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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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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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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崖》连载

第二十三章

静安市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王大狗用绳子挎着一袋红枣,手提挎包,东张西望地走着。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迎面走来。

王大狗走上前去说:“同志,打听你一下,你看这个地方在哪儿?”掏出地址递过去。

眼镜看了一下,把纸还给王大狗说:“不远了。一直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再往西去,过了天桥就是。到那里可以再问一问。”

“谢谢了!”

“不客气。”

……

王大狗好不容易来到紫叶家门口。

一座两层的小洋楼趴着刚刚散开芽叶的紫藤。楼前小院里,一棵垂柳随风摇曳着嫩叶初绽的枝条。黑漆的铁门紧闭着。

王大狗用手拍打着铁门。

紫叶在大门里边问:“谁呀?”

王大狗说:“是我,你表哥!”

紫叶打开大门,惊喜地说:“是你!快进来!”接过大狗手里的挎包。“你还能找到这儿?

“鼻子下头有嘴,哪儿也能找到!”

“这是背的什么?”

“给你们带了点儿红枣。”

“带这干嘛!挺沉的。”

二人向小楼走去。

王大狗跟随紫叶来到客厅里。

一边摆放着半新的沙发和茶几。对面桌子上放着留声机。墙上挂着几副装裱了的字画。整个房间简朴而典雅。

紫叶忙着倒水沏茶。

王大狗拘谨地站着说:“这房子还不错呢!”

紫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说:“这是外国人盖的,解放后成了干部家属楼。坐呀!先喝杯茶!”

王大狗刚坐在沙发上,立刻又站了起来。

紫叶吃惊地说:“怎么了?有东西扎屁股了?”

王大狗不好意思地说:“把椅子给坐坏了。一下子下去了一个坑。”

紫叶笑了笑说:“没坐坏,这是沙发,就是那样的。”

王大狗按了按沙发说:“怎么把棉花垫了屁股!多浪费呀!”

紫叶笑着说:“不是棉花,是树鬓和钢丝弹璜做的,快坐吧,没事的。”王大狗重新坐了下来。

紫叶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

“孩子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他爸爸去省里开会。今天是星期天,要不一个人也没有,你还真进不了门。”

“怎么孩子不留在身边!村里再好也比不上城里呀!”

“我们俩都上班,哪有时间照看孩子?等大些了,上了初中就接回来。”一时,二人默默无语。

紫叶把茶杯递给大狗说:“喝吧!”

王大狗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回茶几上。

紫叶问道:“三拐子现在怎么样?”

“我回来才听说,土改以后,时间不长就生病死了,他父母不久也先后离开了人世。其它的人至今下落不明,一家子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

紫叶同情地说:“一家人也够可怜的。”

“命运难测呀!”王大狗有些感触地说,忽然站起身来,“你们那茅房在哪儿?”

“这儿有卫生间。”紫叶推开卫生间的门,打开里边的电灯。

王大狗走进卫生间,把门关上。转着身子将四周巡视了一遍。又对着洗脸池上边的大镜子照了照,手摸着脑袋思索了一阵,开门走了出去。

紫叶拿暖水瓶往茶杯里添水。王大狗从卫生间出来说:“怎么没地方解呀!”

紫叶笑了笑说:“你真笨!来,我告诉你。”放下暖水瓶。走进卫生间。

紫叶掀开抽水马桶的盖子说:“在这儿。”

王大狗指着洗脸池说:“我还以为在这呢!可又觉得不对劲儿。这么高,撒尿怎能像高射炮似的?还照着镜子,看着它的模样,多不好意思!”

