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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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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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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九章 贺云卿 情钟共产党 陈红君 对掌织袜厂

贺龙挥开双臂,对二十八位左翼宣传队成员大声说:“我贺龙真心欢迎你们,国共合作,打败北军,老百姓才有平安日子……”

接着,贺龙对身边的严仁珊道:“叫达五好好安排他们住下,他们可是我们师的宝贝啊!”

出生于四川省会理县的刘达五(1880-1952,刘尊三、刘开达,后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第一师前敌指挥等职)此时是九军一师训练处处长。

然后,贺龙几乎是半抱半拉地把周逸群迎进司令部:“你来得太好啊!你和宣传队全部留在一师,帮助我改造、改造部队。”

贺、周两人促膝谈心,分析国内外形势,北伐的意义、任务以及革命的前景,贺龙聚精会神地听着,直到深夜,毫无倦意。

次日黄昏,贺龙又找周逸群交谈:“听说嘛,沙皇贵族、地主、资本阶级统统被打倒了,由工农兵当家,搞共产。我很想知道这个‘产’怎么‘共’法?它和孙中山的‘平均地权’有什么不同?”

周逸群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革命生涯,谈到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从十月革命谈到中国共产党成立。

贺龙不断地赞许:“人才、人才,共产党里,就是有人才啊!”

继而,贺龙非常认真地请教周逸群:国民革命军为什么要设党代表、政治部主任、指导员?为什么要组织政治宣传队?部队要怎样整顿才有战斗力……

周逸群一一详细解答后,贺龙握着周逸群手说:“你就做我的党代表,帮助我改造一下这个旧军队吧!你带的人太少了,叫广东多派些干部来。”

周逸群微笑着摇摇头说:“云卿兄,多派干部是不可能的,只有靠自己培养干部来改造部队。”

贺龙性急地问:“自己培养?怎样培养?我部队里还没有共产党啊?”

周逸群说:“可从我们这个部队中选拔一批人,再招收一些青年学生,自己培养训练,然后再把这些干部派下去,到连队做政治工作,部队就能逐步改造好。”

贺龙听完,赞许地点点头:“好,好,就请你办这件事吧!”

他俩越谈越亲热,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周逸群立即派赵伯华这位湖南零陵县贫苦农民出身的队员前往长沙,向中共湖南区委汇报,并请示留任贺师。

第三天,即1926年8月12日,晚饭后,即将赶赴临澧前线指挥的贺龙向周逸群郑重提出:“我要参加共产党!”

贺龙,字云卿,学名贺平轩,原名贺文常,乳名常伢,光绪廿二年二月初九生于湖南桑植县洪家关一贫农之家,祖籍湖北安陆府钟祥县贺家湾。其远祖在明末随农民义军余部入湘,定居桑植洪家关。其祖父贺良仕是位“驰怒马,挽强弓”、乐善好施的武举人。其父贺士道务农,兼做裁缝度日,继承家传武艺,敢斗豪强。其母王金姑是湖北鹤峰土家女,体弱多病,勤劳俭朴。

贺云卿排行第四,出生后,靠堂嫂、贺桂如之母陈桂英奶水喂大。在苦难的磨砺中,贺云卿一边习武,一边学裁缝,而最高兴的事:一是大姐夫谷绩廷(谷吉庭)让他放马,面对一匹骏马,抓住它的鬃毛,跳上光滑的马背,一声吆喝,纵情飞奔,犹如腾云驾雾,从而和马结下不解之缘;一是祖父、父亲、叔父传授武艺。他不怕累,肯钻研,纵跳腾挪、挥拳踢腿、提气练功、舞刀举锁,尽情磨炼,成为洪家关孩子王。

洪家关是一个有三百多户居民的小集镇。每逢赶集的日子,街上摊贩甚多,四乡群众卖买货物,很是热闹,孩子们也分外活跃。

一个赶集的日子,县衙领班的儿子,买了个秀才头衔,驰马挥鞭至洪家关街上,横冲直撞,撞翻许多货摊。这下惹恼了贺云卿,他抓起一根木棒,跳到街中,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抡棒把假秀才打下马来。几个穷哥儿们扑了过去,抓住假秀才,一阵猛打,直打得他鼻青脸肿,讨饶认错,方才罢手。

假秀才父子在县衙告了贺云卿一状:贺常伢胆大包天,居然敢打秀才?贺氏族人连忙到县城请一位举人帮忙。这位举人一直和领班不和,他把贺云卿找来,向他讲述了领班的许多劣迹。可是,举人担心这个年幼的穷孩子能应对公堂么?

