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大狗家里间屋里,王大狗低着头坐在凳子上抽着烟。
抗美,援朝,入社坐在炕沿上,焦虑不安,若有所思。
四清手里拿着一封信慌忙进来说:“爹,不知谁给你来的信。”
王大狗为之一振说:“谁给你的?”
四清说:“刚才邮递员叔叔在大门口给我的。”
王大狗说:“快给你大哥看看。”
抗美把信夺过来,拆开看了一下说:“秋莲来的,她在青龙峪。”
援朝急忙接过信来认真的看着。
抗美说:“不知这个青龙裕在什么地方。”
王大狗说:“我听说过这个村,在咱们县最北边的深山里,和涞源县交界的地方。”
抗美说:“咱们马上开三轮车去接她。我觉得还是多去几个人,以防不恻。”
王大狗说:“有咱们四个人就行了。”
援朝说:“爹就别去了,医院里还有个病人呢!”
“就这样,我去开车。”抗美匆匆走出。
援朝,入社先后走了出去。
傻六儿把秋莲抢回去没几天又把她送了回来。他让三轮车停在黑麻子家门口,便晃着罗圈腿走进院子,大声喊道:“家里有人吗?”
黑麻子从屋里出来拦住傻六儿说:“有事吗?”
“那个媳妇我不要了,我要退货!”傻六儿要往屋里走去。
黑麻子急忙往外推着傻六儿说:“屋里有客人,咱们到院子外边说!”
傻六儿两条小粗腿来回挪动着,两只烂着眼边的眼睛猴子似的不住地眨巴着,说:“花了几千块钱,连什么滋味也没尝上,给了我一个又踢又咬的二性子,你看看,她抓的我!”撩起褂子,胸脯上满是一道道的伤痕。
黑麻子用力往外推着傻六儿说:“下来再说,下来再说!”
傻六儿左躲右闪,死活不往外走,只顾说着自己的事:“这二性子还挺有劲,我娘帮我摁着,就是办不成事。”
“真他妈的笨蛋,娘儿俩同台献艺还不行?”
“不行!并肩战斗也不行。气得我娘不再理我,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我想叫我爹帮帮我的忙……”
“这就对了!上阵父子兵,这可是黄金搭档!”
“哪能啊?他也成了死羊眼,眼睛瞪着,眼珠儿转都不转。我说了半天好话,身子动也不动,跟邱少云似的。叫邻居来又觉得让外人占便宜,有点儿不合算。你说这事咋办?我想来想去还是干脆退还给你算了。”
黑麻子板起面孔说:“说得轻快,一个人死了还有活了的。”
傻六儿大声嚷着:“怎么没有?刘伶不是死了三年又活了吗,别看人们叫我傻六儿,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傻,你别蒙我!”
黑麻子声色俱厉地说:“买卖就凭一句话,你不要胡搅蛮缠!”
二疤拉从屋里走出来,怒视着黑麻子。
傻六儿说:“买卖?买个夜壶要是漏尿还给退呢?叫这位大哥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黑麻子扭身看见二疱拉,殷勤地笑着说:“二哥,你在屋里歇着吧,没事儿!”
二疤拉满面怒容,一声不吭。
黑麻子又气又恨地大声嚷道:“这不是夜壶,这是人!”
傻六儿说:“人怎么了?她不听使唤,我就要断子绝孙!快把钱退给我,说什么也没用!”
黑麻子说:“我们给你的人没毛病,问题出在你身上,你没有理由退货!”
傻六儿说:“二性子还不算毛病啊?”
二疤拉说:“不管算不算毛病,这样的货我们不愁出不了手,到牛角镇上绝对比你这个价钱高得多,真他妈的,有眼不识金镶玉。你把人送家里来吧,把钱退给你!”
“那好。”傻六儿转身往外走去。
二疤拉两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瞅着黑麻子。
黑麻子看了二疤拉一眼,急忙扭过脸,慢慢向屋里走去。
二疤拉猛然上前,一耳光狠狠地打在黑麻子的脸上。
黑麻子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为什么打人?”
“你心里明白!”
黑麻子大声地说:“我不明白,我没有不对的地方!”
