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一晃一年过去了。
玉姣站在屋门前,一手抱孩子,一手端着葫芦瓢喂鸡。看着鸡们争先恐后地争抢着,便把瓢里剩下的玉米统统倒在了地上。
几只鸡飞快地把玉米吃完,懒洋洋地四处散去。一只黑母鸡跳上鸡舍,钻进干草铺成的窝里,卧了下去。
玉姣看了看窝里的黑母鸡,把葫芦瓢扣在窗台上,便出了院门,向娘家走去。
窝里的黑母鸡很快又钻了起来,跳到地上,跑进鸡群,一起在院里悠闲地觅食。
……
年根老伴坐院子里,在木盆里洗衣服。
玉姣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年根老伴急忙站起身,在两边的衣襟上擦了擦手,迎上前去说:“哎哟,我的臭蛋来了。”从玉姣怀里接过孩子“蛋蛋,叫姥姥!”
玉姣说:“你也太着急了,人家才多大啊?”
“你不教他,什么时候才会叫呀?你像这么大的时候,早会叫娘了。”
玉姣坐在木盆前,挽了挽了袖子,洗起衣服来,随口答应道:“人哪有一样的。生性就笨,再教也不行。”
“我臭蛋绝不笨。”年根老伴轻轻地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是吧,臭蛋,你是个聪明孩子,”转脸冲着玉姣说:“别洗了,去拿勺子给他煎个鸡蛋吧。家里没别的稀罕东西。”
“出来的时候刚喂了他半碗粥,这会儿不饿。”
“喝粥最不扛饿了,你看这小肚儿早扁了,”年根老伴一只手摸着孩子的肚子说,“快去吧。”
玉姣站起身,甩着手向屋里走去。
年根老伴抱着孩子坐在一个木墩上。
玉姣一手拿着勺子筷子,一手拿一个鸡蛋,走出屋来说:“娘,你给我的那只黑母鸡认窝儿了,我过来的时候已经钻了进去,回去就要拿蛋儿了。”
“这鸡是越喂得足,越肯下蛋。你把那几只鸡喂好,咱臭蛋就不会挨饿了。”
玉姣把鸡蛋和勺子放在门台上,从院边柴垛上扯了把柴草回来说:“我为什么不喂好?老伙里的粮食,我不喂白不喂!”
“这王大狗还算开明,出台这个政策,让你们受益了,吃着官饭,放着私骆驼!”
“可能他本意就是为了照顾我们的。这样一来,孩子吃着方便,我们多少也有点儿经济来源,手头上就会松泛一些。”玉姣把柴草点着,拿勺子把里边的油烧热,把鸡蛋打在勺子里,在火上煎着。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算盘,这样可以调动你们养鸡的劲头,又可减轻他的负担。不过他也够胆大的,上边正割资本主义尾巴,他还敢搞小自由。”
“我们不说,村里谁知道?”
“春桃的鸡也在你们那院里养着吗?”
玉姣用脚把火踩灭后,端着勺子蹲在孩子跟前说:“两家在一个院里怎么养?她那鸡都在西院里。”夹起一块鸡蛋递进孩子嘴里。
……
玉姣惦记着下蛋的鸡,待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家里。抱着孩子急急忙忙地径直朝鸡舍奔去,伸手往鸡窝一摸,什么也没有,便愣怔起来。
黑母鸡和伙伴们自由自在地游逛着。
玉姣探着头往鸡窝里看了看,伸手把旁边的干草翻了一阵,转身看着春桃的屋门,立时拉下脸来。
一只母鸡寻寻觅觅走到玉姣跟前。
玉姣飞起一脚,把母鸡踢倒在地。
母鸡“嘎嘎”地叫着向远处跑去。
春桃抱着孩子从屋门探出身子,看了玉姣一眼,又缩了回去。
玉姣冲着院门大声骂着:“偷鸡蛋的,烂你的狗爪子,大人吃了我们的鸡蛋,嗓子里长疔!孩子吃了也得噎死,拿我的鸡蛋卖了钱也得买了棺材!偷人家的鸡蛋,别想安生,出门栽不死,晚上也得让鬼掐死……”
春桃从屋门走出说:“玉姣,在家里骂什么糊涂街呀?这院里又没别人,你到底是骂谁呢?”