县衙公堂之上,县令怒冲冲地盯着贺云卿,虎狼般的三班衙役站列两旁。贺云卿却毫无惧色,头头是道地揭露领班父子的劣迹,立刻引起在一旁观看的城乡居民包括士绅们的共鸣,纷纷当堂揭发这个领班。县官眼见属下已犯众怒,只好宣布革除领班职务,将贺云卿无罪释放。从此,在桑植县,小小的贺云卿就有了小小的名气。

这时,逃离私塾的贺云卿成了家中唯一能下地干活的劳动力。1909年,贺云卿辛辛苦苦忙出的庄稼被一场大水冲得精光。次年,14岁的贺云卿被迫跟随谷绩廷、贺敦武等亲友走出洪家关,赶骡马运货谋生,开始了一个崭新的艰苦生活。这年春,奉父母之命,贺云卿与贫女徐月姑结婚,生女贺金莲。

贺云卿在赶马帮当小骡子客、走南闯北的几年里,以他正直仗义的敢作敢为和不占便宜的侠肝义胆赢得了不小名气,也交结了许多性格豪放、讲究义气的朋友。

1913年,贺云卿父子在湖北恩施被哥老会首领唐伯义介绍加入杀富济贫的哥老会。

1914年秋,曾在日本加入同盟会的陈图南被中华革命党委为川黔湘鄂联络使,返回桑植以教书为掩护,联络仁人志士,介绍贺云卿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其后,他们在桑植、石门、沅陵、大庸、慈利等县开展反对袁世凯斗争。

1916年1月,为响应蔡锷反袁护国,贺云卿、陈图南、谷绩廷、吴佩卿、贺英等一起领导湘西暴动,夺取石门泥沙团防等处八十余枪支,率乡邻于3月捣毁桑植县西北部的芭茅溪盐局税卡,组建农民武装。廿岁的贺云卿被推举为桑植讨袁军总指挥,攻占县城,宣布桑植独立。是年4月,他被湖南护国军总司令程潜任命为湘西护国军左翼司令罗剑仇第一梯团第二营营长,并由“贺文常”改名“贺镇南”。

6月,袁世凯弃世,谭延闿就任湖南省督军,为削平地方势力,以整编为名,缴械驻常德的罗剑仇(1885—1917,罗廷劝、罗赞侯,后为湖南省督军府顾问官)所部。罗剑仇,湖南大庸县人,晚清秀才。

谭延闿听说贺龙在民军中威望很高,就委任他为湖南督军署咨议员,并拨出两只粮船让他收税赚钱。贺龙却表示:“我拉队伍为的就是反对苛捐杂税,打倒贪官污吏,你们让我在长沙收税装进我的口袋,这不是黑起良心、害老百姓吗?”他断然拒绝了谭延闿的笼络。

1916年9月,贺云卿应堂兄贺连元之邀,与罗剑仇等人到长沙,与中华革命党又取得联系。在革命党人的“正谊社”,石门县人林德轩(1877—1928,林道威、林伯仙,后任湖南省卫戍总司令等职)很赏识贺龙:“听说你姐夫谷绩廷和你分道扬镳后,改名‘谷虎’?他改‘虎’,你就改‘龙’嘛!你贺云卿有云,云从龙,改名叫贺龙嘛!”这个建议,得到了在座的正谊社成员的赞同,从此,“贺镇南”改名“贺龙”。

1917年春,革命党人刺杀谭延闿失败。8月,北洋政府委任傅良佐继任湖南督军,遭到湖南各界地反对。革命党人再派贺龙行刺,正在长沙读书的桑植县白族人钟慎吾(1896—1934,钟善谨、钟灵,后任湘鄂边工农革命军支队司令等职)掩护贺龙安全脱险;从此两人结为莫逆之交。

军阀官僚政客们的明争暗斗,中华革命党的暗杀方式,让贺龙寻思革命的正确办法。贺龙和罗剑仇一同离开长沙,准备自己拉队伍干!