“你小子嘴还挺硬!窃取胜利果实,比袁世凯还黑,太不义气了!傻六儿要不来退货,这笔款就白白让你独吞了,你算人吗?”
“是因为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根本没那意思。”
“谁也不是三岁的小孩,骗谁呀!这事跟你没完,见了大哥再说。”二疤拉扭身向屋里走去。
黑麻子紧紧跟着二疤拉说:“二哥,我求求你,这事千万别让大哥知道,你就开开恩吧!”
二疤拉一声不吭。他对如何处置黑麻子还拿不定主意,不知怎样才好,只好沉默不语。
傻六儿又回到院子里,随后两个小伙子分别扯着秋莲的两只胳膊走了进来,把她架到原来的柴草屋里。
黑麻子把钱退给傻六儿,傻六儿一伙便匆匆离开了。
不一会儿,黄毛开着三轮车停在门前。
夏玉菁从车上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
吹八爷路过门前,看了看黄毛开的三轮车,发现了夏玉菁,立刻停住了脚步,仔细打量着她。
黄毛看了吹八爷一眼,向院里走去。
吹八爷急忙走开。
夏玉菁来到屋里,坐在凳子上抽着香烟。
黄毛坐在炕沿上。
黑麻子和二疤拉靠着炕沿站在地上。二疤拉把秋莲的情况向二人说了一遍。
夏玉菁严肃地说:“这个丫头看来不太好对付,又是个工人,不知有什么背景,你们尽快出手,千万别求神不成倒引出鬼来。”
黄毛说:“她已经跑过一次,又给退回来一回,动静已不小了,下来一定要谨慎,格外小心,必要的时候给她点厉害,杀杀她的威风,无论如何再不能惹出什么乱子来,听清楚了吗?”
二疤拉连连点头说:“听清楚了,我们一定照办。”
黑麻子说:“你们放心好了。”
夏玉菁看了黄毛一眼说:“咱们赶紧走吧!”
“好,老在这目标太大。”黄毛跳下炕往外走去。
“你们不要送了,尽量少出门。”夏玉菁随后走了出去。
二疤拉,黑麻子异口同声地说:“是,是。”
抗美弟兄三人,风驰电掣地赶到青龙峪华奶奶家,华奶奶靠着炕沿站在地上,他们三个围在华奶奶身旁。
华奶奶不住的擦着眼泪说:“眼睁睁看着这帮土匪从我眼皮底下把这闺女抢走,我这心跟碎了一样,别提多心疼了,这两天我一直吃不下饭。”
抗美说:“既然出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你不要过于伤心,你已经上了几岁年纪,身体要紧。”
“我没事,身板结实。”
“奶奶,你知道这帮人是哪个村的吗?”
“知道。我给你们家发过信,考虑到你们肯定要来找这个闺女,就托人想办法打听了一下,这帮人是山后面杨树沟的,买主叫傻六儿,是个红眼儿。”
“杨树沟离这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有多远,反正不近,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庄。”
“路好走吗?能不能开进三轮车?”
“估计能走,他们就是开着三轮车来的。”
“奶奶,麻烦你了,改天再来谢你,我们马上去杨树沟。”
“不用客气,你们快去吧!”
抗美,援朝,入社,匆匆走出屋去。
吹八爷在青龙峪看见夏玉菁后,下午就赶回家里,和老伴报了到以后,便立即去了三汉家。
三汉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抽着烟袋,四毛用铁锨往猪圈里垫土。吹八爷兴致勃勃地走了进来,三汉急忙站起身说:“吹八爷来了,快坐!”随手把一个凳子放在吹八爷跟前。
吹八爷、三汉同时坐了下来。
三汉说:“这几天没见你,又去看闺女了?”
吹八爷说:“半年多没去了,这一去闺女就不愿让我回来,今天有个急事,才拔出腿来。”
三汉说:“老远的,去一趟也不容易,去了就多住几天。什么事这么着急呀?”
吹八爷小声地说:“我是急着回来给你们透个信儿,吃了中午饭,就让外甥用三轮车送我回来了。”
三汉往前趁了趁说:“什么信儿啊?”
四毛急忙蹭在吹八爷跟前。
吹八爷说:“四毛媳妇有下落了。”
三汉惊喜地说:“她在哪儿?”
