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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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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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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崖》连载

第五十六章

果香在姑姑家并不安心,主要是不放心孩子。王大狗的到来,让她喜出望外。第二天一早,便痛痛快快的跟着王大狗踏上了回家的路。

后半晌,他们到了祁阳县城。

果香背着包袱和王大狗并肩走在大街的人行道上。风尘仆仆,脚步匆匆。

果香看了王大狗一眼说:“咱们去哪儿。”

“去汽车站呗。”

“班车早没有了,去那儿干嘛?”

“去看看吧,万一要有呢!又不是没时间。”

“肯定没有了,你怎么不相信呢?我经常来来去去的,难道还不清楚?找个旅馆住下吧,明天再走。”

王大狗坚定地说:“不行。过一会儿我们去城外公路上,拦辆拉货的车。到家也就天黑了,晚上进家最好。”

“白天进家怎么了?怕掉了你的身价,你这人也真是……”

“何必让人说长道短呢!”

“越害怕越有鬼,这年头,说什么也别在乎,整天瞻前顾后的,那就一天也别想活!什么也别考虑了,咱们找个旅馆吧。”

“先别急,等拦不住车再说。”

“别三心二意了,那车不是好拦的,现在的司机那德性。”

“不是还有你吗?大多数司机是拉妇女,不拉书记。”

“想拿我当招牌呀,那我更不走了。”

“先蹓跶蹓跶再说,轻易不来趟祁阳县,看看景致吧。”

二人一时不再说话,漫不经心地走着。

“你等一下,我上那边看看。”王大狗匆匆穿过马路。

果香站在一边,浏览者来往的车辆人群。

王大狗一手拿着一个熟猪蹄来到果香跟前,递给她一只说:“啃个猪蹄吧!这个不要粮票,垫补垫补就别下饭馆了。”

果香扭过身子说:“我不要。啃个这能顶一顿饭啊?我带着粮票呢!”

王大狗伸着手说:“粮票值重,省下一两是一两。那可是托人支出来的,来的容易吗?”

“你吃吧,我不饿。”

王大狗一边啃着说:“拿着啊!味道还不错,挺软乎的。”

“我真的不要,怕人笑话。一边走一边啃,象什么样子啊!”

“那有什么?又没有人认识你,谁敢笑话呀!他想啃,他买得起吗?你不要拉倒,我不怕笑话,脸皮壮,吃得胖。”王大狗歪着脑袋,大口地啃着。

二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忽然,王大狗捂着肚子说:“坏了,我想解手,哪里有厕所呀?”他四处张望着。

“解大手还是小手?”

“解大手呗,要解小手不好办了,找个地方就可以解决了,可解大手不行啊!”

“要紧吗?”

“要紧得很,我觉得像要拉稀,平常很少见个油点子,吃他妈点肉,肚子怀不住胎了。”

果香焦急地说:“赶快找厕所,你可千万使劲憋着点儿。”

王大狗急步走着说:“我使着劲儿呢!你把眼睛睁大点儿,两边都看着。”

“我知道,正看着呢!”

王大狗迈着小步跑了起来,脑袋不停地转动着。

果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边跑着,两眼交错着看着马路两边。

两个小伙子看着王大狗向前跑来,便站住脚,小声嘀咕着。

高个子说:“这个老汉肯定是偷了那位妇女的东西,被发觉了。”

小个子说:“不错,要不那个妇女不这样拼命的追他。”

“咱们把他逮住,送派出所。”

“对!咱也有了学习雷锋的先进事迹。”

两个小伙子扑到王大狗面前,一人拧住他一只胳膊。

王大狗说:“你们要干什么?”

高个子说:“我们在抓小偷!”

“我不是小偷,凭什么抓我?”王大狗说。

小个子说:“不是小偷,你跑什么?”

高个子说:“还想抵赖?后边这位妇女就可以证明你。”

果香跑到跟前,大口地喘着气说:“快放开他,他在拉肚子,急着要上厕所!”

两个小伙子急忙松开王大狗。

高个子说:“前边大院里有厕所,快去吧。”

王大狗、果香急急地往前跑去。

王大狗一边跑着,一边看着路边的房屋。忽然一下子撞在一个戴眼镜的妇女身上。

眼镜怒不可遏地说:“抽什么疯啊?缺德!”

