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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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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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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崖》连载

第七章 第一章7

转眼春节过去了。正月里,这一带大点儿的村子都有唱戏的习惯,迎月滩村请来了县剧团来村里唱戏。村头打谷场上搭起了戏棚,四周临村的男女老少都来看戏。王大狗不爱看戏,但为了散心解闷,漫不经心地来到了戏棚里。戏台下坐满了黑压压的人。舞台上一个黑脸和一个红脸拿着刀枪对打着。王大狗靠在后边的一根柱子上,心不在焉地巡视着人群。

不一会儿,同村的全有、狗拴和两个小伙子来到王大狗面前。王大狗急忙打招呼:“你们也来看戏了?”

全有说:“我们用轿去送三拐子媳妇回娘家过元宵节,走到这儿听着戏唱得挺热闹,想看几眼再走,也好歇歇脚。”

王大狗随声附和:“对,咱这里是有这个风俗,新媳妇正月十五回娘家。”

狗拴扭向王大狗:“唱的什么戏啊?”

王大狗说:“我也刚来。只见包公和关云长打了一阵,不知是哪一出。好好看吧,戏不赖。”

四个轿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翻跟斗。王大狗悄悄地溜了出来。走到乡道上,只见一顶小轿放在路边,他上前掀开轿帘一看。里边没人。不由得惊疑地四下张望了一眼,忽然看见一个女人匆匆地向小树林走去,心想一定是紫叶。他思索了片刻,在路边挑了两块大石头,搬进轿子。便急忙向树林追了上去。

原来紫叶感觉到轿子停了以后,发现四人去看戏,便下轿去林子里小解。

王大狗追到树林深处,看见紫叶刚解开腰带,正要蹲下身子,便大声咳嗽了一声。紫叶急忙站起身来,系好腰带,往这边一看,立刻惊喜地叫起来:“大狗哥,怎么是你?”飞快地扑到王大狗怀里。

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

全有、狗拴四人看了一会儿,武戏演完了,全有说:“天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好吧!”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着,急急忙忙来到乡道上,慌乱地抬起轿子往前走去。

四个人抬着花轿来到望娘岭村紫叶家大门口,将轿子轻轻放下。

全有冲着轿子里说:“到了,下来吧!”

轿子里没有动静。

狗拴用手拍着轿顶,大声地说:“出来出来,到家了。”

轿子里仍然无声无息。

全有掀开轿帘往里一看,惊讶地叫道:“人呢?”

狗拴探过头往里看了一下,说:“这是怎么回事?”

全有放下轿帘子,说:“咱们赶紧走!”

狗拴说:“不跟她家里说一声?”

全有瞪了狗拴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别没事找事了!”

狗拴说:“这事早晚会露馅的,三拐子向咱们要人怎么办?”

全有说:“咱就说咱把人送到大门口了,她是个长腿的活物儿,进家不进家咱管得了?快走!”

狗拴从轿里把两块石头搬出来,扔在一边。

四个人抬起轿子小跑着往回奔去。

……

三拐子家里。

四合院很大。方砖铺地,仿古的房屋,画梁雕柱,十分气派。

三拐子和父母兄嫂等七八个人被集中到院子中间,闷头、倭瓜带着“贫协”的袖标站在对面。

倭瓜问:“三拐子,你媳妇呢?”

三拐子答道:“回娘家去了。”

倭瓜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三拐子说:“吃过早饭以后。”

闷头凑到倭瓜身边说:“他们是不是听到风声,让她把银元和金银首饰转移到别处去?不可不防啊!”

倭瓜思索了一下:“走!”转身匆匆走出。

闷头紧紧跟了出去。

很快他们来到乡路上。

四个轿夫正慌慌张张地走着,倭瓜二人迎面拦住了去路。

倭瓜说:“你们等等再走。”

四位轿夫放下轿子。

倭瓜不阴不阳地看了四人一阵,诈唬道:“你们把三拐子媳妇送到哪儿去了?”

全有吱吱唔唔:“哦……哦……”

闷头趁到倭瓜身边,小声地说:“咱们估计的没错,肯定有鬼!”

倭瓜喝斥着:“快说,把人送到哪去了?”

全有战战兢兢地说:“本来是要把人送到她娘家的,没想到到了家门口,人不见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倭瓜说:“这话哄小孩子都不会信。你们不要耍花招。我给你们讲清楚,你们一定要认清现在是什么形势?给地主老财当走狗是没有好下场的。是坦白交待还是顽抗到底,这两条道儿你们挑着走!”

狗拴说:“我们决不敢撒谎!”