吹八爷说:“就在我闺女她们村,青龙峪。我路过一家大门口。看见她从外边回来,进了院子,可能是另找了人家了。看样子日子不太好过,愁眉苦脸的,象霜打了的茄子。”
四毛说:“大伯,你看准了?”
吹八爷说:“那还有错?我八爷不是吹牛,眼前飞过一个蚊子,我也能看出它是公儿还是母儿,这么一个大活人,我死了也能认出来。”
三汉说:“这些天让我们好找,亲戚朋友也不得安宁。”
四毛说:“三千块钱打了水漂。这一找,越捞越深,真把我们害苦了。”
吹八爷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四毛说:“必须把她抢回来,要不我们太窝囊了。“
吹八爷说:“人家那个主儿肯干?”
四毛说:“他不干就找那个对头茬去。咱花了钱就属于咱们。谁知道他是买的还是拣的?”
三汉说:“到人家老虎窝里去抢人,那么容易?好汉打不出村哩!”
四毛说:“这有什么为难的,多找上几个人,开上小三轮。三更半夜的,给他个措手不及。等村里人知道,咱们早跑远了。”
吹八爷说:“就这么办吧,我给你们去领路。”
三汉思忖片刻说:“这事不豁出去也不行!”
“今天吃了晚饭就行动。我去找几个人来。”四毛站起身,向外走去。
傍晚,抗美弟兄赶到了杨树沟傻六儿家。
傻六儿横卧在炕上睡着觉。
抗美、援朝、入社,一拥而进,四处查看着。
傻六儿急忙坐了起来,惊奇望着大家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抗美说:“到别的屋里看看。”
入社、援朝匆匆走了出去。
抗美怒视着傻六儿说:“你下来。”
傻六儿下炕站在地上说:“你们是那部分的啊?”
“你别问我们,我们先问你,你家里人呢?”
“我爹我娘下地去了,家里没别人。”
入社,援朝又走进屋来。
入社说:“哪儿也没有。”
抗美说:“你把买来的姑娘藏哪里去了?”
傻六儿说:“我把她退回去了。那是个生马蛋子,太不好使唤了,再待几天要出人命的。”
入社一把扯住傻六儿的衣领,伸手就要打下去,喝斥道:“你骗谁啊!”
援朝急忙拉住了入社的手,说:“先别发火,问问他再说。”
傻六儿两手抱住脑袋说:“不要打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抗美说:“你把人退给谁了?”
傻六儿说:“青龙峪黑麻子。”
援朝说:“卖给你了,他肯让你退回去?”
傻六儿说:“他们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合法的勾当,可能怕我纠缠不清,声张出去对他们没有好处。”
抗美说:“你领我们去黑麻子家。”
傻六儿说:“我不能去,这些人心狠手辣,要是看到我领着人去掏他们的窝儿,过后我连个囫囵尸首也落不下,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你们自己打听一下不就得了。”
援朝说:“现在天就要黑了,到那已是深更半夜,我们上哪去找人打听?”
抗美说:“你应该知道,你拐卖妇女是违法的,我们是从县里来的,你要不领我们去,就跟我们到公安局,要是去的话,过去的事就既往不咎,明白吗?”
援朝说:“再说夜天黑地的,谁会认识你啊!”
傻六儿迟疑着。
入社上去扯住傻六儿的胳膊说:“走,跟我们去公安局。”
傻六儿往后拖着屁股说:“我去,我去。”
抗美说:“好,那就快走。”
傻六儿说:“我在背后把大门口指给你们,别让我露面行不行?”
抗美说:“可以。”
入社说:“你要是捉弄我们,绝不让你好受。”
俊六儿说:“不敢,不敢。”
大家匆忙地走了出去。
深夜,秋莲埋着头坐在炕角,无声的抽泣着。
二疤拉走进屋来,拉亮了电灯。
秋莲抬起头看了看二疤拉,恐惧地往里边缩了缩身子。
二疤拉说:“你要放聪明点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就放你出去,要不然的话,今晚就叫你去见阎王爷!”从腰里抽出匕首,在手里玩弄着。
秋莲坚定地说:“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我看你这个小妖精有多大能耐!”二疤拉上去把秋莲扯倒在炕上,伸手扒着她的衣服。
秋莲抓住二疤拉的手,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二疤拉看了看流着血的胳膊,恼羞成怒,下炕拿起一块劈柴,重重的打在秋莲的头上。
秋莲立时晕倒在炕上,鲜血汩汩地从脸上流了下来。
二疤拉喊道:“麻子,过来!”
