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狗总算有个暂且安身的窝儿了。
夜里,春桃安详地睡在炕头上。
王大狗紧紧地睡在春桃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春桃忽然醒来,大哭着:“妈妈,我找妈妈!我找妈妈!”
王大狗惊醒,坐了起来说:“别哭!别哭!再哭,老奶奶就不让咱在这住了,听话!春桃是个好孩子!特别乖!”
春桃坐了起来,越发大声的哭叫道:“我就找妈妈!我就找妈妈!”
“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找你妈妈呀?外边好多狼,你听,正叫唤呢?专吃小孩。你老哭,他们听见声音就找来了,会把你吃掉的!”
春桃用小手拍打着王大狗的胳膊说:“我不怕!快去给我找妈妈!”
“明天一早,狼跑了咱再去好不好,咱们先睡好觉,不困了就去找妈妈!”
“我就不,我就不!就现在去!”
“好,好,你别哭了,咱马上去。再哭,咱就不去了。”
春桃停止了哭声。
王大狗给春桃穿好了衣服,把他抱起来,向屋外走去。
王大狗抱着春桃站在大门旁,说:“咱们回去吧,好不好?你看,天多黑呀!你不怕大灰狼啊?明天天一亮咱就去找,行吧?”
春桃用力往前拧着身子说:“我就要现在去找,我不怕大灰狼!”
“好!好!咱马上去找!”王大狗慢慢向胡同外走去。
街上空旷而寂静。昏黄的路灯给路面投下婆娑的树影,使街道更加幽暗和沉闷。
王大狗抱着春桃漫不经心地溜达着。
春桃脑袋渐渐搭在了王大狗的肩上,终于慢慢合上了眼晴。
王大狗仰头看了看夜空,万里无云,浩翰辽阔。满天繁星,晶亮皓洁,一颗颗像跟他眨着眼睛,不知是在嘲笑他,还是在赞赏他。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眼里滚出了两颗硕大的泪珠。
……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春桃还没有醒,可能头天晚上睡的太晚了。因为没有春桃捣乱,多少天来,王大狗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醒来太阳已升起老高老高了,便急忙做早饭,熬了粥,贴了饼子。
春桃醒了,王大狗给她洗了脸,梳了头,急忙打发着她吃了饭,可时间已近中午了。他考虑着,不能这样待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
春桃叉开腿坐在小板凳上“骑马打仗”。
王大狗从筐子里抓了几把玉米花装在春桃的衣袋里说:“好好吃,别掉地上,听见没有?爸爸去幼儿园给你报名,一会儿就回来,在家等爹行吗?”
春桃问:“幼儿园是干什么的?”
“幼儿园是小孩儿们玩的地方,许多小朋友在一起做游戏,还有滑梯、跷跷板,可好玩呢!”
“我现在就去。”
“不行,必须先报名,人家安排好以后才能去,今天先在家等着,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你给我买回饼干来。”
“行,一定买。你可要听话,好好在家玩。哪儿也不许去。”
“爹,我会听话的。”
“真是好孩子,我走了。”王大狗拿起挎包向外走去。
“爹,快点回来!”
王大狗回头摆摆手说:“马上就回来!”随即便出了门。
没想到,春桃玩了一会儿,便忘了爹的话,一蹦一跳地跑出院子。
春桃站在门前,一边吃着玉米花,一边东张西望。
一位中年妇女从春桃面前走过,诧异地看了她几眼。
春桃大声地叫着:“爹!”
两个小男孩来到春桃跟前,看了她一会儿,便伸手掏完她口袋里的玉米花,跑得无影无踪。
春桃大哭起来。一边哭喊着爹,一边向胡同里边追去。
她揉着眼睛哭叫着走进一个闲置的院落,忽然一块砖头将她绊倒在地,她爬起来,坐在地上大哭着。哭了一阵,哭声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
王大狗从家里出来,直接来到县直幼儿园。在办公室里,和女园长谈了谈春桃入幼儿园的问题。
女园长说:“你说的情况,我已经听清楚了,但是很抱歉,我们实在爱莫能助,你这个孩子不能收。因为我们有规定,必须双职工的孩子才能入园。几年来,都这么执行着,你看你够不着条件啊!”