王大狗回过头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说:“什么疯也没抽,是肚子搞动乱,后方吃紧!”掉头往前跑着。

二人跑到祁阳县财政局大院门口。

一位老大爷坐在门边的凳子上,戴着眼镜在看报纸。

王大狗、果香径直往里跑去。

老大爷急忙站起身嚷道:“嗨嗨!你们是干什么的?随随便便就进呀!”

王大狗脸上淌着汗说:“我上……厕所。”

老大爷声色俱厉地说:“上厕所也到机关呀!好大的派头!快走!”

果香说:“他憋急了,让他去吧!”

老大爷说:“不行!这是办公场所,不是攒粪的地方,右边不远有公共厕所,到那儿去吧!”

王大狗、果香慌慌张张向右边跑去。

老大爷自言自语地说:“装得倒挺像,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二人好不容易跑到公共厕所门前。

王大狗解着腰带,向男厕所冲了进去。

果香站在门口,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汗。

王大狗在厕所里喊着:“果香!果香!你带着纸没有?这里边连块砖头、土坷垃也没有。”

“我从我姑姑那儿给我那孩子带了一本画册。给你撕下两页吧。”果香放下包袱,急忙打开,拿出画册,撕了两页,重新把包袱挽好,拿着纸走到男厕所门口,“这纸又厚又硬,将就着用吧!”

王大狗在厕所里边说:“再硬比砖头也不硬。咱无产阶级哪儿也长得结实。”蹲着伸出一只手来。

果香把纸递在王大狗手上。

王大狗接过纸,缩回手去。

好大一会儿,王大狗才从厕所走了出来。

果香说:“没脏了裤子吧?”

“没有。全凭我夹劲儿大,守口如瓶。要换成你,早坏事了!”

“还吹呢?不嫌丢人。”

“真是天不灭曹。这回真沾你的大光了。”

“沾我什么光?”

“要不是你带本画册,后果不堪设想,那可真就糟了糕了。有出息的人哪会儿都会办事。”

“那是碰巧。不带那本画册也耽误不了大事。”

“是啊,大事没有。说不定还有好处。走起路来肯定会快,跟小车轴承塞上黄油一样。”

“你别恶心人了!快找地方吃饭去。”

“好吧!你也饿了。咱上前边小饭馆吧!大饭店太贵。”

“上哪儿都行。贵贱咱不在乎。随你的便吧!”

他们来到一个小饭馆门前。

门口一边搭着个席棚。席棚下盘着油锅,旁边放着一个大长桌,一男一女炸着油条,一个中年汉子在一边出售。

果香背着包袱和王大狗来到席棚前。

王大狗面向果香说:“先来一斤油条吧!”

“一斤够吗?”

“到里边再要点儿别的。”

“好吧。”果香从衣袋里掏出钱和粮票。

王大狗冲着中年汉子说:“给来一斤吧!”

中年汉子把油条称好,放下秤。

果香递过钱和粮票。

中年汉子数了数说:“正好!”把钱和粮票放在桌上一个木匣子里,拿纸绳子要捆油条。

王大狗:“别捆了,就这么拿着吧。”

“好嘞!”中年汉子将油条捧起,递给王大狗。

王大狗两手接过油条,向饭馆里边走去。

果香随后跟了进去。

王大狗、果香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两边,手里拿着油条,就着面条,津津有味地吃着。

果香抬头看着王大狗,笑了笑说:“刚吃过猪蹄还吃得下呀?”

王大狗狼吞虎咽地吃着说:“咳!货物大甩卖,仓库已清底儿了。”

“你那肠子是不是直的?”

“直上直下,畅通无阻。”

果香格格地笑着。

不一会儿,二人风卷残云般把饭吃得一干二净,汤汁未剩。

果香着包袱和王大狗从饭馆里走了出来,犹豫不决地站在一起。

王大狗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看,满是油渍,又抬起脑袋四处张望着。忽然,眼睛停在一根电线杆上,看了一阵,便向前走去。

果香说:“你去干吗?”

“擦擦手。”王大狗走到电线杆跟前,伸出两手,在上面贴着的一张纸上擦了起来。

两个红卫兵跑着来到王大狗跟前。

长头发红卫兵说:“嗨!你是哪部分的?”

王大狗扭过身来,惊疑地说:“什么哪部分?”

光头红卫兵:“你是哪个造反组织?”