“谁偷了我的鸡蛋我就骂谁,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谁也不傻,你指猪骂狗的,谁听不出来呀?瞎猜疑人是要遭孽的。”
“谁瞎猜疑你了?有拾钱的,有拾东西的,没有拾挨骂的。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呀?”
“玉姣,这人可得讲良心。我敢对天发誓,谁要偷了你的鸡蛋响雷劈死他!你骂吧,我不做贼心虚,但愿你骂的话立时应验!”春桃转身回到屋里。
“我当然要骂,你挡不住!我就是要骂死他,骂得他下辈子也不托生……”
玉姣骂了一会儿,有些累了,便回屋里休息。
援朝挑两桶水走进院来,向春桃屋门走去。
玉姣从屋里探出身子,鄙夷地看了看援朝,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扭头退回去。
春桃趴在炕沿上,无声地哭泣着。孩子在炕上睡觉。
援朝把水担进屋来,放在地上。
春桃慌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援朝把担子靠在墙上问道:“你怎么了?”
春桃强作笑脸说:“不怎么。我这儿还有水,你给玉姣担过去吧!”
“她有入社呢,”援朝把水倒在水缸里。
“又不做饭,用不了多少水,我自己也不是不能挑。”
援朝靠在炕沿上说:“洗洗涮涮的,少用不了。你弄着个孩子,连个替手换脚的人也没有。”
“你天天出工,也够累的,还老是结记着给我打水,太辛苦你了,以后可别这样了。”
“一家人过日子,有什么可说的,打担水还能累断筋?还不是捎带着的事?”援朝扭头看了看春桃,“春挑,我刚才看见你好像在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了?”
春桃苦笑了笑说:“哪来的事儿啊!我有什么可哭的?这屋里暗,是你刚进来看花了眼。”
“不是,肯定你心里有什么事!”
“真的没有,我不骗你,是真的。”
援朝沉默了一阵说:“你歇着吧,我走了。”担起水桶走了出去。
……
吃过午饭以后。
玉姣坐在炕上,敞着衣襟让孩子吃奶。
援朝慢慢走进屋来。
玉姣说:“是二哥呀,你怎么走错门了?”
“怎么是走错门呢?我不能来吗?”
“瞧二哥说的,怎么不能来呀?我盼还盼不到呢!快坐吧!”
援朝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二哥来有事吗?”
“我看着春桃有些不高兴,好像出了什么事,我想打听打听,你知道为什么吗?”
玉姣脸色立刻阴沉起来,说:“哟!原来你是为她的事来的啊!你是来评理呀,还是来兴师问罪呢?还没打孩子,娘就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随便问你点儿事,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呀?”
“我倒要先问问你,你上我这儿来是什么意思?她的事儿不去问她,反来问我,这不是明明找我算帐吗?我告诉你,我不怕!”
援朝大声地说:“你是不是疯了?凭白无故跟我发什么火?真是岂有此理!”
“我看你才疯了呢!你是想老婆想疯了。常说帮腔的上不了台,你现在帮她还早了点儿,名不正言不顺!”
援朝忽一下子站起身,怒不可遏地说:“你纯粹是滚刀肉,泼妇一个!整天光吃不干,还说长道短,是个什么东西!”
玉姣把孩子扔在炕上,跳下炕来。
孩子仰面朝天,挥动着四肢,大声哭着。
玉姣扑到援朝跟前说:“今天你跟我说清楚,我怎么说长道短了?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春桃慌忙跑进屋里,往外拉着援朝说:“二哥,你快走吧,让街坊听见,人家不笑话啊!”
“有你不发横的时候!“援朝被春桃扯出屋去。
“你吃不了人,有什么能耐就施展吧!”
……
下午出工的时候,援朝担着土筐和春桃并排着往街上走着。
援朝说:“我去找入社,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他媳妇。太不象话了,老这样下去,咱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入社要不管,就跟他分家。再不能白养着这么一个活祖宗。”
“二哥绝不能去找入社,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两口子打架啊?你还嫌这家里不热闹吗?战火不能越烧越大,再说,分家的事千万不能提,这话不是随便说的。你和四清还没结婚,这家怎么分法?只能让爹娘为难,而且人心也就散了,这家还怎么维持?看在爹娘的份上,为了不让他们生气,你就忍了吧!”
援朝沉吟了一阵,眼睛溢满了泪水,站住脚说:“好吧,我听你的,你回去吧!”