1917年12月,贺龙在桃源、慈利两县交界的两水井,与正要去桑植找他的吴玉霖相遇。

“我爷让我投贺文常叔祖,跟着他杀富济贫。”原来,吴玉霖是贺龙结拜兄弟吴佩卿的侄孙。

贺龙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我现在改名叫贺龙了。我们年纪差不多,我就叫你老弟吧。光杀富济贫已经不够了,现在要打出个贫苦农民都有地种、都有饭吃的天下来。”

出生大庸县的吴玉霖听了忙解开衣襟,露出插在腰间的两把磨得锃光发亮的菜刀:“我没有枪,有两把快刀,砍贪官污吏、恶霸劣绅的脑壳,一刀一个。”

贺龙从他腰间抽出菜刀,仔细地看了看:“好快的刀,看来你是个有心人。菜刀也能闹革命。”

这时,前方一队人护卫着一乘四人轿、神气十足地朝慈利方向走去;后面两个背着汉阳造步枪的压阵兵和轿子逐渐拉大了距离。贺龙连忙朝吴玉霖使眼色,就不紧不慢地跟牢两个掉队的护兵。走到转弯的偏僻小路上时,贺龙和吴玉霖猛扑过去,抡起菜刀,结果了护兵,夺了两支枪,飞快离去。事后得知,那乘轿子里坐的是到慈利上任的县长。

1918年春,贺龙利用两杆“汉阳造”组织贺锦斋、贺桂如、吴玉霖等十八勇士,从石门渡澧水北上,随护法军王邦凯部入鄂,与北洋军作战。这就是著名的“两把菜刀闹革命”的故事。

援鄂失败后,贺龙返回石门,被湘西护法军第五军军长林德轩委任为第五团第一营营长,驻防桃源。未几,南北停火,贺龙回驻桑植,先后聘钟慎吾、贺连元、周敬新、谷纯如、廖茂才、肖珍元、陈图南之侄陈少南为教官,整军经武,改善县政,击毙为害一方的驻军团长马吉祥,因而脱离林部。

1919年夏,贺龙接到两张委任状:湘西巡防军统领陈渠珍委他为支队司令,澧州镇守使王子豳委他为团长。贺龙权衡利弊,接受王子豳的委任。但极力主张投奔陈渠珍的参谋谷膏如谋叛出逃,煽动“神兵”头目王朝章率部,血洗洪家关贺氏,神兵被贺龙缴灭。

1920年春,贺龙请其父贺士道、其弟贺文掌携信物,由副官贺植卿护卫去澧州拜会王子豳领取枪弹。投奔陈渠珍的谷膏如邀陈继之、柏家厚(柏文忠)匪部,袭杀贺士道,蒸死贺文掌。贺龙顾全大局,平息贺、谷两族械斗。不久,贺龙与土家女子向媛姑举行“丧婚”。是年9月,贺龙被湘西靖国军总司令林修梅委任为第三梯团团长,10月,担任陈渠珍湘西巡防军第二支队队长。

1921年夏,贺龙进驻桃源,交结思想开明的彭施涤、田佐汉、陈伯陶等人。

1921年9月,贺龙的司令部里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陈图南,另一位是陈图南在日本的同学、湖南宝庆人方汉儒。好客的贺龙留他们在桃源住了两个星期。白天陪他们同游桃源各地,指点江山;晚上,与他们挑灯夜谈,谈政局,说主义,纵论天下大事。

陈图南大谈俄国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他认为将来的中国,必须建立一个没有政府的自由社会。方汉儒则信仰马克思主义,向贺龙介绍列宁领导的俄国革命情况;他认为社会主义也适合中国,一旦中国广大工农觉醒,一定会走列宁领导的俄国十月革命道路。

这两个人观点截然不同,他们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时常争论不休,甚至面红耳赤。但是,这两个人宣传的东西,都是贺龙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因而引起了贺龙浓厚的兴趣。

方汉儒说的是一个国家已经做过的:“云卿兄,带队伍光有人和枪还不行,还必须有一个党来作靠山,那才稳当,有方向,有力量。俄国革命是一个叫布尔什维克的共产党领导的。”

贺龙迫不及待问:“中国有没有?”