黑麻子慌慌张张进屋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自讨苦吃!去把药拿来,把她的伤口包扎一下,擦擦脸,头上包上头巾。多给她灌一些蒙汗药,马上把她卖出去算了。”
“这时候上哪儿去找买主儿啊!”
“有现成的,前两天有人预定了一个,我马上去把他叫来,让他把人弄走。”
“她昏迷不醒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就说怕她闹套,让她吃了安眠药。只要出了这个门,死活咱就不管了。万一有个好歹,咱就一推六二五。你赶快动手吧!我走了。”二疤拉匆匆走出屋去。
半夜时分,三轮车拉着吹八爷、四毛、破锅和四毛表弟一起来到青龙峪黑麻子家院外,堵在院门口上。
四毛用力拍着大门喊道:“开门,开门!”
黑麻子在大门里边说:“来了来了!”打开大门。
四毛、破锅和俩个小伙一拥而入。
黑麻子说:“你们真够快的,二哥呢?”
四毛说:“在后边。那个女人在哪儿?”
黑麻子说:“在西头屋里。你们跟我来!”
四毛、破锅和俩小伙子随着黑麻子走进屋里。秋莲头上包着头巾躺在炕上,不省人事。
四毛问道:“怎么她还在睡觉啊!”
黑麻子说:“怕她不老实,事先偷偷地让她吃了安眠药,这样就少了许多麻烦。”
破锅说:“背她上车吧!”
四毛说:“让我背吧!”
破锅和四毛表弟上炕把秋莲抬在四毛背上。
黑麻子说:“你们还没交钱呢!”
四毛说:“已给了二哥了。”
黑麻子说:“那好那好。”
四毛背着秋莲走出屋去,其他人紧紧跟在后边。到了大门外,几个人小心地把秋莲抬上三轮车。秋莲半卧在铺好的谷草上,,头倒在四毛怀里。
吹八爷和四毛表弟手抓着车帮,坐在秋莲身边。
破锅开着三轮车很快出了村,在山间土路上飞奔着。他回过头来说:“今儿个太幸运了,没费半点儿周折就把人拉回来啦。看来四毛哥缘分不浅,必有后福啊!”
四毛说:“我一听大麻子打听他二哥,就知道他误会了,咱只好随话答话,将计就计。”
破锅手把方向盘,兴奋地说:“看样子她又要被卖到另一家了。让咱们钻了一个空子,只是一场好架没打上,白攒了劲儿了,一点儿也不过瘾!”
四毛说:“别卖乖了!咱们来是为了要人,不是来打架的。能平平安安回来就烧高香了……”
二疤拉匆匆走进黑麻子家院子里,黑麻子从屋里迎了出来。。
二疤拉问道:“她醒了没有?”
黑麻子惊疑地说:“你不是已让人把她拉走了吗?他们说已把钱交给你了。”
二疤拉气急败坏地说:“混蛋,真他妈的草包一个,你知不知道?你让人抄了后路,掏了咱的窝儿了!让你办的事没一件不糟糕。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这次要把人丢了,我扒你的皮!”
“人已走了好大一会儿,又不知去了哪个方向。你就是把我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我也没办法找回人来。”
“你要耍赖是不是?”
“我不敢!”
二疤拉身子转过去又转过来说:“和你这号人打交道算倒了八辈子霉!快把车开出来。”
“开车干吗?这人已没法追了。”
“追你娘个脚!咱去白虎庄躲一躲,也好和大哥把事情交代一下。”
黑麻子迟疑地说:“明天再去不行吗?”
“明天吃屎也摸不着热乎的。人家买主来了怎么办?怎么向人家交代?”
“就说……就说货还没到。”
”放你娘的屁,我跟人家说的是现货,人家又是人又是车,老远赶过来,落个屎壳螂吃屁——扑空,你想想,人家肯善罢甘休吗?”
“给他点车油钱不就得了?”