王大狗豪迈地说:“我是地区红卫兵造反总司令部百万雄师造反团。”

长头发说:“我估计到我们这个地盘上贴传单,肯定有来路。果不然是最大黑组织的亡命之徒。”

光头说:“真是嚣张至极!竟敢把黑传单贴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王大狗说:“什么黑传单?我不明白!”

长头发厉声喝道:“装什么蒜?”指了指电线杆上贴着的那张纸,“你说!这是什么?”

王大狗说:“那不是我贴的。”

长头发说:“你还嘴硬?你贴的时候,我们已亲眼看到,你能抵赖过去吗?”

“骗谁呀?”光头走到电线杆下,伸手揭开那张纸的一角,“你看看,这浆糊还湿着呢!明明是刚贴的,还死不承认!”

王大狗说:“放屁踢屁股,赶在点儿上了,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在上边擦了擦手。”

长头发说:“就你那么巧,什么点儿偏偏让你赶上?”

果香急忙走到跟前说:“真的不是他。我们刚从饭馆出来……”

长头发说:“你是干什么的?”

果香说:“我们是一块儿的。”

光头说:“你倒挺坦白,态度不错。一块儿上司令部吧!”转向长头发,“把传单揭下来,这是证据,要保存好!”

长头发上前把电线杆上那张纸小心得揭下来,折了折,装在衣袋里。

王大狗和果香被两个红卫兵带到红卫兵司令部接待室。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光板桌子,几条板凳。

两个红卫兵趴着桌子坐在板凳上抽着烟。

王大狗和果香坐在屋角的地上,低着头,想着心事。

朱司令大模大样地走进来说:“怎么不开灯啊?”

两个红卫兵急忙站起来。

长头发上前拉亮了灯。

朱司令坐在板凳上说:“怎么回事啊?”

光头说:“地区红总的两个人来咱县张贴黑传单,被我们抓来了。”

朱司令说:“就是他们俩?”

长头发说:“对,是他们俩。”

朱司令说:“那传单呢?”

长头发急忙从衣袋掏出那张纸,双手递给朱司令。

朱司令说:“就这一张?”

光头说:“别处没发现。”

朱司令展开纸,看了看说:“这不是海报吗?这供销社就没事儿干,连蝎子也收购。哈哈!”微微冷笑了两下,随手把海报扔在桌子上。

王大狗警觉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朱司令。

“让他们走吧”朱司令慢慢站起身来,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光头冲着王大狗说:“你们俩走吧!”

王大狗和果香急忙站起身来。

王大狗说:“白让我们在这儿待半天吗?”

长头发说:“还想给你们发工资啊?”

光头说:“不要得了锅台想上炕,要不放你们走,有的是理由。”

王大狗说:“那该谢谢你们啊?”

长头发说:“谢不谢的吧!”

王大狗说:“那张广告总该给我们吧?”

光头说:“要它有什么用啊?”

王大狗说:“留个纪念!”

光头说:“拿去吧!拿去吧!”

王大狗把海报折好,装进衣袋。二人匆匆走了出来。

走出不远,他们来到旅馆门前。

门楣上的电灯发着浑黄的光,一边门旁挂着“祁阳县工农兵旅馆”的木牌子。

果香着包袱和王大狗站在门前,张望了一阵,迟疑着。

果香说:“住这儿行吗?”

“哪儿都行。”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进去看看,要干净的话就住这儿,不行再走。”

“好,你去吧。”

果香向旅馆里走了进去。

王大狗仰头看了看天空,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一会儿,果香走了出来,和王大狗说,这儿还可以。二人便走了进去,来到一排平房跟前。平房有五、六个房间,两个屋亮着灯光。

服务员提着暖水瓶,领着王大狗和果香来到靠边的房间门前,打开屋门。

他们一走进客房,王大狗便好奇地巡视起整个房间。

三张床分别放在三个屋角,白色的床单、被罩。靠门的一个屋角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三个茶杯。墙上贴着两幅毛主席语录。

王大狗坐在床铺上,看了看黑洞洞的窗外,说:“这个旅馆好像客人不多。”

果香拿起暖水瓶倒了两杯水说:“人们都在抓革命促生产,谁也不出门,客人怎么会多?”

“咱们那个房间安排在哪儿了?”

果香将一杯水递给王大狗说:“还有哪个房间?就咱两个人,还想占几个屋啊?”

王大狗惊讶地说:“这儿住房不分男女?”