“特殊情况不能照顾一下吗?”
“王师傅,咱们县城这么多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就这么一个幼儿园。早已饱和的不能再饱和了。特殊情况的多了去了,比你还困难的有的是,我们不能开这个口子啊!照顾了你,别人找来怎么办?有的找了不止三五次了,还有的拿着县长批的条子,我们惹得起吗?我们是实在无能为力,请你多多包涵!”
“我理解你们的难处,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那就好,谢谢你们对我们的支持!”
“不客气,我想再麻烦你们一下,以后如果有孩子出园,是不是给留个位子?”
“这个吗,每年倒是有一批孩子要走,但是后边已经排上好长好长的队了,两年内也轮不着你这孩子。我看,你也别费这个心了,等不到靠上边儿,就该上学了。”
王大狗无可奈何地说:“那就算了,再见!”起身往外走去。
“再见!慢走。”园长站起身来,轻柔地说着,目送他出了屋门。
王大狗往回走着,正好路过东大街副食商店,便走了进去。
他挎着挎包站在柜台前问:“同志,有饼干吗?”
售货员爱理不理地说:“有。”
“多少钱一斤?”
“五毛,粮票六两。”
“还要粮票啊?”
“没买过呀?难道这饼干是土面子做的?”
顾客们“吃吃”的窃笑着。
王大狗抽身走了出来,急忙赶到农机厂向方建借了一斤粮票,马上又返回副食商店,买了饼干,匆匆忙忙回到家里。
然而,进屋一看,哪儿也没有春桃的影子,他回到院子里,看了看刘老太太的屋门也锁着。他感到大事不好,春桃肯定出问题了,随即冲出大门。在门口张望了一阵,就向胡同口跑去,四周看了一下,没有春桃的踪影,便又折了回来,向胡同里边奔去。
两个小男孩跑了过来,一个拿着皮球,另一个拿着半个馒头,一边跑一边吃。王大狗急忙拦住了他们:“小朋友,你们看见一个小女孩了吗?比你们个头还小,留着娃娃头……”
拿皮球的小男孩说:“没看见。不,看见了,在那边睡着了。”
拿馒头的小男孩急忙说:“就在那个破院子里。”
王大狗亲切地说:“远不远?你们能领我去吗?”
拿皮球的小男孩说:“我领你去。”
拿馒头的小男孩也说:“我也去。”
两个孩子在前面跑着,王大狗紧紧跟在后面。很快,他们来到闲置的院子里。春桃侧身蜷卧在地上,安详的睡着,脸上沾着泥巴,挂满了泪痕。
王大狗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的擦了擦春桃的脸,理了理她的头发,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他急忙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的将春桃抱起来,慢慢往回走去。
两个孩子跟在王大狗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闹着。
春桃在王大狗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小男孩手里的馒头,便喃喃地说:“爹,我吃白馍馍。”
王大狗转回身,向拿馒头的小孩伸出手来:“小朋友,给你这个小妹妹掰一块馒头好不好?”
拿馒头的小男孩一扭头,说:“我不,我就这么一点儿了。”说着,急忙跑开了。
春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王大狗紧紧地抱着春桃,一边往回走,一边哄着:“爹给你买回饼干来了,咱们回去吃饼干,比那馍馍好吃多了。”
春桃在王大狗怀里挣扎着,哭喊着:“我不吃饼干,就吃白馍馍!”
王大狗抱着春桃回到家里,把她放在炕上,认真地说:“我这就去买白面,回来咱就蒸白馍馍,好吗?好孩子不哭,听话,要不我就不去买面了。”
春桃停止了哭声,抽泣着说:“要蒸好多吗?”
