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了,王大狗骑着车子急急忙忙往外走着。走到大门口时,门卫老李叫住了他,说有老乡来找他,他立刻向传达室奔去。
金标、闷头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默默地抽着烟袋。
王大狗匆匆走了进来说:“你们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金标说:“有一会儿了。下班了?”
王大狗说:“刚下,你们等急了吧?来城里办什么事啊?”
全标说:“给村里买高音喇叭,办完事就来找你了。”
王大狗说:“咱村里也现代化了!变化挺大啊!”
金标说:“是啊,进步不小!有了高音喇叭就方便多了,大队里有事广播一下就行了,再不用上山顶去敞着嗓子吆喝了。”
闷头说:“要不是办这事来一趟城里,咱们难得一聚。”
王大狗说:“没错,机会难得。走吧,咱们到家里去。”
金标说:“别上家去了。在这儿说说话不是很好吗?能和你见见面就满足了。”
闷头说:“就是,我们在家天天念叨你,不知道你当了工人是什么样子了。今个看见你了,总算没白来。”
王大狗说:“我也是挺想念你们的,早想回家看看,可就是没有这个时间。你们来了正好。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儿。”
金标说:“弟妹在家吗?”
“不在家在哪儿?你怎么知道你有弟妹了?”
“你别以为我们住在小山沟里,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我们的耳朵长着呢!”
闷头说:“俺们虽然没来看过你,但对你的情况没少打听!”
“事先知道了也好,就是不知道,我也让你们见见面,认识认识,不是一般关系嘛!”
金标迟疑地说:“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这次就算了吧。反正知道你是真成家了,俺们也就少了一份牵挂。”
“那怎么行?你太见外了,快走吧!顺便买上点菜,家里有酒,不是挺方便吗?”
金标看着闷头说:“你说怎么着啊?”
闷头说:“我听你的。”
王大狗说:“哎呀!别犹豫了,快走!”
……
里间屋的地上放着一张小饭桌,上面放着两盘凉菜和三个酒杯。
王大狗、金标、闷头围着小饭桌,坐在小板凳上,边喝边说。
王大狗端起酒杯说:“来,咱们哥儿三个一齐干一个!”
金标、闷头端起酒杯和王大狗碰了一下,都把酒喝了下去。
王大狗拿起酒瓶,分别把三个酒杯倒满,说:“你这个弟妹呀,干什么都没紧没慢,大火烧了房也不着急。你看,酒快喝完了,菜也炒不出来!”
金标说:“着什么急呀?慢工出细活儿,弟妹肯定是个要好的人。”
王大狗站起身说:“你们俩先喝着,我去看看,这菜要炒到什么时候啊?”急忙向屋外走去。
秋莲妈面朝院门,坐在外间屋的门槛上。
王大狗从里间屋里出来,诧异地看着秋莲妈的背影说:“你怎么还没炒菜呀?是不是不舒服?你要怕油烟的话,我来炒,你把肉和菜都切好!”
秋莲妈纹丝不动。
王大狗上去抓住秋莲妈的肩膀,狠狠地扯了一把。
秋莲妈回过头来,怒容满面地看着王大狗。
王大狗咬牙切齿地用手指冲着秋莲妈的脑门,点了几下,又抬起下巴颌,朝案板的方向歪了歪,暗示她快去切菜。
秋莲妈站起身,气冲冲地走到案板前。
金标、闷头仍坐在小饭桌跟前抽着烟袋。
闷头小声说:“大狗哥怎么还不回来呀?我去看看。”欲要站起身来。
金标立即将他按住,摆了摆手说:“来,咱俩先慢慢喝着。”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闷头省悟的点了点头,把酒杯端了起来。
秋莲妈用菜刀把案板剁得震天响。
王大狗压抑着愤怒,无可奈何地说:“你轻点行吗?”
秋莲妈抱着菜刀狠狠的往案板上一拍,怒目圆睁,走到王大狗面前,欲要发作。
王大狗急忙抬起胳膊,用手指了指里间屋,又摊开手掌,掂了几下,一副要打人耳光的样子。
秋莲妈没敢作声。把脚跺了一下,匆匆向屋外走去。
王大狗强压怒火,关切地喊道:“你去了以后别光拿药,最好打一针,听见没有?”
