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州城义和堂药材铺门前停放着大车小辆,伙计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地搬运着货物。
王大狗和宋老板从大门走出。
宋老板说:“老弟,请留步。”
“恕不远送,请走好!”
“不必客气,请回,请回!”
“再会!”
“再会!”
王大狗,宋老板抱拳告别。
王大狗目送宋老板离去。
小伙计来到王大狗面前说:“大狗哥!”
“什么事?”
“山西的杨老板装车时把一包柴胡装错了,把那包发了霉的装走了。”小伙计得意洋洋地看着王大狗。
“当时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觉得吃亏的不是咱们,就没有吱声。”
王大狗气忿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办事呢?这不是坑人家吗?”
“那有什么?离咱们儿百里地,他不会回来找的。时间长了,他再来咱还能认帐?”
王大狗严厉地说:“做买卖怎能这样?快去套上马车,把货给人家换过。”
“他们一大早就动了身,早走远了。”
王大狗斩钉截铁地说:“多远也要去追!”
小伙计迟疑着。
王大狗声色俱厉地喝道:“快去呀!”
小伙计悻悻地去套马车。
王大狗转身向铺子里走去。
曹老板走了过来叫道:“王老弟!”
王大狗转过身说:“哎哟!是曹老板!又送货来了?”
“在后边,马上就到。”
“曹老板到这儿来一定有什么指教吧。”
“不敢当。你的仗义早有耳闻。想和你打打交道,这批货打算绐你。”
“这不合适吧!你不是和聚兴店常共事的吗?”
“你不要顾虑,没你的不是,我的货,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曹老板小声地说,“这批黄芪全是头等货。”
“好吧,骆驼来了让伙计牵到后院,咱们进去坐会儿吧!”……
在祈州城大街上,两边墙上挂满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标语。到处人山人海,红旗如潮。解放军、千部、群众在游行。跑旱船的、扭秧歌的,以及狮子舞,高跷队,一拨又一拨,川流不息。
王大狗站在人群里,兴高采烈地观看着。
王大狗跑到鼓手一侧,凑到身边说:“大哥,我敲两下行不?”
鼓手将鼓槌递给王大狗。
王大狗挥舞着胳膊,猛敲起来。
一拨儿妇女秧歌队从后边扭了过来。
王大狗将鼓槌还给鼓手。在妇女秧歌队后边扭了起来。
一位中年妇女递给王大狗一条红绸子。
王大狗把红绸子搭在肩上,手握着两端,和中年妇女对扭着,随着队伍徐徐向前走去。
将近中午,秧歌队才结束表演。王大狗也便回到药材铺。刚洗了把脸,孙旺前来叫他,去饭馆喝酒,要庆祝一下这个伟大的日子。
二人来到对面一家饭馆里。
孙旺,王大狗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上,边喝边聊。
孙旺说:“现在世道安稳了,也该回去看看了。谁也一样,总得有个家呀!”
王大狗心情沉重地说:“这家不知现在成什么样子理?”
“走的话,我给你带上一笔钱,多少你别嫌少,回去把家好好安置一下,你来后出了不少力,生意挺红火,就算哥哥对你的一点情份吧!”
“哥哥的心意我领了,额外的钱我绝不能带,钱是代替不了交情的。”
“我说了就算,听哥哥的,只当哥哥帮你安安家!来!干了!这杯酒算给你送行了。”
“谢谢大哥!”
二人一饮而尽。
“这人真怪,这会儿真要离开这儿了,又觉得舍不得了。”王大狗有些伤感地说。
“是啊!我也舍不得你走啊!回家看看,以后有什么事就回来,这儿跟你的家一样。”孙旺说。
“是的,我不会忘记你的。”王大狗诚恳地说。
……
归心似箭。王大狗整夜没睡着觉。第二天一早就去赶车。第三天上午回到了聚星寨村。他背着挎包来到果香家大门外,驻足凝视着,心里感慨万端,思绪万千……
大门虚掩着。良久,他推门走了进去。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果香在家吗?”
崔二货在屋里编着荆条筐子,抬起头一看,惊讶地说:“是大狗哥!”
王大狗说:“二货你怎么在这?”
“快进屋!里边坐。”崔二货拿起凳子放在跟前。
王大狗走进屋里,眼睛打量着四周。
果香从西里间屋冲出来,惊喜地盯了大狗一下说:“大狗哥,你还活着!”扑上前去,搂着大狗大哭起来。
王大狗哗哗地流下了眼泪。
崔二货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王大狗、果香搂在一起,痛哭不止。
崔二货把荆花从里间屋抱了出米。
王大狗急忙松开果香把小荆花接了过来,说:“好闺女!真乖!”
果香将凳子往前搬了搬,说:“坐下吧!”
王大狗坐下来,把小荆花放在大腿上。
王大狗看了看崔二货说:“你也坐吧!”
崔二货慢吞吞坐在木墩上,不好意思地说:“我和果香是一家人了。”
王大狗瞪着眼睛看着崔二货。
果香靠在墙上,擦着眼泪说:“你当兵以后,娘就一病没起,没几天就咽了气。长河回来,说你已不在了。我一个人弄着个孩子,日子没法过,就又找了个人!”
崔二货诚恳地说:“既然你回来了,明天我就走!”
王大狗说:“你说的哪里话?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你的不是,我绝不会留下来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果香又大哭起来,哭诉着:“谁走也不行,谁也不让走!我一碗水端平!都侍候好你们!”
崔二货叹了口气说:“唉!先去做饭吧!天大的事也得吃饭!”
王大狗说:“我刚才在路上已打过尖了。”
崔二货说:“那就烧点水来!”
果香走出门去抱柴禾。
崔二货看了看王大狗说:“要不就别叫果香为难了,她也是诚心诚意的,咱们就在一起过吧,你架辕,我拉边套。先入为主嘛,咱也得论个先来后到。”
王大狗说:“时间一长,一个槽上能拴住俩叫驴?”
“怕不行,咱就先小人后君子,立个口头协议,五天为期限,到时候就换,轮流坐庄。”
“那换防也太勤了吧!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孩子有两个爹有什么不好?起码多一个人心疼。”
“那咱们还算个男人吗?”
“算不上一个,总够得上半个吧!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样的话,你为老大比我这二房还强些哩!”
王大狗不屑地扭过了头。
果香搬来饭桌,放在王大狗面前,倒了碗水,放在桌上。
王大狗从挎包里掏出一包钱来,递给果香说:“这些钱留做家用吧!剩下一些供荆花念书,尽量让她有个好前程。”
果香接过钱说:“你这是干什么!真的要走?”
王大狗把荆花递给崔二货,背好挎包说:“是!”
果香扑倒在地,趴着王大狗的膝盖,哭叫着:“大狗哥,我对不起你,你不能走啊!”
小荆花哇哇地哭着。
王大狗泪流满面,哽咽着,对着小荆花说:“闺女,别哭,爹一定会来看你!”
果香忽然抬起头,泪眼望着王大狗,乞求着:“大狗哥,你住几天再走,行吗?”
王大狗站起身,把果香拉起来说:“还是走吧!这肉绳到什么时候都难割断的。”
果香又扑在王大狗怀里,呜咽着。
王大狗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把果香推开,走了出来。
他思来想去,觉得无处可去,只好又投奔祈州药材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