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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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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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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崖》连载

第五十七章

      晚上,王大狗一家人都坐在西里间屋里。炕上,地下没有一点儿空闲的地方,王大狗坐在中间的凳子上,巡视了大家一眼,便郑重其事地开始了讲话:

     “今天咱们家召开扩大会议,主要是安排部署蝎子大会战。刚才,大家已看了海报,这是一个很好的生产门路。我们一定要抓住机遇,抓牢抓死。掀起一个逮蝎子的高潮。你们都长大了,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在咱这穷山沟里,娶媳妇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而且咱家没有房子,你们成家更是难上加难。这次战役是一场大决战,关系着咱家的前途命运,关系着咱家的子孙后代。所以,这一仗我们一定要打好,打彻底,我们要全民齐动员,不获全胜决不下火线!大家要继承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大家听明白了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明白了!”

      王大狗说:“下来我宣布几条注意事项。第一,要抓活的。要保护好每一个俘虏的性命。收购站不要死的,不要造成不必要浪费。再就是要有独立作战的本领。要锻炼自己的胆量,积累自己的经验。第三,要严格保密,封锁信息,行动一定要隐蔽。尽量不让任何人侵入这个阵地和咱在一个锅里抢粥喝。你们记住了没有?”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记住了!”

       王大狗说:“那好。明天抗美去镇上买九个手电筒,九把镊子。明天晚上就开始行动,打响胜利的第一炮!下来,我再补充一点:为了加强领导,落实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的精神,我们成立了临时指挥部。我任总指挥,抗美任第一副总指挥,兼作战部长。援朝任第二副总指挥,兼联络部长,你们的娘任后勤部长。大家有意见没有?”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王大狗说:“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会议就开到这儿。大家散了吧!”

       孩子们陆续走了出去。

       玉嫂戏谑地说:“这个部长俺可干不了。斗大的字不识二升半,怎知道这官怎么当?”

       王大狗说:“你不要谦虚嘛!过于谦虚就是骄傲。你要知道,这是我对你的信任,是我赋予你的神圣职责。你要珍惜这个权力,把它发挥好,运用好。当然,困难是有的,但是,前途总是光明的嘛!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玉嫂嗔怒地说:“什么时候也没个正经!”

        ……

       第二天天一黑,王大狗和孩子便动了身,来到一道山沟里,大家围在王大狗身边。

       王大狗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我先给你们安排一下。素菊、春桃一组,秋莲、素荷一组,其余的一人一组,统统单独行动。”

       秋莲说:“我们女的胆子小,你们分别带着我们不行吗?就按来的时候谁坐谁的车子就谁跟谁一组,这样不更好吗?”

       王大狗说:“不行,就因为你们胆小才让你们两个人一组,已经照顾了,再说有什么可怕的,早应该锻炼锻炼。我们出来是为了挣钱,要充分利用人力资源。你们算一下,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是四个单位,按我说的我们就是六个单位,作业面积就大多了,收获也会大不一样的。”

       抗美说:“你们不必害怕,咱们都在这一带,离得不会太远,要有狼来了,就大声吆喝一声。”

       援朝说:“大哥故意吓唬你们,这里根本没有狼。”

       春桃说:“我们才不怕呢!”

       王大狗站在孩子们面前说:“我再说一下,咱们下来就分开行动了,各自为战,凌晨两点在这集合,争取天亮前赶回家里,大家一定要艰苦奋斗,真抓、实干,争取辉煌战绩。”又激昂地说:“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让我们的……不,让你们的娘等候我们胜利的消息吧!现在宣布马上开始行动。”

       各小组四处散开。

      月色朦胧,树影憧憧。轻轻的夜风吹来,树叶,野草发出哗哗啦啦,悉悉嗦嗦的响声,使夏夜更显得神秘、幽静和深邃。

      春桃、素菊肩靠肩,打着手电筒,战战兢兢往前走着。

      春桃一抬手,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前方。一大片坟地展现在二人面前。大大小小的坟头投出一个个长长的阴影。

      素菊意一声惊叫:“啊!”扭头往回跑去。

    “别怕,别怕。”春桃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了素菊,“你跑什么呀?”