秋莲妈头也不回,匆勿走出大门,坐在路边一根木头上。两手托腮,愁眉苦脸,一副委屈的样了,心不在焉地看着春桃,秋莲兴致勃勃地玩着跳房子游戏。
金标从里间屋里出来说:“出什么事了?”
“你弟妹胃病又犯了,心口疼,去医院看看,没事的,你们俩先喝着,我炒俩菜。你快进去吧!”
“别做菜了,有那些凉菜就够了。”
王大狗在案板上切着肉说:“那怎么行?炒俩菜还不容易?什么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
金标转身回到里间屋。
金标、闷头把杯里的酒喝完。
闷头又把酒杯倒满。
王大狗端着一盘炒菜进来,放在小饭桌上,站起身说:“你们包涵点吧!就这些菜,再不做了,好在不是外人。”
金标说:“客气什么呀?这就挺好了。其实你根本用不着这么破费,越简单越好。快坐下,咱接着喝。”
“这会儿还不行。我去食堂买点馒头,骑车子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俩先喝着。”王大狗转身走了出去。
闷头夹了口菜放在嘴里说:“我看今天的火候有点不对劲儿,大狗哥和嫂子好像不合槽。”
金标端起酒杯深深地喝了一口说:“我早看出来了。不过,咱必须装着不知道。你没看,大狗的表情多不自然?他在跟咱们演戏,其实他媳妇根本就不尿他这一壶。可大狗又不愿在咱们面前失面子,这么捂那么盖。咱能把这事挑明吗?一旦暴露真相,大狗那脾气,还不打个热闹的呀?”
闷头给金标的酒杯倒满说:“真要打起架来,咱就没脸下台了,好心好意来看看大狗哥,倒给人家惹出事儿来了,多难堪呀!”
“大狗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发动战争。他心里太窝火了。”
“咱以后可别来了,再不能给他添乱了。”
“那也不好。要是一次也不来了,肯定他要多心,认为咱们已经知道他做不了老婆的主。只要少来就是了,”
“说的是这么回事。来,咱们一边喝一边等他。”
二人慢慢地喝着酒。
王大狗匆匆进来,把报纸包的一包馒头放在小饭桌上。
金标说:“你这腿可够快的,什么时候练的?”
王大狗说:“我没到厂子里去。在门口的饭馆买的。”
闷头说:“买这么多馒头,没给你按比例加粗粮啊?”
王大狗坐在小凳上说:“在整个县城,哪个饭馆敢让咱吃粗粮?连这点小事儿要叫不开,我在外面不白混了?”
“那是当然。来。喝酒!”金标端起酒杯。
……
晚上,春桃,秋莲躺在炕上熟睡着。
王大狗坐在凳子上抽烟。
秋莲妈走进来,脱鞋上炕,拉开被褥。
王大狗口气强硬地说:“等会儿再睡!”
秋莲妈一屁股坐在炕上,两手抱着膝盖,蛮横地说:“说吧,你想怎样?”
“中午的事儿,我没吱声儿,别以为我忘了,它不会不声不响地就过去的。咱得好好地摆扯摆扯!”
秋莲妈不甘示弱地说:“随你的便,你说怎么摆扯吧?我奉陪到底!”
“那我问你,我的老乡来了,你为什么那种态度?叫我这脸往哪儿搁?你还有一点儿人的味道吗?”
“我的态度怎么了?我骂他们了还是打他们了?不是你爹,不是你爷,还让我给他们烧香磕头啊?”
“你别胡搅蛮缠!你是我老婆,我的客人来了,你就得照应。这是人之常情,你懂得这个道理吗?白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我就是个屁事不懂的二百五!你那狐朋狗友我侍候不着,铁路巡警,就是不管那一段!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王大狗满腔怒火:“你简直是个泼妇,是个无赖!”
“现在你知道我是个泼妇无赖了?以前你干什么去了?没到你爹的腿肚子里去转筋吧?这会儿嫌弃我了?当时是你亲自找到我门上去的,我没有先找你。不过。你现在要是后悔了,也不晚,我抬脚就走,一会儿也不粘着你。就凭我裤裆里这个家什,到那儿去也能混上一口饭吃!”
王大狗怒容满面,张口结舌:“你——你——”
“你什么你?说话呀!说呀!”