紫叶大笑着说:“你可真会出洋相。”随即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王大狗走出卫生间,坐在沙发上喝茶。

紫叶从厨房出来说:“你想吃什么饭?老齐一会儿就回来了,晚上一块给你接接风。”

王大狗急匆匆的说:“不不不,什么饭也不在这儿吃。一会儿你领我找个旅馆。住下再说。”

“你不用客气,老齐这个人没有一点官架子,非常平易近人。”

“我不是怕他,自己能解决的就不给你们找麻烦了。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和孩子,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有时候一宿都睡不着觉。二来是打算给你商量个事。”

紫叶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非常想念你,都一样。有什么事你就说。”

“是不是把儿子给我……你看,在那穷山沟里,想成家比登天还难。一旦老了,无依无靠,我会冻饿而死的。有儿子在身边,再苦再累我也会活得有滋有味,而且也缓解我对你的思念之苦。”

“大狗哥,这事叫我很为难,孩子这么大了,老齐也没有少操心,我怎么也得和他商量商量。”

“那是那是。”

“要这样的话,你就不是我表哥了,为了不让老齐多心,你就住旅馆去,找和老齐商量以后,看他什么意见,我再去旅馆告诉你。”

“那就这样吧。”王大狗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等等,我送你去。”

……

晚上,齐晓堂靠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紫叶将一杯茶水放在齐晓堂面前的茶几上,坐在一侧说:“老齐,狗狗他生身父亲来了。”

齐晓堂震惊地说:“他在哪儿,什么时候来的?”

“在旅馆里。今天下午来的。”

“他怎么找到咱们家的?”

“我到老龙口水库检查工作时,正好他在那儿当民工,见了一面,知道了我的工作单位,这次来是从水利局打听了我的住址,才找到家来的。”

“他来干什么?”

“他说……”

齐晓堂急不可耐地说:“你快说呀!”

紫叶无奈地说:“他……他想把狗狗带走。”

齐晓堂默不作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紫叶看了齐晓堂一眼说:“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齐晓堂睁开眼睛说:“你是说狗狗的事呀?”

“刚才不就是说的这事吗?”

“我还没顾上想它。狗狗的事好办,我是在考虑别的事情。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明天再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那就快去睡吧!这事儿也不能太急,咱们都慎重考虑一下。”

夜里。齐晓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便起身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抽起烟来。

第二天一早,齐晓堂、紫叶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齐晓堂郑重其事地说,“紫叶,我想跟你谈一下,我认真地考虑了几遍,总觉得咱们还是离婚比校好。”

紫叶迟疑地说:“你说什么呢?怎么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怀疑?大狗哥是好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管放心,。”

“不是那意思,你理解错了。我觉得我不能太白私,不能让你为我牺牲一辈子,那样太无情无义了。既然你们二人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又碰到了一起,就应该成全你们,叫你们破镜重圆。”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离开你,你的想法大狗哥也不会接受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一定会一心一意跟你白头到老!”

齐晓堂诚恳地说:“紫叶,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意。”

“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们好,但我能没良心吗?你不要想的那么多,大狗哥想要孩子,是为了养老送终,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有这种意愿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这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他绝对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齐晓堂沉思了一阵说:“把儿子给他吧,本来就是人家的,咱怎能夺人所爱。”

“老齐,养他这么大,你能舍得让他走?”

“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打掉牙往肚里咽呗,你的意见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半点儿主意也没有,只好听你的,”

“那就照我说的办吧!”

“现在我的脑子跟一团浆糊一样,不顶用了,你可要把事想好。”

“我早想好了,不知你怎么样,反正我不会后悔的。只是孩子要走的话,怎么和他爷爷奶奶说呢,他们能经得住这个打击吗?”

“是啊!真实情况是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可孩子叫人领走总得说出个原因吧。孩子跟了他们这么多年,要知道再也回不来了,那还不要了他们的命啊!”

“咱们再想想办法,找一个妥善可信的理由再跟他们说,先去上班吧。”齐晓堂站起身,忽然身子摇晃了几下,急忙一手按着脑门,一手扶在沙发靠背上。紫叶慌忙上前扶住了齐晓堂。

齐晓堂前后晃了几下,终于站立不稳,坐靠在沙发上。

紫叶搂抱着齐晓堂说:“你别动,坚持一下,我给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来辆救护车,送你上医院。”

齐晓堂气若游丝地说:“我只是头晕,老毛病了,过一阵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不喝。”

“我扶你去躺床上吧!”