春桃停住脚步说:“二哥,为了我,让你生气了。你千万不要上火。以后不要给我打水了。”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儿斜,你以后不要总是忍气吞声的,你虽然不是这家里的媳妇了,但还是这家里的闺女,一定要堂堂正正,理直气壮,以后谁要另眼看你,我就不干他。”
春桃两颗泪珠滴落下来,说:“你能管得了谁的心啊?没有名份总难抬起头来,看来,这家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自己受多大委屈都好忍受,要连累别人我于心不忍!”
“你说的什么话呀?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连我也信不过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不能让爹娘知道。”
“我明白。你快说。”
春桃简要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
腊月老伴坐在自家的炕头上缠着线团。
春桃抱着睡着了的孩子坐在炕沿上。
腊月老伴说:“春桃,你还年轻,这关系着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不能着急,更不能赌气。”
春桃说:“我明白,这一点我已经考虑过了。”
“那你为什么还找山虎这么个病秧子?干不了活,还得花钱买药,你不是自找罪受吗?你是不是缺心眼了?”
“我没缺心眼,什么事都想过了,他干不了活我干。他在家看孩子,我出工,能凑合着过日子就得了。”
“你匆匆忙忙地找婆家就是图这个?这是何苦呢?三里五乡随便找个人家比他也强得多,出门子改嫁可不容易,得认真地惦量,这后悔药可不是好吃的。”
“我已经拿定了主意,绝不会后悔的。山虎独身一人,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兄弟姐妹,省得整天磕牙磨嘴,吵吵闹闹。那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待不下去。再说,嫁在本村,对我爹娘早晚也有个照应,别看我们兄妹不少,但往往人多犯靠,我真担心爹娘以后躺在炕上的日子。他们把我养大成人,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难得你一片孝心,可你的本钱下的也太大了,把青春都压上去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婶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替我担心。我不会忘记你的一片心意。我的事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就尽快去给我说说吧,不要顾虑这顾虑那了,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帮这个忙还不容易?山虎正求之不得呢!只是……你爹知道这事吗?”
“他不知道。对了,眼下你千万不要跟他说,等事情定下来了之后,我再告诉他。”
腊月老伴思付着,自言自语地说:“这合适吗?”
春桃焦急地说:“婶子,这没什么不合适的,现在是婚姻自主,谁也不能包办。你一定要给我保密。婶子,就算我求你了!”
腊月老伴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
春桃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时间不长腊月便下工回来了。
腊月坐在地下的凳子上。腊月老伴坐在炕上缠着毛线团,和腊月说了说春桃的事。
腊月老伴说:“这事可怎么办呢?要是不让大狗知道,事后他肯会埋怨咱们。要跟他说明的话,事情办不顺利,春桃会不满意。”
“这事不能瞒着大狗,那不是人办的事儿。介绍的又是个肺心病,怎么对得住大狗?人家会对咱怎么认为?”
“春桃可是一再嘱咐我,不要让他们家里人知道。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腊月坚定地说:“再怎么嘱咐也不行,她毕竟还年轻,想事做事把握不住火候,一阵冷一阵热,不能光听她的。没有长辈没的说,有长辈要不通通气,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那怎么向春桃交待?”
“有什么不好交待的?干脆就把话给她挑明。她已经到井沿上了,就是得罪她,也不能让她往下跳。”
“说的也是。”
……
中午,王大狗拧着轱辘在井上打水。
腊月老伴匆匆走到王大狗跟前说:“大狗哥,我跟你说句话。”
王大狗一手按住辘转把,直起身说:“什么事啊?”
腊月老伴往四下扫视了一眼说:“你家春桃要改嫁了。”
王大狗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昨天她亲自找我了,要我给她当媒人。不知为什么,还不让我和家里人说。”
“她要跟谁?”
“山虎。看样子还是诚心诚意的。”
王大狗不解地说:“那不是个棺材瓤子吗?”
“就是啊,也太离谱儿了!”
“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改嫁是很正常的事,也是应该考虑的时候了,但也得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啊!总不能有个脑袋就跟呀!再说,这么大的事情,也应该和我商量商量,我觉得她心里肯定有苦楚。”
“她倒是有她的想法,听起来好像也有道理,不过这样也太委屈她呀!”
“这事太突然了,她没有跟你说为什么吗?”