王大狗擦了擦春桃脸上的泪痕说:“咱要蒸一大篮子,好吧?春桃长大了,真学乖了!”
王大狗把积木、小人书、小板凳、布娃娃、饼干都放在炕上,又用背包带子绑在春桃的腰上,另一端拴在窗棂上。
“爹,把我捆起来干嘛呀?”
王大狗轻轻地拍了拍小板凳说:“你骑上这个大马不一会儿就跑远了,迷了路就回不来了,这样,才不会丢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要回不来,就见不到爹了!”
“真是个好孩子,真懂事,在炕上好好玩儿!等爹回来。”
“爹快去吧!”
王大狗高兴地说:“好!我马上就去。”
王大狗拿了两个面袋和粮证,骑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向东关粮店奔去。
春桃在炕上玩了一会儿,就想下炕,可被腰里的绳子牵着,下不去,便趴着窗户往外张望着,大声喊着:“爹!爹!我要撒尿!”只有窗外树上一只鸟儿“喳喳”地叫着,不见爹的踪影。她哭了起来,一边哭看,一边褪下裤子,蹲在炕上尿了起来。
撒完尿,系好裤子,她还在不停地哭泣着。
刘老太太上街回来,听见屋里有春桃的哭声,急忙走了进去。一看春桃被拴在窗户上,炕上尿湿了一大片,急忙上炕解开春桃身上的绳子。嘴里不停地埋怨着:“真太狠心了,怎么能这样折磨孩子啊……”她把春桃抱下炕,拉着她回到自己屋里,拿出一包蛋糕,春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
王大狗到粮站门市部的时候,顾客已在柜台前排了好长的队。
女会计趴着桌子看着报纸。
王大狗在最后排上队,侧身看了看前边的妇女说:“怎么这么多人啊?”
妇女说:“半天不卖了,人全在这儿等着,能不多吗?”
“为什么不卖呀?”
“没玉米面了,等到这会儿还没拉来,不知怎么搞的?”
“看样子什么时候拉来还没个准头,照这样下去我可等不起,我还是先回去,待会儿再来吧!”王大狗转身向外走去。
一个工人拉着满满一车玉米面停在门口。
王大狗又回来排上队。
工人一袋一袋慢慢往柜台里边搬着。
王大狗急忙把面袋放在柜台上,走到门外,搬起一袋玉米面扛在肩上,快步放到柜台里边,又匆匆走了出去,上身沾满白白的面粉。
女会计看着王大狗又扛一袋进来说:“你等等,我给你找一件工作服吧。”
“不用不用!回去扫一扫就行了。”王大狗说着又匆匆去搬。
不一会,面粉便搬完了。
“你不用排队了,我先给你开票,从你这儿开始卖!”女会计说。
王大狗忙不迭地说:“那太感谢了。”立刻从衣袋里掏出购粮证走到柜台跟前,小声说:“能不能给我开几斤白面啊,家里一点儿也没有了,小孩老要白馍,实在没办法。”
女会计拿着他的粮证说:“你的细粮早已买完了,只剩下粗粮了。”
王大狗恳切地说:“就照顾一下呗,就算走走你这个后门。”
女会计无奈地说:“那不可能。这是规定,我没权开这个口子。”说着,把票开好,和粮证一同交给了王大狗。
王大狗刚在旁边的柜台把玉米面买好,外边下起了大雨。人们围在门口上七言八语,叫苦连天。
王大狗心急如焚,苦丧着脸自言自语:“要下到天黑,孩子怎么办呢?”
女会计没事了,挤在人群后边看雨,听王大狗这么一说,便回过头来问王大狗:“孩子有什么事啊?”
王大狗没好气地说:“孩子在炕上拴着呢!”
女会计疑惑不解地:“拴着她干吗?”
王大狗白了她一眼:“不拴着,爬下炕来,不摔坏了啊?”
女会计紧紧追问:“她妈呢?”