“说得到简单,人们以为被涮了。一点儿半点儿的钱能打发走吗?咱干的又不是体面勾当,不敢跟人家理论。只好鞋底抹香油,溜之大吉,让锁将军来迎接他们。”
“好,我马上去开车。”黑麻子匆匆走出去。
时间不长,抗美把三轮车停在了黑麻子家大门口。
援朝,入社,傻六儿先后下了车。
抗美摇了摇大门上的铁锁。从门缝里往里张望着说:“怎么家里没人了。”
“我进去看看。”入社一纵身爬上墙,翻身跳进了院子。
大家屏心静气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入社从院墙上翻身下来说:“一个人毛儿也没有。”
傻六儿抽身向一边走去。
抗美说:“傻六儿呢?跑了?快把他揪回来。”
援朝、入社追上前去,将傻六儿扯了回来。
抗美说:“你要想跑是吧?”
入社一把揪住傻六儿的脖领说:“把我们骗到这儿来,你想开溜,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傻六儿说:“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没骗你们,可能他们把人拉到牛角镇去了。”
抗美说:“先放开他。你怎么知道?”
入社松开傻六儿,往他胸前捣了一拳,呵斥道:“快说!”
傻六儿说:“我把人送回来的时候,二疤拉他们说,要把她送到牛角镇,能卖个大价钱。”
抗美说:“牛角镇是个什么地方?”
傻六儿说:“那儿是三县交界的一个镇子,逢五排十是大集。集上有买媳妇的黑市,明天是集日,他们一定去黑市了。”
抗美说:“明天集日,他们今天就走,你放屁也不臭了!”
傻六儿说:“他们送人接人都是黑夜赶路,白天在车上拉着女人,怕被怀疑。”
抗美思忖片刻说:“牛角镇怎么走?”
傻六儿说:“出了村儿顺小公路一直往西,出了这道山沟,再往北,就没岔道了。”
“咱们上车”抗美匆匆坐在三轮车驾驶座上
援朝、入社先后上了车。
傻六儿说:“你们去哪儿?不把我送回去,我怎么办啊?”
入社说:“你没长着腿呀?自个儿往回走吧!”
三轮车飞快地向村外驰去。
后半夜,破锅开着三轮车到家了。四毛背着秋莲走进自已的婚房。
三汉、破锅紧紧跟在后边。
破锅、四毛上炕,将秋莲平放在炕上。
四毛拿来枕头,给秋莲枕好。又给她盖上被子,蹲在一旁,摘下秋莲的头巾,一看头上包着白色绷带,不由大吃一惊说:“怎么头上有伤?”
三汉、四毛、破锅目瞪口呆。
四毛用手在秋莲鼻子上试了试说:“一点儿气儿也没有了。咱们抢了个死人?”
三汉老伴慌慌张张走进来。看着秋莲说:“这是怎么回事?”
四毛说:“她肯定是被他们打死了,又伪装了一下,打算蒙出去,让咱们赶上了。”
破锅说:“给他们送回去!”
三汉说:“人家肯认账?现在说什么也不顶用,要紧的是看看她是不是还有救。人命关天,只要有一线希望,千方百计也要把她救活。”
三汉老伴上前将手伸进秋莲的上衣,摸了摸她的胸口说:“还跳着呢,没死!”
三汉说:“可能是被打昏了。”
三汉老伴说:“快去倒碗水来!”
四毛拿起暖水瓶,倒了一碗水,端到跟前。
三汉老伴上炕,扶起秋莲的上身,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接过碗,慢慢给她喂水。
四毛上前仔细端详着秋莲说:“咱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看不像是她!”
三汉破锅凑到跟前,认真地打量着秋莲。
三汉说:“是有点不像。”
四毛说:“不是她,绝对不是她!我看着她有点像秋莲。”
三汉盯了秋莲一阵说:“是认错人了,她就是秋莲。”
四毛说:“吹八爷说得那么肯定,谁想到会有错儿呀?”
三汉说:“吹八爷就会吹,他的话信不得。咱们太大意了,只一心的想找人,也没有惦量。”
四毛说:“当时手忙脚乱的,也没顾得上仔细看看模样,正好她长得和那个女人有点像。爹,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呢?”