全有也说:“我们说的是真情话呀!”

倭瓜不以为然地说:“真情话?难道三拐子媳妇能变戏法。会大变活人?”

全有说:“这事……我们也怪纳闷儿的。你说,我们抬着她就这么走着,怎么会变成两块石头哩,真是见鬼了!”

狗拴说:“会不会是在我们看戏的时候,她下轿偷跑了?”

倭瓜说:“半路上你们看过戏?轿子放在哪儿了?”

全有说:“就在迎月滩对面,树林子边上。”

倭瓜:“她可能就在树林里。”

闷头说:“就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倭瓜:“我们快去找!”

二人急急走去。

他们来到树林里。

倭瓜说:“闷头,我来过这地方,一直走,林子越来越深,出林子就是通往外县的路,咱可别走偏了。”

“你在前边领路。”

“好吧。”倭瓜走到前边去。

“这小娘们也真够机灵的,真他妈会见机行事!”

“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胆子也够大的。”

……

树林的深处。

王大狗和紫叶拥抱了一阵,紫叶推开王大狗轻轻地说:“我走吧,抬轿的回来就麻烦了。”

王大狗微笑着说:“你尽管放心,我已经使了个法子,他们自然会走的。而且为了俩钱,也决不会声张。到时候我再送你回娘家。”说着拉起紫叶走到一个大树下,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

紫叶坐在他的怀里,头贴着他的胸脯,幸福地闭着眼睛。

王大狗问:“三拐子对你好吗?”

紫叶说:“好不好无所谓,我连看都不想看他,对我再好也没有用。咱们别再提他,好吗?”

“常在一块儿过日子,那怎么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螃蟹横着走。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

“还说呢,我无论睁眼闭眼,面前总是晃着你的影子,好像鬼魂一样老缠着我,我担心得了相思病。”

“有你这句话,我现在死去也不冤枉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王大狗更紧地搂了搂紫叶。

二人沉浸在温馨、甜蜜之中。

王大狗猛然地说:“有人,有人说话!”

紫叶急忙坐直身子说:“咱们快跑吧!”

“咱们必须分开跑,你上这边,我往那边!”

二人站起身来。

紫叶推了大狗一把:“快跑!”

“你呢,你先走。”

“别管我,我往这么去。”

王大狗飞快地钻进了林子,紫叶却原地没动,十分镇定。

……

倭瓜二人在树林里急急地穿行。

倭瓜惊慌地说:“闷头,那边有一个人跑了。”

闷头站住脚:“男的女的?”

“男的。只看见一眼就不见了。但我看准了。”

“快走。”

二人飞快地往前扑去。

紫叶面朝里站着,不时用手帕优雅地擦着嘴。

倭瓜二人匆匆来到紫叶身边。

倭瓜说:“你在这儿,我去追那个男人。”

闷头说:“不必了,追也追不上,跑了和尚跑不了寺。问她,什么都清楚了。”

紫叶仍背对着他们,毫无反应。

倭瓜瞅了紫叶一阵,问:“你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跑到这树林子来了?”

紫叶说:“到哪儿去是我的自由,无须向任何人请假吧?”

倭瓜说:“你必须说明情况!”

紫叶说:“你有什么资格指问我?我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不该你的,不欠你的,你不是多管闲事吗?”

倭瓜声色俱厉地说:“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你已经不再是贵夫人了,而是地主小老婆,你们一家已被扫地出门,关在祠堂里,眼下不是你耍狂发横的时候了。”

紫叶说:“就是把他们送进阎罗殿和我有什么关系?”

倭瓜厉声喝问:“你是主要家庭成员,而且在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说,你把金银首饰藏到哪儿去了?跑掉的那个男人是谁?”

紫叶回过头来,毫无惧色:“这大路上、野地里,走路的,干活的,男人多的是,难道我都知道他们是谁?金银首饰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样子!你们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闷头说:“我劝你还是放明白点儿,你这样狡猾抵赖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倭瓜说:“我看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回去再说,不怕她嘴硬!”

闷头答应道:“好吧!押回去!”

倭瓜推了紫叶一把:“走!”

几个人向林外走去。

王大狗偷偷地跟在倭瓜、闷头的后边,窥视着他们的行动。其实他并没有跑远,他不放心紫叶,他怎会离去呢?