“中国有许多共产党小组,刚刚成立了共产党。”

贺龙平生第一次听到共产党,从心底里对共产党产生了钦佩之情。方汉儒所讲的苏俄社会主义制度,第一次点燃了贺龙炽热的革命火焰。从此,贺龙开始注意找共产党了。

方汉儒离开后,陈图南留任贺部副支队长。

1922年春夏之交,贺龙随着孙中山派往四川的原川军师长石青阳,入川任川东边防军警备旅旅长。冬,讨贼军分化,四川讨贼之战失败,贺龙对孙中山依靠旧式武装产生疑虑。

1924年夏,贺部移师贵州铜仁县。收到在广州军校学习的桑植籍学生周逸群等人寄来的许多书刊和国共合作的情况书信,贺龙极为兴奋,意欲南下广东。时,孙中山发表《北上宣言》,任命熊克武为建国川军总司令,熊克武遂命汤子模为前敌总指挥,贺龙为先锋离黔入湘。12月初,贺龙大败常澧镇守使唐荣阳,使唐荣阳从此退隐,进而入驻澧县。月底,毛泽东派湖南浏阳人陈昌(1894—1930,陈章甫,后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五军第二师政治部主任等职)专程拜会贺龙,商议出兵援助广东革命政府。贺龙决定立即动身去寻找共产党,但是,熊克武以军务为由,没有同意贺龙的请求。贺龙遂派刘达五前往广州拜会孙中山,请求加入革命军。

1925年2月,熊克武特地向孙中山建议,提升贺龙为建国川军第一师中将师长,谷青云、贺敦武分为一、二旅旅长。孙中山逝世后,代行大元帅的胡汉民命熊克武班师南下广东。

熊克武未听贺龙劝阻,率领除贺龙师之外的建国川军三万之众一入广东,为蒋介石扣捕、吞并,余部周国干、魏镇西诸团由代总司令杨莘野溃往湘南,交与湘军唐生智、陈述三收编、遣返。

湖南省长赵恒惕遂委二十九岁的贺龙为澧州镇守使,管辖湘西澧水流域大庸、永顺、桑植、慈利、石门、澧县、临澧七县。贺龙取消前使唐荣阳的所有苛捐杂税、励精图治,使属县面貌焕然一新,其间,与王琳结婚。

赵恒惕的夫人为湖南财政司司长,通过驻澧省府代表熊贡卿要求向澧县商贸重镇——津市直接委派税务局长,以切断贺龙税源,遭到贺龙拒绝。赵恒惕因此要求贺龙交出澧县、临澧、慈利、石门四县,加之贺龙旗帜鲜明支持共产党领导的“青沪雪耻会”运动,致使赵恒惕于10月10日在长沙召开军事会议,讨伐贺龙,命师长叶开鑫、贺耀祖、刘铏、陈渠珍分为前敌、中、左、右路指挥,并联络湖北督军肖耀南,命王都庆、卢金山、宋大霈、于学忠各师择要防堵。但赵恒惕参谋长龚浩和书记官长陈伯陶却急告贺龙,贺龙遂让贺英同贺满姑、贺连元等领随军眷属返回桑植,自率部转战川黔边境。

1926年7月,贺龙在湘西沅陵宣布参加国民革命军北伐。唐生智委贺龙为第八军第六师师长兼湘西镇守使,消息传出,贺英、贺满姑、文南甫、李云清、刘玉阶等组部攻打桑植城,贺部由六个团猛增到二十个团。

而左翼总指挥袁祖铭只派彭汉章率第九军入湘,其余部队和他本人留在川黔边境,坐视不动。贺龙为了促使左翼各军积极投入北伐,便请彭汉章到沅陵,向彭汉章表示,只要他们肯出兵,贺部愿为前驱。贺龙大义凛然,赤诚相待,加之彭汉章自己率领的一个军并不比贺龙的一个师兵力多,因此,彭汉章表示同意贺龙建议。

1926年8月1日,第八军贺龙师与周斓教导师攻进常德。吴佩孚“讨贼联军”湘军副总司令贺耀祖见势不妙,慌忙率部退出常德城。8月6日,在共产党常德地委以国民党常德市党部名义组织的各界代表参加的庆贺大会上,贺龙、杨其昌、毛鸿翔宣布分别就任第九军第一、二、三师师长。

但是,贺龙实不受彭汉章指挥,又不愿摊派地方,因而粮饷无着,尤其对彭汉章、王天培等人的勾心斗角、勒索摊派,不以为是,遂派严仁珊赴长沙活动,寻找出路。

如今,自己一直寻找的共产党人周逸群就在身边,贺龙迫不及待要求参加共产党。

“你要求加入共产党,为的是什么?”周逸群问。

贺龙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共产党是工农大众的团体,加入共产党,就是为了革富人的命,让穷人有好日子过。老周,你说对吧?”