“别动我。”

紫叶目不转睛地看着齐晓堂的脸颊。

齐晓堂眼里滚下两行泪珠。

紫叶红着眼圈,轻轻地擦着齐晓堂脸上的泪水。

……

紫叶扶着齐晓堂躺在床上后,便到王大狗住的旅馆里。

紫叶坐在椅子上,两手搭着搁在腿上的手提包。

王大狗坐在床沿上抽着烟。

紫叶说:“我和老齐商量了一下,同意把孩子给你。”

王大狗喜形于色地说:“太感谢你们了,这回我能不能把他带走?”

“恐怕不行,是这样,这孩子在老家已经六七年了,这猛然一走,必须跟他爷爷奶奶有个说法。可怎么说呢?我们一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为这事老齐一着急,犯了老病,差点没住院,现在还没上班,在家养着呢?”

王大狗难为情的说:“是啊?太难为老齐了!”

“我们最发愁的是,如何向他爷爷奶奶交待,这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孙子,是他们的命根子,弄不好,他们就没法活了!”

王大狗惊讶地说:“怎么是唯一的孙子?后来你们没生吗?”

“我知道你忌讳这个话题,所以也没跟你说,我再也生不出来了。”

王大狗不解地说:“为什么?”

“能生什么?他,在战场上负过伤,已不是个男人了!”

“你说那子弹怎么就找的那么准,跟长眼睛似的,哪儿打不了,偏偏打那儿。”

“谁说不是呀。”

王大狗思付片刻说:“紫叶,这孩子我不要了,要早知道你们是这种情况,我绝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

“你的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其实孩子在城里比跟你回到山沟里强得多。要是为孩子的前途着想,我是不会同意让他跟你走的。可我觉得你的心太苦了,有孩子在身边,也是一种慰藉吧!”

“紫叶,你想的太周到了,我不会忘记你的情意的。我太浑蛋了,怎么光想到自己,就不想想孩子的前程呢?只要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咱再苦再累也高兴啊!”

“大狗哥,你没有错,这是人之常情,不要责备自己了。”

“紫叶,回去跟老齐说,让他放心,我以后再不提孩子的事!”

“好吧,他一听说,不知道怎样高兴呢?”

……

齐晓堂还躺在床上,紫叶坐在他的身边,向他诉说了王大狗新的态度。齐晓堂听说,喜出望外,深感欣慰。他说:“大狗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要不这样吧,冀西县二轻局的局长是我一个老部下,我跟他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工作,要能当个工人,成家立业就容易多了。”

紫叶兴奋地说:“那当然好了,你什么时候联系呀?”

“待会儿喝完药,我就打电话。”

“我去把水给你凉上。”

“不急。紫叶,有句话我必须说给你,希望你不要多心。以后再不要跟大狗来往,因为我处在这个显要位置,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以免招来闲言碎语。”

紫叶斩钉截铁地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丢脸的,坏不了你的名声。”

……

王大狗被安排在县农机厂,事情说好后,紫叶立刻来旅馆告诉王大狗。

王大狗、紫叶分别坐在两张床边上。

紫叶说:“你回去准备一下,就去报到,到了厂里要好好干,用心学技术,有合适的尽快成个家,这辈子别指望我了,如果有来世,我再嫁给你。”

“有你这片心意,我就满足了。就是现在死了,我这辈子也没白活!”

“别说傻话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站起身,“大狗哥,我还要上班,就不送你了,你要保重,我走了。”

王大狗站起身说:“你快去忙吧!”

紫叶眼里噙着泪珠,深情地看着王大狗,恋恋不舍地转过身,走出门去。王大狗望着紫叶的背影,感到无比的失落和无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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