当天夜里,祠堂正房里,对紫叶进行了审问。

中间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条板凳横在两边,桌上的马灯闪着昏黄的光。

一边墙上靠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雁落崖村贫下中农协会。

紫叶坐在一个凳子上,泰然自若。

金标、闷头和倭瓜围着桌子对面坐着抽烟,默默不语。

金标说:“你们出来一下。”起身向屋外走去。

闷头、倭瓜随后跟了出去。

祠堂院子里,四周一片昏黑,只有门窗透出微弱的光亮。

金标,闷头和倭瓜紧紧凑在一起,低语着。

金标说:“她死不开口,你们说怎么办?”

闷头说:“你是主任,听你的呗!”

金标说:“我看审问不出什么就算了。咱们可不能太过火了。”

倭瓜说:“怕这怕那怎能斗倒他们?革命斗争是残酷的嘛!叫我说,再给她一点儿颜色看看。牛头硬禁不住烧大火!”

金标说:“那下来就由你审吧,出了什么事你兜着。”

倭瓜说:“你不用拿大乳头吓孩子,你以为我不敢兜?大不了抵上我这条命!”

金标一声不吭,扭身向屋里走去。

金标、闷头分别坐在桌子两边抽烟。倭瓜气势汹汹地走到紫叶跟前。

紫叶抬眼看了他一下,又低下眼皮。

倭瓜喝斥道:“臭娘们,你到底交待不交待?”

紫叶有气无力地:“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

倭瓜吼叫着:“你说不说?树林里那个男人是谁?”

紫叶斩钉截铁地:“不——知——道。”

金标急忙站起身说:“算了算了,先让她反省反省,下来再说!”转身面向闷头,“把她押到那间房子里去。”

倭瓜说:“这回先饶了你,下一次有你一壶好喝的。”

闷头走到紫叶跟前:“走吧!”

紫叶站起身,气冲冲向外走去。

王大狗爬着窗户往里看着,见人们要往外走,急忙抽身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

第二天上午。

祠堂正房里,“老秀才”趴着桌子,打着算盘,清理着一沓帐目。金标和几个贫协队员在旁边看着。闷头、倭瓜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抽烟。

王大狗慢吞吞地走进来,坐在闷头身边。

倭瓜说:“是不是想加入贫协了。”

王大狗答道:“不想加入来这儿干吗?”

倭瓜说:“非常欢迎,你还是有进步的。”

闷头说:“以后咱们就可以在一起干了,一定要积极点。”

王大狗说:“我要有倭瓜的坚决劲儿就好了,应该向他学习。”

倭瓜说:“对!跟我学习学习,弄壶酒,拜拜师。其实,咱们早该一块儿喝点儿了。”

王大狗说:“那还不好说,你说,什么时候?”

倭瓜说:“晚上,就今天晚上。”

……

当天晚上。

祠堂正房里,屋子中央生着一堆火,劈柴熊熊燃烧着,照得屋里亮亮堂堂。

王大狗,倭瓜披着羊皮袄,坐在火边对饮着。

倭瓜一手拿着鸡腿、一手端着酒碗,醉眼惺松地说:“来,喝!”

王大狗端着酒碗和倭瓜碰了一下,说:“好,咱们干!”

二人一饮而尽。

王大狗拿起酒葫芦给倭瓜倒了满满的一碗。

倭瓜半睁半闭着眼睛,把鸡腿狠狠地扯了一口,大嚼着。

王大狗端起倭瓜的酒碗递到倭瓜面前说:“你哥今天敬你这碗酒,要够交情,看得起你哥,你就把它干了,看不起拉倒。”

倭瓜接过酒碗:“你老兄,够哥儿们,我……我干!”仰起脖一气把酒喝了进去。“怎么样?够意思吧!”

王大狗说:“真是我的好兄弟。”

倭瓜不知不觉把碗丢在了身边,头耷拉在胸前,身子晃荡了儿下,便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

王大狗扔下皮袄,到院里看了看动静,回来便解下倭瓜腰里的钥匙,走了出去。

王大狗急忙走到祠堂厢房门口,摸索着打开了门锁,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里边一阵慌乱声。

王大狗叫道:“紫叶,紫叶,你出来。”

紫叶来到门口,王大狗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王大狗来到祠堂正房里,将钥匙重新挂在倭瓜腰上,拿起皮袄,匆匆走了出来,把皮袄披在紫叶身上。

王大狗面向紫叶轻声地说:“咱们远走高飞吧。”

紫叶点了点头。

王大狗说:“快走,来了人咱就逃不出去了。”

紫叶跟在王大狗身边,走出了祠堂院子。

很快,二人来到村外的山林里。

星光灿烂,夜色朦胧,山野一片沉寂。茂密的山林里更显得幽暗,深遂,神秘莫测。

王大狗搀着紫叶的胳膊,艰难地在山林里穿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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