周逸群高兴道:“共产党就是要吸收你这样为人民做好事的人,对于你的要求,共产党组织是会答应的!”

但是,因为国共合作时期,按约定共产党不可以在国民党内部和革命军团级以上发展党员,所以,周逸群又对贺龙说:“共产党是不关门的,只要够条件,一定有人找你。”

接着,贺龙、周逸群又谈到改造部队事宜。

“你就在一师办个广州那样的军校,把我们一师也打造成‘铁军’,”贺龙很坚决,“你这位军校高材生,正好有用武之地了。”

“要搞得比广州的陆军军官学校更好。”周逸群神色坚定道。

贺龙不解:“比蒋校长的广州军校更好?”

周逸群说:“我们不仅要像广州军校一样培养军事干部,还要像毛泽东一样善于培养政治干部。所以,我们叫‘政治讲习所’。”

贺龙恍然大悟:“好,好,好……你这位诸葛亮就担任政治讲习所所长,让训练处处长刘达五专门协助你。”

周逸群立即通过中共常德地委请湖南区委委派教官,帮助开办政治讲习所。贺龙亦派严仁珊作驻省代表,联系湖南区委派员支持;秘书长由向劲秋(1885-1952,向抡沅,后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监察处少将专员等职)接任。

为配合唐生智指挥中路北伐军在洞庭湖之东的汨罗江前线向湘北发起总攻,1926年8月15日,贺龙、杨其昌两师合攻常德之北的临澧县,17日晨,贺师贺敦武旅进占临澧县城。接着,贺龙亲自督师,兵分三路向北进攻澧县,但是,澧县城防工事坚固,一时难以攻取,于是,贺龙改向西先取石门、慈利,杨其昌师向东进攻安乡。

8月22日,贺师前锋贺敦武旅在盘龙桥与贺耀祖之杨永清旅交战,贺师第六团团长、贵州铜仁人穆冰如(穆锋、穆风、穆玉儒)追击逃敌,至石门羊毛滩阵亡。

8月27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第一师副师长王操如率部猛击贺耀祖至桃源县热水坑,击溃贺军,迫使贺耀祖派参谋长毛炳文来到贺龙的指挥部求和免战。但王操如积劳成疾,不幸病故,时年48岁。其后,贺龙亲派姓徐连长率一连士兵、一个仪仗队共两百余人护送王操如灵柩回湖北麻城王家大垸安葬,追加中将军衔,并设灵位于必亭杏花村“烈士祠”。

28日、29日,贺龙率谷青云旅相继占领慈利、石门两县;贺敦武旅突然回击,占领澧县城。北洋军溃入湖北松滋、公安县境。至此,湖南北部亦为南军控制。

9月2日,贺龙从石门而东,抵达澧县。士兵佩戴“不拉夫,不扰民,爱国家,爱百姓”臂章,开进澧县城。

次日,左翼代总指挥吕超(1890—1951,吕平林、吕汉群,生前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在澧县城召集贺龙、杨其昌、贺耀祖三师长会议,研究继续向北,出击荆州、沙市的作战计划。

贺龙师独立二团三营,因作战英勇而号称“豹子营”,营长罗忠义原名罗树奎,与贺龙与义结金兰后而改名,9月6日,找到贺龙问:“大哥,我想加入周先生他们的共产党,可不可以啊?” 贺龙高兴道:“好得很,赶快参加,我还要参加呢!”罗忠义是周逸群在贺龙师吸收的第一位共产党员。

9月12日,贺龙先锋团剑指湖北公安县。9月13日,贺龙、杨其昌、贺耀祖三个师官兵三万余人,在澧县城南举行北伐誓师大会。其后,贺、杨两师挺进湖北松滋、公安,而贺耀祖师调往平江、湘阴驻防。

与此同时,周逸群着手整顿、改造部队,与刘达五一面对驻于桃源县的一师随营军官学校的培训进行改革,采用广州“陆军军官学校”的教材,再增加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周恩来的《军队中的政治工作》《武力与民众》等报告,以提高贺龙师基层军官的政治素养;另一方面筹备开办政治讲习所,以大规模提高左翼军政治素质。