三汉说:“既然弄到咱家来了,就想方设法把她治好。人命关天,死人身上有鳔胶,真要死在咱们手里,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监狱的大门就给咱敞开了。”
三汉老伴说:“她要是死了,谁也不想沾边儿。要是她活了,就会有人眼红。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青龙峪那边要是知道了情况,肯定要来找麻烦。毕竟她来得不光彩,是咱们丢人的事。”
三汉说:“那就干脆把她卖掉,咱们不赔不赚就行,这头丢了那头找,堤外损失堤内补,谁的棉袄也过冬。”
四毛说:“这钱赔就赔了,再穷咱也不能干这伤天害理的事。秋莲也够可怜的了,怎忍心还把她往火炕里送?赶脆把她送回去,王大狗一家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三汉说:“你可怜她,谁可怜咱们?她也不一定就是好人,说不定也是个骗钱的鹰。再说和王大狗家又有意见,人家不定怎样猜疑咱们呢!”
破锅说:“就是,留着她迟早也是个祸根,眼下就得给她治伤,打针吃药,哪一样不花钱?还有可能反咬一口,女人要翻脸可不得了啊!咬一口如木三分。要是治不好,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四毛说:“这可怎么办呢?抢来了一颗定时炸弹。早晚也得把这个家毁掉。”
三汉老伴说:“把个灾星请到炕头上来了,想送送不回,想推推不走,上哪里去叫老天爷呀?”
三汉说:“明天正好是牛角镇集日,把她拉去处理掉算了。不管钱多少,有人要就出手。无论如何把这块狗皮膏药撕掉!”
破锅说:“只能这样了。”
四毛嘴唇吧嗒了几下:“这……这……”
前半响抗美、援朝、入社、开着三轮车来到牛角镇集市上。
抗美说:“入社在这儿看车,援朝到周边看看,要仔细一些,要特别注意边缘地带。我去牛角镇派出所联系一下。”
大家分头走开。
……
破锅开着三轮车停在羊市一边。四毛和他表弟从三轮车上跳下来。
秋莲头上包着头巾,背靠着前面的车框,面朝后,昏迷不醒的坐在车厢里。
四毛、破锅溜达着走开。
四毛表弟站在车旁守护着秋莲。
二疤拉和黑麻子在羊市里蹒跚着,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黑麻子忽然发现了车上的秋莲,惊疑地说:“二哥,你看,三轮车上是不是那个婊子?”
二疤拉顺着黑麻子指的方向望了一阵说:“没错,就是她!她到这儿来干什么?”
“肯定是想找个主儿出手呗!”
“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啊!抢到手的货还敢上市!不知他们来了几个人?”
“三轮车旁边那个人好像货主。不知别外还有没有人?”
“你赶快去告诉大哥,我在这儿盯着。”
“好,我马上去!”黑麻子匆匆走开。
……
在牛角镇春阳旅馆客房里,夏玉菁手里拿着点着的香烟,踱来踱去。不时地站住脚抽上一口。
黑麻子慌张地走进屋说:“大哥呢?”
“刚才出去。有事吗?”
“在我家被人抢走的那个原装货有下落了,现时就在羊市那边,我们该怎么办?”
“那还用问?马上夺回来!”
“不知他们来了几个人?我觉得他们肯定也有准备。”
“强贼怕弱主。做贼的总是心虚。他们再来人多,能比得上咱们?正好有个买主,已给了我定金,我手上还没货呢!我去找他来领人。咱们赶快分头行动!”夏玉菁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把剩下的半截扔在了地上。匆匆往外走去。
黑麻子急忙跟了出去。
同时,黄毛来到二疤拉跟前,二人瞭望着不远处的秋莲。
不一会儿,黑麻子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
黄毛问道:“见到你嫂子了?”
黑麻子说:“去旅馆找你,你不在。嫂子说马上把小妖精夺回来。正好有个定下的买主儿。立刻就能出手。”
黄毛说:“好,太好了!下来看我的眼色行事!”
……
破锅和四毛一边走一边张望着。
破锅猛然间发现了黑麻子和二疤拉、黄毛窃窃私语,惊慌地说:“不好!青龙峪那个大麻子来了。正往咱们车上看呢!”