王大狗看了看炕上睡觉的春桃、秋莲,慢慢低下头去,两手抱着脑袋,长长地吐了口气。
“不说话是吧?那好!我就把话撂在前头,你再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领,我就拿棍子往外轰,谁也别想进我这屋门!”秋莲妈扯过枕头,和衣躺在了炕上。
春桃翻了个身,横了起来,把秋莲的被子也蹬开了。
王大狗站起身,爬在炕上,绐两个孩子重新盖好被子,又坐回凳子上,思忖着。
秋莲妈坐起来,伸手将灯拉灭,又躺了下去。
王大狗上去又把灯拉亮。
秋莲妈抬起头,厉声喝道:“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是吧?你安的什么心呀?不知道我坐骨神经疼吗?”
“咱们再谈谈判行不行?”
“有什么好谈的?我的主权绝不容侵犯!”
“既要和平共处,就得互相让步,这是国际惯例。”
“那你打算怎么让步?”
“以前你不是要我给你按摩屁股吗?现在我答应你,而且,只要我不上班,你叫我哪会儿按摩我就哪会儿按摩,你想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
秋莲妈坐了起来,冷笑了两声说:“哈哈!你不怕丢人现眼了?不当男子汉,能出门在世上混吗?这可是你以前亲口说的。”
“形势不一样了,方针政策就得变。以牺牲我的尊严为代价,来换取你的容忍。”
“要我怎么容忍?”
“很简单,我的老乡来了以后,你必须热情招待,要实在周到,积极主动。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百依百顺,不得有丝毫不满情绪。”
“客人走了呢?”
“那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你给我按摩的时候不尽心尽力,支应差事怎么办?”
“我保证聚精会神,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实实在在,苦干加巧干,不光用心,还用一颗火热的心,尽量减轻你的痛苦!”
“你说话算数?”
王大狗斩钉截铁地说:“一言九鼎,我向来吐口唾沫也砸个坑!”
“那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先给我按摩一次,实验一下,看效果怎么样,要不行的话,刚才定的协议就作废。”
“好吧,一言为定。”
随即,秋莲妈顺着炕沿横爬在炕上。
王大狗站在地上,用大拇指给秋莲妈按着屁股。
秋莲妈大声地,拖着长腔呻吟着:“哎呀!哎呀!”
王大狗亲切地说:“怎么样?这样行吗?”
秋莲妈喃喃地说:“挺舒服的,再用劲大点儿。”
王大狗用力按了一阵,停下来喘着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秋莲妈严厉地说:“你干嘛呢?想偷懒呀!”
“我歇一下还不行吗?”
“一点手头上的事儿,还能把你累死啊?装洋蒜!快弄!把那儿往起提几下,别光按了!”
王大狗急忙动手。可两手挤了几下,却捏不起肉来。
秋莲妈喝斥着:“让你给我挠痒痒了?”
王大狗低声下气地说:“你这肉太厚,根本就捏不住!”
“那就用两手挤!”
“肉皮这么白,挤红了怎么办?”
“再白也不让你舔,红了怕什么?少啰嗦,快点!”
王大狗呲牙咧嘴地一下一下用力挤着。
秋莲妈越发大声地呻吟着。
杜成掀开门帘进来,诧异地看着王大狗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王大狗气喘吁吁地继续挤着说:“我教训教训她!太不像话了,不给她点厉害,就要上天了!”
杜成立刻冲上前去,一把将王大狗扯开,说:“你也太过分了!哪有你这么折磨人的?用手打嫌不解气,还下手拧!她这细皮嫩肉的,禁得住你这当钳工的手吗?”
王大狗坐在凳子上,怒容满面地说:“她太可恶了,你看见了吧?吃了饭连碗都不洗,就这么横躺在炕上睡大觉,还不听话,想跟我顶嘴?不收拾收拾她,还了得么?”
“那也不能这样下狠手啊!”
“不觉痛不长记性,打她几下屁事不顶,我就得拧她的皮,不行的话,下次就用钳子!”
“人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你就忍心吗?”
“她还想怎么样啊?既然做我王大狗的老婆,就得服服帖帖!”
秋莲妈说:“你还是小心点吧,别把这房子吹塌!”
王大狗怒不可遏地向秋莲妈扑去说:“你敢讽刺我!你不想活了?”
杜成急忙拦住王大狗,往门外推搡着说:“走!赶快上班去!想干吗呀?”
王大狗奋力挣扎着说:“我不去,夜班还不到点儿呢!”
“今天晚上有任务,都要提前上班,我就是来通知你的,快走吧!”杜成拼命地把王大狗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