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乘着大草原的朔风,彻底驱逐了呼市夏日的余热,过早地占领了这个美丽的北方城市。鲜花在凋谢,树叶在飘零,丝丝凉意让没来及换装的人们微微打着寒战。
秋莲妈躺在卧室的床上。秋莲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站在母亲头前,轻声地说:“妈,该喝药了。”
秋莲妈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又要喝药啊?”
“都十二点了,不按时喝药行吗?”秋莲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扶着母亲坐了起来,把被子靠在母亲背后,“你要坐稳了。”
秋莲妈喃喃地说:“倒不了,给我药吧。”
秋莲把几粒药丸放在母亲手里,端起水杯。
秋莲妈看了看手中的药,深深地叹了口气。
“快吃吧,水要凉了。”秋莲说。
秋莲妈把药塞进嘴里,秋莲连忙把水递给母亲。母亲喝了一口,抬了抬头,吃力的把药咽了下去。随即把水杯递给了秋莲。
“再喝一口吧。”秋莲说。
“不喝了。”秋莲妈小声地说。
“你躺下吧。”秋莲放下水杯,站在母亲身边。
“我想坐一会儿,跟你说几句话。”秋莲妈说。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秋莲坐在床边。
“你看我得了这种病,一时半会儿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了。这样下去,把你一辈子的事就得耽误了。我想让援朝来咱这儿倒插门,你看行不行?他弟兄好几个,父母也不差他这一个。”
“那怎么行?我们俩都没户口,连口粮也没有,更不用说找工作了,迁移户口那是根本办不到的事。让他来这里,那不是活遭罪吗?”秋莲气冲冲地说。
“那就在市里找一个吧,你已不小了,过了岁数更不好办了。”
“人家城里人,谁会找一个没户口、没口粮的女人?就是有人要,我也不会嫁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养你的病吧。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秋莲说完走了出去。
她来到阳台,坐在躺椅上,两手托着腮,抬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行大雁正凄厉地叫着往南飞去。她满面的无奈和忧伤,任凭眼泪肆意洒落在衣襟上。
她坐了一会儿,心情越来越沉重,心里像压着铅块,让她透不过气来。心想,还是到外边去放放风吧,分散一下思想,也许会好受些。于是,她站起身,到卧室去看了一下,母亲正安静地睡着,便轻轻地走了出来,关好房门,径直向公园走去。
公园里人不太多。一个姑娘在小树林里拿着话筒在唱歌。秋莲来到她对面,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姑娘唱完了一首《思念》,看秋莲听得很专心,便说:“你也来唱一首吧。”
“我唱不好。”秋莲委婉着说。
“唱着玩,没关系的,来吧!”说着把话筒递给了秋莲。
“那就献献丑吧。”秋莲接过话筒,微微镇静了一下,便唱了起来:
“骏马永远怀念着浩瀚的草原,
雄鹰时刻向往着辽阔的蓝天。
为什么我对林立的高楼大厦视而不见?
是因为飘荡的山岚遮住了我的眼帘;
为什么我对悠扬的马头琴声听而不闻?
是因为淙淙的山泉流淌在我的耳畔;
为什么我闻不到公园里鲜花的芬芳?
是因为烂漫的山花铺展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我胸中总像堵着一团乱麻?
是因为袅袅炊烟摇曳在我的心间。
啊!美丽的太行山的小山村——
萦绕在我梦中的家园!
那里有我苦涩而温馨的童年,
那里有我酸楚而甜美的初恋。
那里让我牵肠挂肚!
那里让我泪流满面!”
歌声低沉而凝重,雄浑而圆润。听起来既委婉,轻柔,又苍凉、悲怆,时而像深夜皓月一样清悠,时而像山涧溪流一样缠绵;时而像林海松涛在呜咽,时而像大海浪潮在咆哮。她的不幸、磨难、凄苦,思念……挤压在内心的诸多情感交织在这高亢优美的旋律之中,声声感人肺腑,句句憾人心扉,令人扼腕,催人泪下,无不动容,唏嘘不已。
一首歌唱完,秋莲早已泪流不止,她不由得抬眼四下看了看,周围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她急忙用手背擦了擦两眼,把话筒递给姑娘,轻声说:“谢谢你!”便慌乱地逃离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