    素菊惊慌地说:“你没看见吗?那么一大片坟地。咱们差点儿没走进去。”

    “那怕什么?不就是几个土堆子吗?”

    “我听说这里经常闹鬼。一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的女子,披头散发,舌头伸得老长,不断地从这片坟地里出来,从这个山头上一下子就飞到那边的山头上。”

    “瞎说。全是谣言。”

     “不是谣言,是真的。还有一个人在这儿看羊圈,我忘记是谁了。半夜起来,看见坟地里有光亮,就走上前去。原来是几个人在耍钱。他就和他们赌了起来。一直赌到鸡叫了。几个人匆匆离去。他把钱收拾起来,回到窝棚,点灯一看,那钱全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别说了。我的头发都乍起来了。快走。咱们到那边去。”

     春桃、素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

      秋莲,素荷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掀着地边的石块。

       素荷掀开一块石头,下边两只蝎子急忙跑开,小声惊叫着:“姐姐,这儿有两个!”

      秋莲:“快夹住它!”秋莲急忙跑过来。

      素荷焦急地说:“我不敢!”

     “快夹呀!别让它跑了!”秋莲夹住一条,放在塑料袋里。

       素荷慌慌张张地夹了两下,终于把另一个蝎子夹进了塑料袋。

      秋莲说:“没事吧!以后就这样,胆大点儿,慢慢就不害怕了。”

     “看它张牙舞爪的样子挺吓人的。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干什么都需要勇气,需要锻炼。”

      ……

       王大狗打着手电筒,急步往前走着。

       四清扯着王大狗的后衣襟。东张西望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王大狗一把将四清扯开说:“干吗老拽着我,离远点儿。”

       四清说:“我害怕!”

     “怕什么?怕鬼卡你脖子?”

    “那边有响声。”

    “响声也不是妖怪,吃不了你!吃饭的时候比谁都能吃,就没有让你长点儿胆儿?”

     ……

     后半夜,他们初战告捷,满载而归。

    一连三天,三战三捷。

        第四天,晚上下雨了,不便行动,孩子们便都休息了。

       堂屋里,一个洗衣盆里盛着厚厚的半盆竭子。蝎子在里边蠕动着,你挤我压,拼命挣扎,场面惨烈,惊心动魄。

      王大狗蹲在旁边,抽着烟,看着蝎子。

       玉嫂从里间屋出来说:“快睡吧!都什么时候了?明天还出工呢!”

       “下边的要被压死,就坏了。”王大狗站起身,从灶堂前拿起烧火棍,在蝎子堆里搅动着。

      “ 你真是老糊涂了!它不会老在下边挨压。它知道往上拱。翻来覆去,谁也死不了。你还在这儿看它们一宿呀!”

     王大狗把烧火棍丢在盆里说:“不管它们了,咱睡觉去。”站起身,往里屋走去。

      里屋里,玉嫂和四清已睡在炕上,王大狗悄悄地上炕躺了下去,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不料,他刚睡着不久。玉嫂忽然坐起身子,惊叫着:“快拉开灯,有情况,我中家伙了!”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王大狗拉开了灯。

      玉嫂把被子掀开说:“我被蝎子蛰了!快找,它还没跑远!”

     王大狗急忙掀着被子认真查找说:”太好了,它竟找上门来。真是交上好运了,这钱都往炕上跑。”

      “还好呢!疼死俺了!你有没有两口子的情份?”

    “你不挨疼,怎会发现它呢?这就叫引蛇出洞,让暗藏的敌人充分暴露出来!”

     玉嫂惊慌地说:“在这儿呢!好大的个儿!”拿起炕边的条帚把它扫在地下,急忙下炕。

    “抓活的!拿镊子夹住它。”

      玉嫂穿上鞋,上去一脚,把蝎子踩了个稀烂,随后把它踢到墙边说:“看你还蜇人不?明天喂鸡去吧!”

     王大狗惋惜地说:“你怎么这样?这是钱呀!”

     “ 你就知道钱,钱!疼死我你也不在乎。”

     “它活着你也是疼,死了你也是疼,为什么不多搞点儿收入呢?”