“没有。反正挺着急的。”
“这个媒人你不能当,她再怎么找你,你也得顶住。”
“我明白。要不我找你干吗?这事儿就这样了,回去千万不能埋怨她。”
“你放心吧,我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
“就这话吧。”腊月老伴转身走开。
王大狗按着辘转把思索着。
……
碾棚里一头毛驴拉着碾磙慢悠您地走着。
春桃在碾旁的石台上筛着面。
王大狗蹲在春桃对面抽烟。
春桃抬头看了看王大狗说:“爹,你是听腊月婶子和你说的吧,到这儿来就为这事?”
“是,听说了,总得打问打问吧!”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事先没有和你打招呼。定会怪罪我的。”
“怎么会呢?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苦衷。只是我有些纳闷儿,怎么突然间匆匆忙忙要嫁人?不知你心里有什么委屈。”
“嫁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总不能这样在家待一辈子吧?天下男女谁不结婚?难道都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当然,你改嫁没有错。但是我总觉得你这种做法有点儿不正常,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亏待你了?”
“爹,你说得哪里的话呀?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尽,只是我对不住你们。你千万不要多心!”
“春桃,你就不能跟爹说说实话吗?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你就不要逼问我了,尽管放心好了。”
“那好吧。”王大狗站起身,向外走去。
……
中午,王大狗用铁锨往猪圈里垫土。
援朝拿着短锄从院门走了进来。
王大狗说:“援朝,你过来一下。”
援朝把短锄挂在窗台上,走到王大狗跟前说:“爹有事吗?”从王大狗手里拿过铁锨。
王大狗一只脚蹬在圈墙上,弓着腿,从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说:“我问你句话。”
援朝漫不经心地往圈里垫着土。
王大狗把烟点着说:“春桃要嫁人了,你知道吗?”
援朝停下手里的铁锨,惊讶地说:“我不知道啊!是哪儿的?”
“是咱村的山虎。”
“不可能,春桃怎么会跟他呢?那不是活找死吗?”
“是真的,媒人是你腊月婶子。”
“腊月婶子那么精明,还办这样缺德的事。”
“这事不怨人家,是春桃主动委托人家的。”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往火炕跳,就不管管她!”
“我也是刚才知道的,连我都保着密。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吗?”
援朝疑惑不解地说:“是有点儿不对劲儿。”
“春桃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援朝思索了一阵说:“噢,前几天她和玉姣吵过一架。玉姣太可恶了,简直是欺负人!”
“是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不值当的一点儿小事……”援朝把经过说了一遍。
王大狗一听,不由得怒火中烧,抬脚就去找玉姣算账。
玉姣站在地上,一手抱孩子,一手将嚼烂的烧饼喂到孩子嘴里。
王大狗匆匆走进屋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玉饺说:“爹,有事吗?”
“通知你一下,从明天起,个人养的鸡统统归全家所有,都集中到西院鸡棚里。”
玉姣吃惊地说:“为什么?”
“便于管理,好养。”
“你这是独裁,是专制统治,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算老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赶哪儿的集,符哪儿的斗。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也希望你死了这份心,没收我的鸡,门儿也没有!”
“你吓唬谁?狼癣岂怕狼虮子?我要执行不了你这个钉子户,我这家长就不当了,我看你有什么三头六臂?”
玉姣气急败坏地说:“你这是强迫命令,压制群众,我要跟你斗争到底!”
王大狗冷笑了两声说:“哈哈!哈哈!好啊!我正想摸摸你这老虎屁股呢,你不是浑身是刺儿吗?我非要给你拔了不可。你脏心烂肺,胡言乱语,简直是伤天害理?你知罪吗?”
玉姣眼里涌满泪水说:“原来你听信了谗言,是来打击报复。行啊!你当家长的,拐子的屁股一边歪,和他们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子眼出气儿,合伙欺负我!我成了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好吧,既然这个家不容纳我,我走,我和王入社离婚!”把孩子放在炕上,冲出门去。
孩子倒在炕上,“哇哇”大哭着。
王大狗大声地喊叫着:“离婚就吓住人了?”急忙抱起孩子,往回走去。
……
九妹在炕头上沉睡着。玉嫂坐在炕上搓麻绳。
王大狗抱着哭叫着的孩子走进屋来。
玉嫂急忙下炕,从王大狗怀里接过孩子说:“他娘呢?”
王大狗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地说:“转移了。”
“跑哪儿去了?”
“打回根据地了!”
“什么时候也没个正经,到底怎么回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以后有工作了,准备哄孩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