果香笑了笑说:“怎么会呢?不过,这个房间我包了,不会再来别的人了。”

大狗焦急地说:“你怎么这样安排?住在一起,谁都不方便。”

果香坦然地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住在别的屋,天南海北的,互相不认识,多别扭啊,咱们本来就是夫妻,在一起说说话,谈谈心,有多好!在家什么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王大狗站起身说:“不行,叫服务员换房。”

“你得了吧,我已交款,会计也开了收据。谁肯给你换房,你安心歇着吧!我吃不了你,天也塌不下来。”

王大狗将水杯放在窗台上,把鞋一脱,躺在床上,哀声叹气地说:“唉!怪不得诸葛亮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是没有说错。我盘算着怎么今天也要赶回家,结果,还是住了旅馆,看来,这人要走哪一步,都是注定的。”

“还不是怨你!要是听我的,早点儿住了旅馆,何必受那窝囊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快洗洗脚吧,我给你打盆水来。”

“我这脚臭吗?”

“熏死个人。”

王大狗坐起身子说:“我怎么没闻到?”搬起脚来,把鼻子凑了上去,抽了两下。“是有点味儿,你那鼻子真灵。”

果香从桌子下面拿出脸盆走了出去。

王大狗从衣袋里掏出海报,认真地看着。

果香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床头。

王大狗说:“你看看这海报,一斤蝎子多少钱?我看了半天。也没找着那个数字。”

果香趁到跟前,看了看海报说:“我也不认字,怎知道多少钱?你着什么急呀!拿回去让孩子们看看不就明白了。”

“是,回去就知道了。”王大狗把海报折好,又装进衣袋,走到床头,洗着脚。“看来,这人还是有文化好啊!”

果香坐在另一张床上说:“咱们要有文化,今天下午不会把咱们押起来。也就是赶巧了,那两个红卫兵是城里人,怎么也不识字?真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

“什么城里人?都是村里来的,在这儿混饭吃。”王大狗四处看了看,“用什么擦脚啊?给我拿个枕巾来吧!反正闲着一套被窝,不用白不用。等明天再住人,也就干了。”

果香从一张床上扯起一条枕巾,递给王大狗,端起脸盆走了出去。

王大狗擦完脚,把枕巾扔回床上,用手抠着脚趾甲。

果香走进屋来,把脸盆放在桌下,看了看王大狗说:“我有剪指甲刀”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把剪指甲刀打开,递给王大狗。

王大狗笨拙地剪着脚趾甲。

果香走到王大狗身边说:“会用吗?要不我给你剪吧!”

“不用,我自己慢慢来吧。”

果香看着王大狗剪趾甲,把胸脯按在他的肩膀上。

王大狗猛然一躲闪,身子歪向一边。

果香说:“看把你吓的!好像它长着牙似的,还能咬你呀!”

“坐那边去,别碰我,小心剪下块肉来。”

“我就不。”果香一下子坐在王大狗身后,两手搂住他的腰,“你背了这么长时间的黑锅了,也该给你兑现了。”

王大狗挣扎着说:“别这样,快松开,你听听,外边来人了。”

“来人我也不怕。咱们应该提高觉悟了。你想想,一个人明明没杀人,可人们硬说他杀了人,怎么也是死罪,为什么不去杀人呢?这叫逼良为娼,自己做了,他再怎么说,也不冤枉!”

“这叫什么道理?狗屁不通!”

果香深情地说:“大狗哥,你忘了咱们的夫妻之情了。”

“我没忘,怎么能忘呢?”

果香说:“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一有空,就想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王大狗严正地说:“果香,你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绝不能胡来。你的心意我理解。可我们各自都有了家庭,是要负责任的。感情问题不能随随便便,必须严格把握自己。”

“咱们这是在外边,回去又不说,谁能知道啊?是不会影响家庭的。”

“不是影响不影响的问题,这是一道防线,跟堤坝一样,一旦冲垮,洪水进来,再也堵不住了。常说吃惯了嘴,跑惯了腿,时间一长肯定会出大问题的。”

“能出什么问题,咱们又不是胡搞,我是真心爱你。”

“再怎么爱,我也不能让你用这种方式表达。今晚既然不能换房,那咱们就签订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你睡边上那张床,咱们互不干涉内政,互不侵占领土,好吗?”

“我要不同意呢?”