王大狗不耐烦地说:“跑了!孩子也不要了,塞给我,不知死哪里去了。”
女会计深表同情,自言自语地说:“马上就要天黑了,可怎么办呢?”思忖片刻,扭头对王大狗说:“我这儿有个雨衣,前几天不知谁丢下的,一直也没人来拿,你先穿走吧,我再给你找个塑料袋,把面装上,你就可以回家了。”
王大狗感激不尽地说:“太好了,你真是菩萨下凡啊!”
女会计:“说什么呢?这是应该的。”
女会计回去不一会儿拿来了雨衣和塑料袋,王大狗急忙把面装好,穿上雨衣,回头对女会计说:“改日我再把雨衣送来,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女会计忙说:“什么谢不谢的,快走吧!”
王大狗深情地看了看女会计,说:“那就再见了。”说完,提着面袋向雨中冲去。
王大狗推着自行车走出粮店不远,刚到一段上坡路前,看见一个女人,拉着一辆小平车,吃力地往上挪动着,可刚走儿步,车又倒了回来,她又用力拉上去,车还是倒回来。女人停下来,站直身子,喘着气。王大狗一看,女人还不到三十岁,中等个子,身材苗条,面色白皙,十分好看,只是看上去有些虚弱。她上身只穿着内衣,褂子盖在车里的蜂窝煤上,早已湿透。
王大狗走上前去,关切地问:“怎么你一个人在拉煤?”
女人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有气无力地说:“别没人,不一个人拉,还能怎样?”
王大狗不解地问:“你男人呢?”
女人低声说:“早死去三年了。”
王大狗又问:“没孩子吗?”
女人看了王大狗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个闺女,才四岁。”
王大狗急忙脱下身上的雨衣,盖住车上的蜂窝煤,说:“这煤一会儿不让雨淋烂了?”
女人惊慌地说:“大哥,你别管了,看把你淋湿了。”
王大狗说:“衣服湿了,可晒干,煤要烂了怎么办?快,把车扶稳,我帮你拉回去吧。”说着,把自行车和面袋架在车上。
女人感激地说:“大哥,这多不好意思!”
王大狗把车襻搭在肩上,扭头对女人说:“别客气了,要不帮你,你能拉回去吗?快走吧,上坡时在后边推一把。”
女人顺从地说:“好,真辛苦你了!”
二人一齐用力,好容易爬过了泥泞的上坡路。可平路上也不好走,土路又光又滑,车轮上沾满了泥,走几步要用木棍清理一下,要不它根本转不动。王大狗浑身是汗,和雨水汇在一起,直往眼里流,只好用手不时地抹一把。
夜幕彻底拉下来的时候,王大狗二人才把煤拉到家,他们把车停在院中一个柴棚里。王大狗搬下车子,就要往回走,可女人说什么也不让,硬拉着王大狗到屋里歇一歇,喝碗水。盛情难却,他只好随女人到屋里去坐一坐。
女人慌忙走进屋里,拉亮了电灯。王大狗随后跟了进去。
墙壁上斑斑驳驳,黑白相间。衣柜桌子歪歪扭扭,破败不堪。
一个女孩横躺在炕上,熟睡着。
王大狗看了看孩子,问道:“这就是那个闺女吧?”
女人用毛巾擦着脸回答:“是,就这么一个孩子。”
王大狗坐在凳子上抽着烟说:“个子不小,叫什么名字呀?”