四毛说:“就是他,可能把她认出来了。”
破锅说:“肯定能认出来。咱们赶快回去!”
二人向自己的三轮车奔去。
……
秋莲半昏迷地把头耷拉在胸前,坐在车厢里一动不动。
四毛表弟在车前监视着她。
援朝和入社走到三轮车跟前,认真地打量着秋莲。
援朝小声地说:“你看那个女的像秋莲吗?”
入社看了一眼说:“像!越看越像。”
援朝说:“肯定是她,这个三轮车肯定不只是这个小伙子,一定还有别的人,我在这儿看着,你马上叫大哥把车开过来。”
“好!”入社小跑着钻进了人群。
……
四毛和破锅,匆匆来到车跟前,破锅跳上驾驶座,立刻把车发动起来。四毛一步窜到车上说:“快上车。往媳妇岭上跑!”四毛表弟飞快地上了车。
援朝两手扒着车厢,焦急地嚷道:“你们上哪儿去?秋莲,秋莲。”
秋莲睁开眼睛,喃喃地说:“二哥!救我!”
三轮车飞快地跑起来。
援朝跟着三轮车跑了一阵,被拖倒在地。这时,黑麻子开着三轮车拉着二疤拉、黄毛飞快赶来。
黄毛说:“他们跑了。追上他!”
黑麻子加大油门往前追去。
抗美开着三轮车飞驰到跟前问道:“秋莲呢?”
援朝抚摸着自己的膝盖,急忙上了车,说:“快追!秋莲就在前面那辆小三轮上。”
抗美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飞快地往前冲去。
……
夏玉菁和两小伙子坐在三轮车上飞速赶来。
夏玉菁焦急地说:“追上最前边那辆车,开快点!”
光头司机回过头来说:“不是说就在这儿吗?还往哪儿追呀?”
夏玉菁指着不远处秋莲坐着的三轮车说:“看见前边那个小三轮没有?追上它!”
光头司机说:“追人家干吗呀?我们买的是媳妇!”
夏玉菁说:“叫你追你就赶快追,啰嗦个什么劲儿呀?这是个便宜货,让人家抢先了一步。追不上,这个媳妇你就要不上了!知道吗?”
车上小伙子说:“快点开呀!”
光头司机马上加大了油门,三轮车飞驰而去。
……
媳妇岭盘山公路上。破锅开着三轮车飞奔着。秋莲在车厢里缩成一团,又处于昏迷状态。
二疤拉加足马力,渐渐追了上来。
抗美的三轮车紧追不舍。
夏玉菁的三轮车紧紧跟在不远处。
不一会儿,媳妇岭的最高处狼牙嘴到了眼前。
破锅开着三轮车,吃力地往山顶冲刺着。
抗美的三轮车飞快地超过了黑麻子和破锅的三轮车。停在了破锅的三轮车前边。
破锅被迫把三轮车停了下来。
抗美,援朝,入社急忙下车,把破锅的三轮车团团围住。
四毛和表弟急忙跳下车。
四毛十分愧疚地说:“怎么是你们?”
抗美厉声喝斥道:“好啊?原来是你把秋莲害成这样。”
援朝飞身上车,扶住秋莲说:“秋莲!秋莲!”
秋莲微微睁开眼睛,极其微弱地说:“二哥,你来了。”又昏迷过去。
援朝说:“快送秋莲去医院!来人,把她背过去。”
抗美急忙调转身子,入社上车和援朝把秋莲扶在抗美背上。援朝、入社跟在抗美身后,来到自己的三轮车前,上车把秋莲从抗美背上扶了下来。让秋莲坐在一团麻袋上,援朝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四毛怯生生地走到抗美眼前,红着脸说:“我们也上当了,我们去找我媳妇,没想到把秋莲拉了回来,我们一直没看出来是她。”
抗美说:“你这话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咱们在一个队,又是这么多年,你能不认识?你也别解释了,越描越黑。下来咱们再算账!”
入社上前扯起他们的摇把,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你们别想再跑了,跟我们去公安局吧!”