     “我不管那么多,解了恨拉倒!”玉嫂把鞋一脱,上了炕。一手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疼痛难忍地呻吟着。

     王大狗关心地说:“蛰哪儿了?”

     “这边屁股。”

     “它妈的这蝎子也是好色之徒,它也喜欢又白又嫩的地方。还差点儿没击中要害,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好在屁股肉厚,还好对付些。”

     “这家伙肯定是个老手,给我干得这下子又稳准狠又扎实彻底!疼死我了!”

     “我给你挤挤吧,把毒汁挤出来就好了。”

     “不行!我害臊。”

     “还怕我吗?你哪个地方我没见过。这人啊就是这么怪,谁都知道谁长着什么,就是不愿叫人看。”

      “我怕疼。”

     “那就抹点儿紫药水吧!”

      “那怎么行?让裤衩一蹭,不成了唱戏的大花脸了?”

    “那怕什么?有裤子挡着,谁也看不见。只是解手的时候,别当着人的面就行了。”

    “那可不容易办到。出工的时候,妇女们一解手都是成群结队的。”

    “那也不要紧。你可以用一只手捂着。前后都不碍事。我给你看看,针眼大不大?”

    “不,不让你看。唉哟,这可怎么办?都肿得这么高了!”

     “这可是个大问题。越肿越厉害。一边高一边低,坐也坐不稳,身子也坐不正,太难受了。”

      玉嫂哭丧着脸说:“俺只好光站着,到哪儿也不坐。”

    “不坐也不行。你那裤子又瘦,屁股又大,兜得那么紧。走起路来,一边大一边小,象扣着个亚葫芦瓢似的,不把人笑掉牙才怪呢!”

      玉嫂扭动着身子说:“你快想个办法嘛!”

     “这事真叫人绞尽脑汁。”王大狗思索一下,“这样吧。坐的时候,可以在那一边垫块砖,支一下。”

     玉嫂:“那怎么行?不是哪个地方都有砖。我总不能到哪儿去都带着一块砖吧!”

      王大狗兴奋地说:“我有好办法了。你可以做一个小棉垫,缀上袢带,绑在没肿的那边。一来,坐的时候,支正了身子。二来,走路的时候,撑平了屁股。一举两得。”

    “还是你聪明。多亏我当时有主意,一心一意嫁给了你。要是跟了别人,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福至心灵。归根结底还是你命好,你要没福,怎么会看上我呢!”

    “你就会说实话。什么时候也没个花言巧语。唉哟!疼死俺了!”

    “我给你揉一揉吧。”

    “你千万轻点。别大手大脚的。要不你用嘴把毒汁给我吸出来吧!”

      王大狗说:“那怎么行?我这嘴在那儿拔火罐似的,要中了毒,肿得张不开,怎么吃饭?放心吧,别看老干粗活,我这手温柔着呢,比按摩小姐水平不低。”他把身子挪到玉嫂身边。张开两手,吐上一口睡沫。用力搓了几下,便给她揉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王大狗下了炕便去看那些蝎子,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地上的洗衣盆空空如也,只有那根烧火棍仍然斜倒在上边。他不免大吃一惊。

孩子们陆续回来了,一个个惊愕不已。

        王大狗和抗美蹲在洗衣盆旁边。援朝坐在屋门槛上;春桃坐在堂前的木墩上,秋莲站立着,一个肩膀靠着里间屋的门框。几个人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王大狗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夜深以后我才离开它们,天一亮一个也不见了。只有五六个钟头,鸡不会进来,更不会有人偷走。这事就怪极了!莫非它们是天兵天将,都会腾云驾雾。”

      援朝说:“是不是让老鼠吃掉了?”

      春桃说:“老鼠不吃蝎子吧?”

      秋莲说:“谁知道啊!咱又没看见过?”