经过几天筹备,从8月中旬开始,周逸群和贺声洋、陈恭、李明铨、赵伯华、杨杰卿、李光文、袁裕、李湘民、戴独明、李立新、陈香波、彭之玉等人带领宣传队,在共产党常德地方执行委员会支持下,率先在常德、桃源等县宣传,以“国民革命军第九军一师政治讲习所所长周逸群”名义,公开张榜招收学员。

共产党在常德县发轫于1923年初,湘区委批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常德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丁勒生转为共产党员,指示其成立共产党常德支部,并担任书记。不久,由于丁勒生工作不踏实,加上经常外出,支部改选,社青团常德地委书记蒋希清由团转党,接任支部书记。姜见善、严正谊、杨道瑞、于兆龙等人亦先后由团转党。但是,蒋希清与丁勒生不和,支部组织比较涣散。1923年下半年,由姜见善任支部书记,1924年春,丁勒生不辞而别,出走上海,改名丁默邨(丁默村),后来成为汪精卫南京政府“76号”头子。而在北京、武汉、长沙等地求学的郭学优、胡子厚、张承忍等学生党、团员回到家乡,利用寒暑假在县城宣传马克思主义,成立临时党团混合支部,郭学优任书记。

1925年夏天,姜见善不幸病故。冬,共产党湘区委调派长沙铅印活版工会支部书记谭影竹来常德县城“湖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重建组织,将滕代顺、张盛荣、滕代远、许和钧等人由团转党,然后在省立二师建立共产党常德特别支部,并任书记。

12月中旬,彭维生(彭唯一、彭唯生)于广州“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农民运动讲习所”第五届毕业,被共产党湖南区执行委员会委派为工人运动特派员,返回常德。他未来得及回县北周士镇家中看望父母,就被县城各行业工会的瘫痪而揪心。

时,缝纫工人杨怡负责的常德劳工会,蔡湘第发起组织的常德县工会,为扩充各自势力,由封建把头充任各工会会长,同时强迫工人入会,加收数倍会费。

控制工人的码头公会由把头掌控,彭维生决定从人数最庞大的码头工人开始整顿。他首先物色众人信服的文恒益(1895-1928,文庆,后任常德县总工会副委员长等职),串联码头工人,秘密成立箩业工会筹备处。

文恒益出生在桃源县仙瑞乡文家湾一个贫寒农家,十六岁时,东奔五十里外的武陵县下南门码头从事搬运。1923年10月底,大河街码头工人起运洋行煤油,老板每担只给工人二十文力资,码头工人觉得太少,于是文恒益领头,向老板提出涨钱。老板不依,文恒益组织全体码头搬运工罢工,不加力资就不起运,老板只得应允,罢工胜利。自此,文恒益成为码头搬运工带头人。

彭维生与文恒益避开码头公会,在下南门水星楼底成立箩业工会筹备处后,又在东门、西门两堤各设一个分处,会员约两百多人。

1926年1月,常德特支增补国民党湖南省党部驻常德特派员蒋兆骧和许和钧为委员,分别负责民运、妇女、宣传工作。2月,谭影竹调回长沙,共产党湖南区委派调派安化县特支书记廖如愿(1904-1973,廖明洲,后任中共满洲省委秘书长等职)来接任常德特支书记,将刘泽远、滕代胜、陈昌厚(1905-1932,朱德云,后为湘鄂西联县苏维埃政府文化部长等职)等转为共产党员,培养工人骨干,为北伐而准备。

看官,这滕代胜、滕代远、滕代顺三人为堂兄弟,人称“麻阳三滕”,苗族人,滕代顺已入广州军校,后随朱德入川策反杨森,秋收暴动后牺牲,年仅二十二岁。

廖如愿一到常德,即与彭维生把目光投向常德纺织业最大的工厂--达人袜厂,吸收胡梅初、王光熙、凤碧山等人加入共产党组织,成立由胡梅初、王光熙负责的袜业工会筹备处。然而,织袜厂近两百工人,近一半为女工,必须培养一个女带头人。

常德特别支部委员、县学生联合会主席许和钧与学生联合会组织委员滕代远(1904-1974,滕龙兆,后任中央军委参谋长、铁道部部长等职)推荐省立二师团员女生陈敏。

“陈敏?一个不满十九岁的女学生去领导一群手艺工人?”廖如愿非常吃惊。

廖如愿出生于湖南省安化县北乡卢家坊一地主家庭,1921年考入武昌旅鄂湖南中学,1923年2月参加声援京汉铁路大罢工的示威游行,由陈潭秋、胡彦彬引入社青团,入夏转为共产党员,次年初担任社青团武昌地委秘书兼湖南中学团支部书记,1925年夏由共产党湘区委派遣回乡,腾出自家堂屋,开办农民夜校,宣传国民革命;吸收廖人伟、廖人俊、李华实、廖拱星等加入共产党,成立安化特支。

