱吃他的心了,还是喝他的血了?老跟咱过不去!盖这么几间房把他那蛋也气破了。”

王大狗说:“是有人挑唆着他,在背后给他撑腰。要不,让他吃了豹子胆,他也不敢这样折腾!”

抗美说:“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拉一趟他截一趟,躺在地上要赖,趟趟得要拽猪似的把他拖到一边。这功夫咱也花不起。”

王大狗说:“是啊!这拉石头运砖倒是小事,重要的是,盖上房以后,常年从那儿路过,怎能跟他生一辈子气?看来不豁出血本是不行了!”

抗美说:“你是说不再拖他,就从他身上轧过去?”

王大狗说:“对,轧死他!这是叫他逼的。出了大事就有人管了。走道儿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抗美看了看援朝和入社说:“你们俩提前下车,避免都牵扯进去。一个对一个就可以了。”

援朝说:“还是我赶车吧,你们俩都别到跟前去。”

入社说:“最好我去,留下你们俩,比我当用。”

王大狗说:“别争了。你们谁都不能去。你们还年轻。跟他对命不划算。还是我去合适。把车赶过去以后,我就去自首。你们把家里的事儿办好就行了。”

“你要一走,俺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呀?”玉嫂眼里流着眼泪,撩起衣襟擦着眼睛。

王大狗说:“他们都长大成人了,会有什么问题?都是凭工分吃饭,人家能过得去,你们也能过的去。秧歌大戏一样唱。”

玉嫂眼里含着眼泪说:“他爹,咱不盖那房子了,我不想让你去拼这条命。”

王大狗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不能草鸡。他不怕死,咱就怕死了?”

玉嫂擦着眼睛走了出去。

王大狗说:“我有几句话说给你们。春桃、秋莲跟着我长大,你们一定要当亲妹子看待。给她们找个好人家,按乡俗明媒正娶。你们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岁数,要想法抓挠个媳妇。不管瘸子拐子,能生养就行,不要挑三拣四。再就是要安守本分,不能惹事生非。”

玉嫂端着一碗酒进来,泣不成声地说:“他爹!为了穷光景,你连酒都戒了。今天你把这碗酒喝了,以后恐怕没有喝酒的机会了。”

抗美、援朝眼里噙满了泪水。

入社呜呜的哭出声来。

王大句接过酒碗,眼里含着泪珠,强作笑脸说:“哭个什么劲儿呀?咱不能哭,要笑!你没听说?好多人都是唱着京剧,念着诗上刑场的。来,我也给你们唱两句,临行喝妈……不对,另唱,临行喝妻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仰头,把碗里的酒喝了下去。两行热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流了下来。

抗美、援朝、入社跳下炕,扑腾一下跪在王大狗跟前,泪流满面,哽咽饮泣。

玉嫂强力压抑住自己,可仍然哭的喘不过气来。

王大狗面向兄弟三人说:“快起来,现在还有点儿早,以后有你们跪着的时候。”

抗美、援朝、入社站起身来。

抗美说:“爹,还有什么嘱咐的话吗?”

王大狗说:“没有了,以后你们自己多拿主意吧!”

随即,王大狗父子从家里出来,套上马车,到砖场装上了砖。王大狗独自赶着马车向房基奔去。

三汉坐在门前抽烟,不时往远处张望着。

王大狗赶着马车奔了过来。

三汉急忙横躺在路上。

王大狗把马车远远的停在三汉前边。

三汉斜着眼睛偷偷的瞟着马车。

王大狗拿着车鞭走到三汉跟前说:“三叔,这么躺着不怕着凉拉稀呀?”

“你管不着!”

“你让一让行不行?让我这马车过去。”

“没门儿。有种就从我身上轧过去!”

“那好吧。那你就别怪我无情,事先我已央求过你了。”

“没必要这么啰嗦,你就来吧!”

王大狗转身回到马车旁边,狠狠的把螺子打了两鞭,吆喝着:“驾,驾!”

马车飞驰着向前奔去。

王大狗小跑着紧紧的搬着车辕杆。

三汉翻着眼皮偷看着马车。

马车很快到了三汉跟前。

王大狗猛加一鞭,喊道:“驾!”

拉鞘骡子的前蹄踩在三汉身边。

三汉猛然一翻身,飞快的滚到路旁,站起身来。

王大狗搬住车闸,让马车停了下来。

三汉说:“你小子太狠毒了,你真敢轧我呀?”

“这事能跟你闹着玩吗?”

“先死的容易后死的难。轧死我你也活不成。王法不饶人!”

“怕死不算好汉。打狗棒我都捏好了,专等着给你偿命呢!”

“不怕你骨茬儿硬。有叫你服软的时候。你往后看吧,别高兴得太早了。”三汉扭身往家走去,

“什么时候也不怕你!要不你就再躺在这儿试试!哪会儿都给你准备着。”

三汉回过头来说:“我不尿你那一壶!”

……

从此,三汉再没有拦路阻挠,王大狗父子,便抓紧时间拉砖,一时一刻都十分珍惜,多么来之不易的安定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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