      王大狗说:“就算它能吃。那得要多少老鼠啊!再说也不会吃得这么干净利索。”

       抗美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拿起盆上的烧火棍,敲打着洗衣盆,“就是这根烧火棍给惹的祸。它这么一放,等于搭了个云梯。蝎子们一个个从上边爬了出来,越狱出逃了。”

      援朝说:“肯定是这样跑掉了。”

       抗美说:“绝没错。任何一个生命都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它们绝处逢生,捞到了这根救命稻草,岂能坐以待毙?只好铤而走险了。不过,它们成功了。”

紫叶从东边里间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洗衣盆,又巡视了大家一眼,惊疑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春桃说:“太神奇了。千军万马渡过独木桥,这么短的时间,全部疏散完毕,而且没有丢下一个老弱病残,没有一个伤亡,真是奇迹!”

       抗美说:“可以想象,这是一次有领导、有组织的大劫狱。它们一定发扬了扶老携幼、先人后己的精神,团结一致,顽强不屈,终于取得了最后胜利。我认为,这是一个应该载入史册的典型战例。”

      秋莲说:“我觉得,当时那个浩浩荡荡、川流不息的大逃亡场面,一定非常悲壮的。”

      援朝说:“它们怎么不自相残杀呢?见一个上来了,另一个急忙把它咬下去,踏在脚下,自己往上爬。再上来一个,还把它往下咬。这样争来斗去,无情践踏,一个也不会出来。咱们就不会造成这个损失了。我觉得,它们的品性比有些人强得多!”

       春桃说:“它们生活在那个环境里,也是一个小社会,可能也要进行道德教育。”

      王大狗说:“别说了,说什么都没用。咱们要赶紧行动,进行拉网式大搜捕,深挖细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把它们全部捉拿归案,不能让一个漏网。漏掉一个就是埋下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给我们造成危害。大家要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要全力以赴,完全彻底地完成这个任务。”

      抗美说:“挖地三尺也要把它们抠出来!”

      王大狗说:“马上分头行动吧!”

     抗美和入社把靠墙的旧式衣柜抬到屋子中央,在墙根查找了一番。又把两个箱子搬开。

     春桃立在炕沿上,两手展开提着一个被子,用力抖动着。

     秋莲把炕上的被子挪到炕的一边,掀起炕席,认真查看着坑面。

     坛坛罐罐,缸缸瓮瓮都搬到了屋子中央。整个房间零乱不堪,一片狼籍。

      入社蹲在墙根,用手扒着堆积多年的尘土。

       王大狗头上挂着蜘蛛网,脸上沾满灰土,跪在地上,撅着屁股,用棍子掏着老鼠洞。

      素菊、素荷、四清在院子里分头掀开石板、木墩和柴草,又挪开土筐、背篓和水桶,一丝不苟地寻找着。

       紫叶拿着一根木棍,在院墙下拨动着风刮落的树叶,认真地查看着。

       ……

      然而,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竟然一无所获。

      王大狗、玉嫂、抗美、援朝、春桃、秋莲站在满地家什的空隙中,愁眉苦脸地沉默着。

       王大狗说:“它们会藏到哪里去呢?连个蝎子羔儿也找不到,总不会蒸发了吧!”

      玉嫂说:“咱这房子再不能住了。这么多蝎子埋伏下来,随时会对咱们进行阶级报复。一有机会就要突然袭击,发动围攻。咱们没个安生日子了。一家人总不能整天提心吊胆地跟蝎子打交道啊!”

      王大狗说:“这房子不能住你住哪儿去?下来,每时每刻都提高警惕不就得了!”

      玉嫂说:“咱们在明处,它们在暗处,你知道它们哪会儿采取行动?它们出没无常,防不胜防。跟你展开游击战,你就是有百万雄师又有什么办法?”

      王大狗说:“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你不要长敌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它们是不会轻易主动出击的。咱正盼望它出来较量较量呢!那样,虽然咱受些皮肉之苦,但它们却暴露了自己,那不是以身试法,自取灭亡吗!”

      抗美说:“它们要像你说的这么想就好了。彼此之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它们会安分守己吗?”

      王大狗生气地说:“那你说它们会怎样?你研究研究!几个小竭子就把你们吓破胆了?”面向大家,“咱们不能灰心丧气,要吸取教训,振作精神,坚定信心,什么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好事多磨,失败是成功的娘!羊群里丢了羊群里找!以后我们加倍努力,把这次损失夺回来!”

       ……

      孩子们没有辜负王大狗的希望,在这个季节里,硕果累累,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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