许和钧介绍道:“她家原先住在渐安镇灌溪寺,宣统末年,田老板怕佃户交不齐租谷,要先付押金后承佃。陈家哪里能够凑得齐相当一年租谷的押金呢?陈敏的父亲陈玉和不忍心妻儿饿死,便挑起一担破烂的衣被,携妻带儿,流浪常德街头,乞讨度日。这时,四岁的陈敏已是母亲沿街乞讨的得力助手了。”

“莫不是乳名大姐的陈红君么?”彭维生问道。

“正是她,1913年,陈敏的姐姐和哥哥病倒街头,没几天就结束了年幼的生命。悲痛欲绝的陈玉和将四个孩子挤住在城西四眼巷寺庙的一间破偏屋里,用石头垒成餐桌,用乞讨积攒的一点钱购置一担水桶,以挑河水在大街小巷叫卖养家,妻子替人浆洗衣裳。刚满六岁的陈敏则照顾弟妹,帮助母亲收洗衣物。”许和钧回道。

“听说四眼井小学堂先生,十分同情在窗外聚精会神听课的陈红君,资助她学费,说服陈玉和夫妻,让十岁的红君正式跨入学堂,红君不仅读书勤奋,还起早贪黑做家务事。”彭维生忍不住道,“1922年冬,红君小学校毕业,父母劝她辍学,她执意不肯,考入收费极少的县立女子职业学校,开始了织袜技术学习。不幸的是,陈玉和身染重病,瘫痪在床,一家六口人的生活仅靠母亲帮别人洗衣来维持。年方十六岁的红君想有一部织袜机,教弟妹们织点袜子卖,来维持生计。让她意外的是,全班同学筹钱为她买来一部织袜机,弟妹们日夜不停地操练,终于织成袜子,在街头摆起地摊……”

滕代远不甘冷落,打断彭维生,抢道:“女子职业学校规模不大,女生最多,红君是学生会干事,1923年夏声援长沙‘六一’惨案的活动,陈红君就开始成为我们常德学生运动的活跃分子了。1924年,我们学生联合会发起‘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反对外国传教士在常德传教。陈红君闻讯而起,带领职业学校女生,和我们一起上街游行,张贴标语,唤起人们‘不做洋人的奴才’‘不做官府的帮凶’,然而,职业学校那帮恶势力,为压制学生运动,借口红君旷课太多,声称要开除她,可惜,红君这小妹子倔得很,竟愤然离校,去了达人袜厂。”

滕代远,光绪三十年十一月出生于湖南麻阳县,1919年就读于麻阳第一高等小学校,毕业后,到保靖县国语讲习班学习半年,回家担任小学教员,与表姐谭红玉结婚,生子滕久翔。

1923年初,滕代远考取常德湖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从此,远离家门,再也没有回过家。

1924年5月,社青团湘区委员会派遣候补执行委员、共产党长沙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陈佑魁到常德整顿团组织,将社青团常德地方执行委员会改组为常德特别支部,代号张泰之,由省立二师团员学生宋先礼担任书记。

陈佑魁倡导麻阳老乡滕代远与族兄弟滕代胜、滕代顺诸旅省、旅常学生,发起成立“麻阳新民社”,创办《锦江潮》,宣传马列主义。1924年10月,经邓兴明、滕代顺介绍,滕代远加入社青团,担任常德“非基督教学生同盟”主席。

1925年5月,邓兴明接任共青团特支书记,组织委员杨杰卿,宣传委员李立新,委员滕代远、刘彦文。6月中旬,成立“湖南雪耻会常德分会”,许和钧任主席,滕代远任总务主任,发动学生、工人、店员开展罢课、罢工、罢市。滕代远指挥王月贞、周小溪行动小组,用土制炸弹在鸡鹅巷阻击正要潜藏的常德商会会长曾春轩,一时间,常德市面一堆堆仇货熊熊燃烧,一个个奸商四处逃匿。