“那我就在外边院子里坐一宿。”

“好吧,就按你的五项原则执行。”果香走到墙边窗前,倒头躺在床上,将被子一拉,把头蒙了起来。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王大狗急忙起身问道:“谁呀!”前去开门。

服务员领着两个带着“联防”袖标的男人推门而进。

青年联防问道:“你们是哪里的?”

王大狗说:“冀西县雁落崖村的。”

中年联防面向果香又问:“你呢?”

“我们一个村的。”

青年联防说:“怎么口音不一样啊?”

果香说:“我娘家是古安县的。”

“你们有证明信吗?”中年联防扫视着王大狗和果香。

王大狗说:“我们两个老百姓,出门探亲,哪来的证明信啊?”

青年联防说:“那就到派出所去吧!”

王大狗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叫我们去派出所?”

中年联防说:“我们是联防大队,专门对车站、旅馆进行巡逻、搜查。为什么去派出所,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果香说:“我们不去,我们没有犯什么法,你们就是中央来的,也得讲理!”

青年联防说:“流窜鬼混!卖淫嫖娼!起码说也是非法同居!还不犯法?”

果香说:“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青年联防说:“事情在这儿摆着,你有什么可抵赖的?”

中年联说:“有理到派出所去说,走!收拾你们的东西。”

“走就走,心里没病死不了人。”王大狗穿上鞋子,向外走去。

果香起包袱紧紧跟在王大狗后边。

二人被关在城关派出所一间办公室里,让他们分别坐在办公桌两边的椅子上。每人的一只手被铐在另一张椅子上。俩人疲惫、沮丧地沉默着。

……

第二天下午,屋门开了,所长领着倭瓜、愣虎走了进来。

所长说:“你们大队的干部亲自来作保,老为你们讲情,我们尊重大队的意见,放你们回去。”分别为王大狗,果香打开手铐,“回去好好谢谢你们领导。”

倭瓜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是我们村的人,大队都要尽力保护。应该感谢你们宽大处理,感谢对我们的极大照顾。”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一样的心情,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吧!”

“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

“那好。我有任务要出门,先走了,再见吧!”所长伸出手来。

倭瓜和所长握了握手说:“再见。”

所长匆匆走了出去。

倭瓜装模做样地说:“你们给大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必须深刻地反省一下。在这儿暂时什么也不说了。”转向愣虎,“你们先回去吧,我到县革委去一下。”扭头走开了。

愣虎看了看王大狗和果香说:“走吧!”

王大狗、果香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

愣虎生气地说:“在这儿还亮什么相啊?”

果香站起身,看着王大狗说:“咱们走吧!”

王大狗一声不吭,往起一立,径直走了出去。

果香、愣虎随后跟着往外走去。

……

回村后的第三天晚上,大队革委会对王大狗进行审讯。

倭瓜,刘山菊坐在大桌子后边。

王大狗不屑一顾地坐在二人面前。

两个红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身后。

倭瓜说:“你站直身子,掉过头来,彻底交待你的所有问题!”

王大狗坐在板凳上,面向倭瓜说:“我没有问题可交待!”

倭瓜说:“王大狗,顽抗抵赖绝没有好下场。革命群众是不会答应的!坦白你的罪行,做深刻检查,才是唯一的出路!赶快交待吧!”

王大狗抬起头,大声地说:“从前,在支书开会讲话的时候,我放过屁!”

倭瓜高声训斥着:“王大狗,检讨你的思想根源!”

王大狗说:“我当时想,宁可放屁丢丑,也不能让臭气钻心,所以就放了。”

刘山菊站起身说:“王大狗,你不要掩盖你的卑鄙目的,快说,你是什么企图?”说完坐了下去。

王大狗说:“我没有任何企图。”

刘山菊又转身和倭瓜说:“王大狗极不老实,故意捣乱,绝不允许他这样猖狂嚣张!”

倭瓜说:“王大狗,你不要拿着小事来糖塞,交待你的大问题,不说出来是过不了这一关的!”

“我交待。日本侵略中国是我领进来的!”

倭瓜大声地说:“接着说!”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我发动的!”

倭瓜说:“看来你是决心顽抗到底了!”

“我交待的还不彻底吗?”

倭瓜厉声喝问:“祁阳县城旅馆的事为什么不说?”

“没有的事,我绝不承认!”

