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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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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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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崖》连载

第二十一章

一天中午,王大狗坐在灶堂前烧火做饭。

金标推门进来。

王大狗说:“金标哥,快坐下!”

金标坐在一条板凳上说:“做的什么饭呀?”

王大狗烧着火说:“锅贴饼子,凑合着吃呗!”

“可不是嘛,别饿肚子就行。清泉庄那档子事你想好了没有?”

王大狗看了看金标说:“有什么好想的?人家要愿意咱还有什么意见?”

“这可是婚姻大事,关系着一辈子过光景哩,你要拿定主意。”

王大狗坚定地说:“只要人家不嫌弃咱,咱还有什么说的?”

“那咱们明天就去换贴,把事儿定了算了,事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听你的,你看着办吧。”

“明天一早就动身。赶着我家那头驴,先从我家弄些大米、麦子,让它驮上。今儿个后晌你也准备准备,把你那头脸收拾利索点儿。”

王大狗笑了笑说:“怎么收拾这副模样也变不了,谁嫌难看就别看。”

“这回可不能耍你那犟脾气。你是去做新女婿,邋邋遢遢的,成何体统?你要不听话,我就不跟你去!”

“我听,一定听!”

……

第二天,吃过早饭,金标、王大狗便启程前往清泉庄。

两袋粮食放在驴背上,二人在后边赶着。

金标说:“大狗啊!你岁数也不小了,这光棍儿的日子不是好过的。这回去,你千万长点儿出息,别砸了锅,说成个媳妇多不容易呀,把腿跑细,把嘴唇说薄了,就最后这么一槌子了,可别让我白费了心!”

“到那儿我不说话就是了。”

“你呀!真是木头脑瓜,谁叫你不说话了?是让你去当哑巴呀!该说的必须说,不说也就成傻子了。我是要你说得得体,看火候。”

“我怎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呀?我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跟撒尿一样,一开口儿就刹不住车了。”

“你随话答话不就得了,人家说东,你别说西,人家说狗,你别说鸡。”

“哥,我记下了。”

“到时候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是,我知道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二人到了清泉庄秀枝家里。

王大狗、金标和秀枝爹围着一个方桌坐着,喝着茶。

秀枝爹提起茶壶分别给金标、王大狗续上水说:“秀枝这孩子在家娇惯坏了,脾气挺大,有什么过份的地方,一定要宽待,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王大狗说:“吃饭是家常饭,穿衣是粗布衣,知冷知热是自己的妻,我指望她过日子哩,能不好好待她?老丈人尽管放心好了!”

金标说:“什么老丈人?应该叫爹!”

王大狗说:“知错改错不算错,我重叫一回不就得了!”看着秀枝爹,“爹!你尽管放心好了。”

秀枝爹十分尴尬地说:“放心!放心!”

秀枝和母亲各端两盘菜进来,先后放在桌子上。

金标说:“做这么多菜干吗!让你们破费。”

秀枝娘说:“咱这地方没什么好菜,将就着吃吧!别见外就是了。”

金标说:“以后就一家人了,有什么见外的?”

秀枝和母亲走出屋去。

秀枝娘端一饭筐馒头迸来,放在桌上说:“趁热吃吧!”

金标说:“你也坐下,一块吃!”

“你们先吃,我去盛米饭来。”秀枝娘转身往外走去。

“咱们先吃。”秀枝爹把筷子分给金标和王大狗。

王大狗说:“丈母娘,你别老跑了,谁要吃,自己去盛。”

秀枝娘快步走了出去。

金标在桌子下面踢了王大狗一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王大狗看着金标说:“你踹我干吗?这回我没叫错吧!”

金标拿起一个馒头递给秀枝爹,“来,吃吧,一会儿就凉了。”给自已又拿了一个。

王大狗拿着筷子,不时地歪头看着屋门口。

秀枝爹说:“别等她们,快吃吧!”

王大狗遗憾地说:“咱就这么干吃呀!”

金标说:“这不是有好几样菜吗?”

“不是这意思。”王大狗放下筷子,走出屋去。

金标把馒头放在桌子上,追了出去。

王大狗向院门走着。

金标从屋里出来说:“大狗,你去干吗?”

王大狗站住脚,扭回头来说:“别管我,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金标走到王大狗跟前,小声地说:“放着车不拉,你闹的什么套啊!”

“挺好的菜,连酒也没有!这饭我吃不下去,我去买瓶酒。”

“哪辈子没喝过酒呀。还馋疯了你啊!快回去,吃不下,少吃点儿。”

“一口也不吃,我去村边小铺,买上就来。”王大狗扭身向外走去。

金标捶头顿足地说:“我的祖宗,丢人现眼也不看个日子!”

秀枝娘在厨房门口听了一下,急忙向正房屋里走去。

秀枝爹对着一桌子饭菜愣怔着,思忖着,焦虑不安。

秀枝娘匆匆进来说:“你还发什么呆?人家去买酒了,窝囊废!什么事你也办不体面!”