活跃在省立二师的共产党常德特别支部与共青团特支开始陆续派送滕代顺、陈采夫、武文元、谷逢源、文绍珍等学生南下广州,投考军官军校、国民党中央政治讲习班。

10月,滕代远由谭影竹转为共产党员。

1926年1月17日,鉴于常德团员数量大增,共青团湖南区委将常德特支扩建为共青团常德地方执行委员会,团地委在省立二师召开成立大会,选举邓兴明担任书记,教育宣传委员李立新、组织委员谢世鋆、经济斗争委员滕代远、学运委员许和钧、工运委员杜海清,候补委员杨杰卿、刘新训。

廖如愿感叹:“这位小妹子真是命途多舛啊,她现在怎么进了二师呢?”

彭维生回答:“我去广州学习前,听说她父亲病逝了,仅凭家里的那部旧织袜机和她的工钱,根本解决不了全家的吃穿,要改变现状,只有反抗,她决心加入学生行列。她打听到分配给常德县报考二师的名额已满,第二天清早,毅然奔赴安乡姨父家,托人出证,以安乡籍学生报考,果然考取二师附属预备班,这样跨进了二师校门。”

“真是不服输的女子。”廖如愿赞叹,“有志气!”

“为进入二师,她改名陈敏报考,如饥似渴地读着《新青年》《向导》《唯物史观浅谈》,和同学们一起谈论五卅惨案的成败,声援五卅运动,参加雪耻会,被推选为二师学生会委员。”滕代远推崇陈敏,“我们认为她是点燃达人袜厂女界的火种。”

当晚,彭维生与胡梅初至四眼巷陈敏一家租住的草房。

“红君,惟生兄是省里派来的工人运动特派员,专门领导工人同资本家作斗争的。”袜业工人胡梅初向先前的工友陈敏介绍说。

陈敏眼睛一亮,热血沸腾,紧紧抓住彭维生双手,情不自禁:“穷人不能永世万代做牛马了,我们要做人。惟生兄,你说怎么干吧?”

“我们常德织袜业大都是一些女工,没有领头人,如何斗得过资本家呢?我们想让你重返达人袜厂做工,发动女工起来……”

“好,我早就想这么做,有你们撑腰,就好办了。”陈敏打断彭维生话语。

“是国共撑腰,成立工会做后盾。”彭维生启示。

织袜技术熟练的陈红君重返袜厂,工厂股东们自然高兴,而更欢喜的却是昔日的工友们。陈敏按照彭维生的嘱意,与胡梅初、王光熙、凤碧山一道,每晚分头行动,挨家挨户发动工人,数以百计的袜业男女工人发动起来了。

1926年3月惊蛰节后,陈敏、胡梅初在厂房聚集织袜厂男女工,由国民党湖南省党部驻常德特派员蒋兆骧与湖南区委工人运动特派员彭维生宣告成立袜业工会。

会员们推举胡梅初和陈敏为袜业工会委员长,以示男女平等,王光熙为副委员长。

“你们这帮懒鬼,为什么还没有开工?”这时,达人袜厂最大股东、资方经理张大福一路没听到织机的声音,怒气冲冲地闯进厂房,吼声震耳。

当他闯入厂门,一见工会情景,一下子呆住了。

陈敏跨步上前,张大福吓得倒退三步。陈敏一把抓住张大福,拉到台前:“我们织袜工人成立工会,互助互济,共谋福利,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张大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境况,搞得不知所措,连声说:“拥护,拥护,拥护!”

张大福在众人的一阵哄笑中,溜出工厂,一路咬牙切齿:“陈红君你个黄毛丫头,也想造反?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没几天,织袜厂门前贴出一张通告:兹因本厂亏损严重,为保障本厂正常运转,即日起,凡本厂织工每天加班一个时辰,否则,立即解雇,并逐步辞退一干人等,以减少亏损……

陈敏一看,怒火满腔,立即单枪匹马跑进经理室:“你们‘通告’加班,这是威胁工人,必须撤回……”

众工友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哦哟,是红君小妹妹啊,现在我们工厂销路不畅,快撑不下去了,要相互理解,共克时艰。”经理张大福反而笑里藏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红君小妹妹,不要煽动工人作乱嘛,他们都要养家糊口啊?”

陈敏气得脸上发紫,扭头跑出经理室。这时,胡梅初、王光熙、凤碧山闻讯赶来,见陈敏败下阵来,大伙一计议,决定找彭特派员合计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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