倭瓜恶狠狠地说:“不给你点儿厉害,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你是不是想尝点儿滋味了?”

王大狗坚定地说:“现枪毙我,也是这话!”

倭瓜恼羞成怒地说:“好!我就喜欢你这这样的硬汉,我一定要看看,你是不是有不硬的时候!你先回去吧!”

“我随时等候着。”王大狗站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王大狗回到家里,孩子们早已去了自己的住处。

四清睡在炕边上,轻轻地打着鼾。

玉嫂侧身冲着四清睡着。

王大狗上炕躺在玉嫂身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玉嫂喃喃地说:“快拉灯吧。”

“待会儿,睡不着。”王大狗伸手搬着玉嫂的肩膀。

“干吗?”玉嫂仰平了身子。

王大狗轻声地说:“意思意思!”

“要处分你了,还有那心思?”

“调解调解精神吗?不是说,家庭是避风的港湾吗?”

玉嫂坐起来说:“和果香混了好几天,还没吃饱?”

王大狗坐起身,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呀?”

“你别不高兴。我不怪你。有人能看上你,证明我眼力不错,能看准人,说明我不是没水平。再说,你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老是租茶淡饭,从来没有改善过伙食,现在能改善一顿两顿的,换换口味,也是应该的。”

“我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挖苦我,太不够意思了,当一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应该伸出热情的手,这才是好同志。”

“我尽力安慰你,抚平你心上的伤口,难道不是好同志吗?”

“当然是好同志。只是对咱俩的事儿一直很冷淡。需要再考验一段时间再作鉴定。”

“你老是这样埋怨我,都够一个加强连了。要再热心,还像兔子似的一月一窝儿呀。历史的教训是不可忘记的。”玉嫂躺进被窝,背对着王大狗。

王大狗一下子躺了下去,拉灭了电灯,却久久不能入眠。

……

无独有偶,不远处的果香和愣虎也一直没有睡觉。这个小小的家庭又迎来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垂吊在房梁的电灯雪亮雪亮,从门窗上给院子里投下斑驳的树影。

一时屋子里静如死水。孩子躺在炕上睡觉。果香坐在孩子身边纳着鞋底。

愣虎走进来,闷闷不乐地坐在炕沿上。

果香说:“大队叫你干什么?”

“明天叫王大狗到大队,进行批斗,要我发言,当证明人。”

“就他一个?”

“倭瓜说,你是可教育对象,看在我的份上,就不再检讨了。”

“你面子还不小呢!”

“狗屁!要有面子就不叫我当证明人了。”

“那怕什么?那不是给你个露脸的机会吗?”

“露脸?丢脸还丢不够呢!他们审查王大狗,其实是给我扣绿帽子。”

“你可以离婚呀!离婚就戴不上绿帽子了,不是说,革命不怕杀头,不怕离婚吗?”

“那话不适合我,我才不当傻小子呢,就是你跟我离,我也不离。”

“你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从小咱就不胡涂。我明白着呢!有个合伙儿的媳妇也比当光棍强。”

“那你明天还去当证明不?”

“当个屁!明天连去也不去。我上山刨药材去,想找我也找不着。”

果香叹了口气说:“大狗哥为咱家的事跑来跑去,辛辛苦苦,还背黑锅,挨批斗,咱们怎对得起人家?”

愣虎无奈地说:“人家要整他,咱有什么办法?”

果香耐心地说:“你只躲着不行。你不参加批斗会,人家照样开,咱们还不是仍然丢人?”

愣虎愣怔着说:“那怎么办?”

果香果断地说:“主动进攻,亲自去找倭瓜,直接跟他说明,批斗王大狗,实际上就是给咱头上扣屎盆子。他如果一定要进行,你就反戈一击,彻底揭露他的丑恶嘴脸。”

愣虎坚定地说:“好,我这就去找他。”

果香又嘱咐了他几句,他便去了大队部。

倭瓜一个人正在大队部里听收音机。愣虎进来,直截了当按着果香的意思说明了来意。倭瓜考虑着,愣虎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日子在自己身边,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毕竟自己的作为不都是那么光彩。他最容易被人利用了,要是背叛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而且,王大狗这件事,确实也有些小题大做,更有故意整人之嫌。如果愣虎不配合,就会弄巧成拙,不好收场。因此,他顺水推舟,给了愣虎一个大大的人情。打发他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王大狗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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