四毛,破锅战战兢兢、面面相觑。
黑麻子开着三轮车停在面前。
黄毛、二疤拉、黑麻子跳下三轮车,从腰里抽出刀子,向抗美几个扑去。
抗美、入社急忙靠拢在一起,一齐站在黄毛几个的对面,毫无惧色地怒视着对方。
黄毛说:“哥儿们是哪条道上的?到这个地盘上也不打个招呼。想黑吃黑也不看看你大爷是谁?快把人乖乖地交出来,既往不咎,各走各的,要不的话,这刀子就见红了。”
入社说:“你们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还不肯放过她,你们禽兽不如!想要人没门儿!”
抗美抓过摇把,提在手里说:“要人不给,要命有一条,大家抄家伙!”入社飞快地从三轮车上扯起一根镐柄,紧紧握在手上。
黄毛往前迈了一步说:“想玩真的,是吧?不让你们见识见识,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哥们,给我上!”
二疤拉和黑麻子蠢蠢欲动。
抗美两手举着摇把说:“来吧,谁敢上前,我先叫他脑袋开花!”
夏玉菁坐的三轮车开到跟前停了下来。
夏玉菁和两个小伙子慌忙下了车。
夏玉菁走到两拨人中间说:“这是干嘛呢?要打架呀?”
四毛飞步奔到夏玉菁面前说:“你还认识你老公吗?真是冤家路窄。今天可有好戏唱了!”
破锅说:“现在是叫你嫂子还是叫你骗子?”
夏玉菁胆战心惊地说:“怎么会是你们?”
四毛说:“没想到吧?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
夏玉菁转身面向黄毛说:“快开车,我们走。”
黑麻子急忙去开车。
黄毛、二疤拉走到夏玉菁身边……
抗美说:“快上车,马上送秋莲去医院!”
入社说:“这帮坏蛋就这样饶了他们?”
抗美说:“不是跟牛角镇派出所联系好了吗?他们随时在观察着咱们的动静。肯定一会儿就到,咱们抢救秋莲要紧!”
二人飞身上车。
抗美开着三轮车飞驰而去。
四毛挡住夏玉菁的去路说:“想走?太便宜你了!”
光头走到夏玉菁跟前说:“不跟我们交接,就想跑?你跑得了吗?”
“这宗买卖做不成了,我把钱退给你们。”夏玉菁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来给光头,“这钱没动,你数数!”
光头把夏玉菁的手推到一边说:“这钱我不要,我就要人。我们跑了这么远,说不卖就不卖啊?没那么容易!”
夏玉菁声色俱厉地说:“人已经走了。这钱不要拉倒,你说咋办就咋办,奉陪到底!”
光头说:“想用大奶子吓小孩啊?什么人我都见识过,别来这一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耍横不顶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夏玉菁缓和口气说:“你们就不能担待这一次?”
光头和气地说:“要把话说明白,怎么办都行。别来硬的,我这人一辈子了,什么都不怕,就怕说好话。”
“什么话都别说了。”夏玉菁把钱递给光头。
光头接过钱说:“好吧,一了百了。”
夏玉菁又拿出一叠钱来递在四毛面前说:“我把钱退给你行不行?”
四毛说:“必须地把我的精神损失和一切费用都给我补上。”
黄毛说:“别得了锅台想上炕!”
夏玉菁说:“你别管,没你的事儿,”转身面向四毛,“这个要求我答应,再多退给你一千怎么样?再嫌少。我也没钱了。”
四毛说:“可以,咱不指着这发财,把损失拿回来就行。”
一辆带警灯的面包车拉着警笛和三辆带拖斗摩托车飞快开来,停在一帮人周围。
黄毛、二疤拉、黑麻子撒腿向山坡跑去。
民警们急忙跳下车。分头向三人追去……
不一会儿,黄毛、二疤拉、黑麻子分别被民警擒获,戴上了手铐。被押上警车。
两个民警走到夏玉菁跟前。
一个民警问:“你是夏玉菁吗?”
夏玉菁喃喃地说:“是。”
另一个民警给夏玉菁带上手铐,押进警车。
刑警队长面向一伙人说:“你们统统上自己的车,跟我们走一趟!路上要老老实实。不要自找麻烦!”
光头说:“我们不是人贩子。叫我们去干吗?”
刑警队长说:“别废话!有让你明白的时候。”
四毛、光头两拨人分别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