女人说:“叫秋莲,她爸起的。”
王大狗说:“那以后就叫你秋莲妈了。”
秋莲妈倒了一碗水,放在王大狗身旁的桌子上,笑笑说:“还不熟悉,暂时这么叫吧,喝碗水好好歇会儿。”
王大狗:“别歇了,天已不早,我赶快走。”
秋莲妈坐在炕沿上,低着头,轻声地说:“今晚上,你别走了。”
王大狗看了看炕上的秋莲说:“那可不行。”
“咋不行?她睡着了跟死狗一样。”
“你在难处。我好像趁火打劫,捡便宜似的。”
“不是那么回事,我愿意。我看你人好,别没法子感谢你……”
王大狗严正地说:“决不能!施恩图报非君子,帮你的忙就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你是放不下男人架子。别说了,上炕吧!”秋莲妈解着自己的衣扣。
“我走了。”王大狗往起一站,就往外走。
秋莲妈跳下炕沿说:“等等!”声泪俱下地说,“你可能以为我这个女人太贱,可我是诚心诚意的想报答你。”
王大狗动情地说:“你越感激我,我越不能这样做。你就是再情愿,也是欺负你,我不干这没屁眼的事!”匆匆走了出去。
秋莲妈急忙往外走着说:“你可走慢点儿!”
……
王大狗回到家里已是夜深人静了。进门开灯一看,春桃又不在了,不由得心里焦急万分。正要出门去找,刘老太太听见他开门的响声,走出屋来,大声地说:“孩子在我这儿呢,别着急了!”
王大狗急忙走上前去,说:“我以为又跑丢了,真吓死我了。”
刘老太太嗔怒地说:“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多受罪呀!还是这时候才回来,真是的!”
王大狗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有事吗?给你添麻烦了。”说着走进屋里,蹲在春桃跟前,“咱回去吧,我给你做饭去。”
春桃歪着脑袋说:“我不回去,我就在奶奶家。”
刘老太太说:“她已经吃过了,就让她在这儿玩吧,你去做你自己的饭吧。”
说着把一兜水果放在他的面前。
王大狗站起身来说:“大娘,你这是干什么?”
“给孩子吃,我这牙不行,咬不动了,老放着,都撂坏了。”
王大狗感激地说:“春桃,快谢谢奶奶。”
春桃怯生生地说:“谢谢奶奶。”
“不谢不谢,这孩子多俊呀。”
“大娘,你费心了,老让你老人家牵挂着。”
刘老太太坐在凳子上说:“说的哪里话呀?提不上费心,咱住在一块儿就是缘分,有人做伴了,这是我的福。”
“福不福的,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咱没别的,有的是力气,跑跑腿,搭搭手还能行。有大事小情,千万打个招呼,给我一个孝敬老人的机会。”王大狗坐在椅子上。
“放心吧,以后用你的时候多着呢!人越来越老,腿脚都不灵便了,孩子们不在跟前,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没问题,我住这儿了,不是跟他们在跟前一样吗?”
“一样一样,我能看出来,你也是个厚道人,唉!可惜没个好命,真是难为你了,多不容易呀!”
“我觉得也没什么,比前些年强多了。”看了看春桃,“这孩子用不着背着抱着了,冻不着饿不着就行了,过不了几年就当用了。”
“可眼下这个坎儿不好过呀!大老爷们儿整天在家看孩子怎么行?再说,上不了班,挣不了钱,日子怎么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慢慢想办法吧,困难总会解决的。”
“要不这样吧,这孩子我给你看着,你先去上班,养家糊口要紧。”
“这怎么行?你这么大岁数了,怎能让你看孩子呢,我绝对不能办这事!”
“怎么了?孩子交给我你不放心?我跟你说,我这身子骨儿棒着呢,能吃能喝能睡。要不孩子们都让我走,我不去,大城市我住不惯,我这么结结实实的,跟着他们干吗?”
王大狗诚恳地说:“大娘,我不是不放心,拖累你我实在过意不去。”
“什么话也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要想不拖累我,就早娶个媳妇,就不用找我帮忙了。”
“那是没影儿的事儿。我这种情况,瞎子也不肯跟我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爱孙猴子的,有爱猪八戒的。一类人儿找一类人儿,罗锅腰儿找大肚儿。你这条件怎么了?国家工人,简单吗?不上眼的咱还不要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给你当介绍人。我就不信给你抓挠不上一个女人,到地里去刨也得给你刨出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