秀枝爹猛然醒悟:“是闹坏了!怎么就忘记打酒了呢?我马上去借一瓶来。”急忙冲出门去。

……

王大狗大踏步在街上走着。

秀枝爹小跑着赶来,举着酒瓶子摇来摇去,大声喊着:“回来吧!有酒了!”王大狗回头一看,喜出望外,抬脚往回走来。

王大狗、金标和秀枝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吃饭。

金标拿着馒头很斯文地吃着。

王大狗端起酒碗说:“爹,再来一下。”一仰脖,一饮而尽,把碗放在桌子上。

秀枝爹把酒碗端起来,呷了一小口,放下酒碗。

王大狗拿起酒瓶子给自己碗里倒了半碗,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说:“酒这玩艺儿真是好东西,不亏称为琼浆玉液。高兴的时候它可以助兴,失意的时候它可以浇愁。自古到今,它成全了无数的英雄豪杰,杨志贪杯黄泥岗,赵匡胤醉杀郑子明,关云长温酒斩华雄,武二郎十八碗落肚,景阳岗打死了吊睛金额大虫,你说,酒这劲头有多大呀!来,咱们喝!”端起酒碗喝了下去。

秀枝爹端起酒碗做了做样子。

金标用胳膊肘碰了王大狗一下,又有意地看了他一眼。

王大狗瞭望金标,急忙拿起酒瓶子,往自己碗里倒了半碗,又要给秀枝爹倒上。

秀枝爹急忙端起碗躲开说:“不行,我不能再倒了!我已醉了!”

王大狗拿着酒瓶子说:“说醉了的根本没醉,说没醉的才是真醉了,有的人老说醉了,其实是装蛋,喝酒耍滑,办事也不实在!来,我少给你加点儿!”秀枝爹端着碗不放,脸色愠怒,又不便发作,只是默然以对。

金标气呼呼地说:“不喝就算了,你也别喝了,快吃饭,还要赶路哩!”

王大狗看了看酒瓶子说:“那就剩下这点儿吧!留个福根儿,喝完了怪不好看的。”放下瓶子,端起碗把酒干了。

秀枝爹放下酒碗,一气不吭。

金标耷拉着脸,心不在焉地吃着。

王大狗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看着瓶子里的酒,说:“喝完它算了,免得沤坏了瓶子底儿。”放下馒头,把酒倒在自己的酒碗里。

……

吃过饭后,金标二人告别秀枝一家,便上路了。

金标骑着驴,王大狗跟在后边,不时地用鞭子抽打着驴屁股,急急地往回走着。

“大狗啊!我拿你算没办法了,头去以前,我就千嘱咐万嘱咐,结果,这锅还是让你砸了个脆生的。”

“我咋了,哪样我没听你的?”

“我暗示你,你觉察到没有?”

“当然觉察到了,我又不傻!”

“那为什么你还喝?”

“你用胳膊肘碰我,不是叫我快点喝吗?”

金标生气地说:“我的意思是叫你别再喝了!”

“我以为你怕我喝不够,让我多喝点哩!”

“算了算了,别再说了,我总算知道你有多大出息了。”

“我差不多干了他一斤酒,出息还小啊?”

“不小,不小,你出息大大的!”

……

秀枝爹坐在正房屋里的方桌前抽着烟袋。

秀枝娘用抹布擦着桌子。

秀枝在一个盆子里洗碗。

秀枝娘说:“正经事没有一件办周到过,待姑爷哪有不准备酒的?这下可好,钱没少花,还落下小家子气。”

秀枝爹说:“你有什么可唠叨的?就怨你不长眼,找这么个酒鬼,这么个缺火的东西,纯粹的生坯子”

秀枝说:“连八成火都不够!”

秀枝娘说:“干吗怨我?当时你没放屁啊!”

秀枝爹说:“你说谁放屁?”

秀枝娘说:“说你,怎么着?就说你,有本事你抠下来!”

秀枝爹勃然大怒,厉声道:“我看你想找死!”

“你才找死哩,有气想往我身上撒,没门!有胆量捅老娘一下!”秀枝娘毫不示弱。

“捅捅你怎么了?你身上也没长着鳞!”秀枝爹上去一耳光打在秀枝娘脸上。

秀枝娘伸手向秀枝爹脸上抓去,一下子抓出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二人扭打在一起。

秀枝在中间拼命往开拉着,哭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

从清泉庄回来的第二天晚上,王大狗头朝下枕着被窝仰躺着。

金标提着一个包袱进来。

王大狗坐起身子说:“金标哥!你来了!”

金标把包袱往炕上一扔说:“这门亲事吹了,这是退回来的彩礼,你这光棍好好当着吧!”

“吹了拉倒,死了屠家也不带着毛儿吃肉。”

“不拉倒咋着?你犯不着告人家,这是人家的自由。清泉庄这顿酒你喝得多值啊!”

“什么值不值的!反正酒是喝了,媳妇成不成算什么!”

“那你以后就使劲喝吧!看喝到哪个狗肚里去。”金标扭身走了出去。

王大狗起身下地,将包袱胡乱塞进旧衣柜里。

山脚下一块平地上,炼铁的土高炉冒着浓烟。四周堆放着铁矿石和煤碳。到处挂着横七竖八的标语口号:“大跃进万岁”,“全民动员,大炼钢铁”、“超英国、赶美国”、“高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伟大红旗、奋勇前进!”……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紧张地忙碌着。

王大狗、闷头用铁锤砸着矿石。

闷头问道:“你两天没出工了,干嘛去了?”

王大狗说:“我相媳妇去了。”

闷头惊喜地说:“是吗,这么大的好事儿也不跟哥儿们说一声,怕喝你的喜酒啊?”

“咳!别提了,彻底糟了糕了。”

“怎么回事儿呀?没相中?是你不同意吧!”

“是人家先不同意,我后不同意的。”

闷头笑了笑说:“这么说是人家不同意了,你才不同意的。”

“你心眼儿真灵,这个理儿你也能翻清。”

“娶不完的闺女买不完的猪。没有穿红的,还有穿绿的,慢慢来吧。”

“是的,着什么急呀?先让丈母娘给养着吧!”

“明天轮到我上水库了,我想叫你替我去。在哪儿也是干,省得你天天做饭,你看怎么样?”

“没说的,我替你去吧!”

“那你就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和大家一块走。”

“好吧!我一定按时赶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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