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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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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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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二十章 独立师 壮行江口镇 贺胡子 驻节松滋城

王天培获悉袁祖铭为唐生智所部杀害后,愤然致电蒋介石,要求惩办常德之变的凶手和主谋。

十军进驻鄂东黄梅、武穴、广济后,光复巴东等县的杨胜治师长通过同乡周逸群的关系会晤贺龙。王天培疑其有拖走部队之心,遂命杨胜治师第一团团长陶鼎丞将杨扣押就地处决。陶团不愿诛杀长官,遂以真相相告。时已深夜,杨胜治立即向居汉口的副军长高冠吾电话剖白,力辩绝无此事,王天培暂搁。

3月初,王天培索性率全军顺江东下安徽,编入李宗仁纵队,向蒋介石靠拢,其后进军赣、皖、苏,势如破竹。

反攻徐州之战失败后,蒋介石面临桂系逼宫,谁当替罪羊?

蒋介石一连两道紧急命令王天培:“停止北伐,火速回师讨逆。”“捕杀军中共党分子。”

王天培却将军中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秘密送走,隐蔽起来,后来大部参加南昌暴动。之后,王天培公开发表《告本军全体武装书》:“我革命阵营内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权力之争,致使北伐停止。对此,我全体同志务必要有清醒认识:北洋军阀投靠帝国主义,出卖中华,荼毒民众,乃为中华民族之死敌,我们应该坚决消灭之,而不应该回头打内战……”

蒋介石密命总部扣发十军粮饷,企图以此使十军陷入饥馑而土崩瓦解。

8月8日,蒋介石电召王天培赴南京“面商机宜”。

王天培曾拒绝了白崇禧以保定同学关系的拉拢,依附蒋介石;然而,何应钦、朱绍良、谷正伦等人皆是王天培昔日死敌。

在王天培将要动身入宁之际,其部属副军长高冠吾、师长王天锡、王天生、吴国粱以及周仲良、甘凤章等恐其遭遇不测,主张以参谋长傅晋廷代其入京。

王天培孤行己意,一至南京,被蒋介石扣押:“一是不听指挥,贻误战机导致徐州兵败;二是隐兵不报,图谋不轨;三是克扣军饷,动摇军心。”

王天培怒斥蒋介石:“得道者得天下,失道者失天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总司令好自为之!”

南京戒严,搜捕第十军驻南京留守处人员。

旋,蒋介石遭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联合何应钦逼宫下野,何应钦代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让南京军事委员会以“送王将军去西湖疗养”为名,将王天培秘密解往杭州蒋伯诚处关押。

9月2日凌晨,王天培这位贵州天柱县的侗族人,被秘密处决于杭州西湖,时,王天培39岁。

何应钦拉拢杨胜治任其为代军长。其后,第十军迭次哗变,被新桂系收编,中原大战后,彻底瓦解。

迫于种种压力,国民政府于1931年8月5日为王天培昭雪,表彰其“忠勇双全,夙娴韬略,历著当勋”,追授他为陆军上将,“给恤其家属二十年,每年领洋八百元”。

      送走王天培诸将官,吴玉章收到贺龙拥护武汉临时联席会议通电,并告独立十五师主力离开枝江,殿后的欧百川独立团开拔东下。

1927年1月30日,国民革命军独立第十五师江口誓师。

《国民革命歌》在弥陀寺前江岸阔地上空击飞雪花:“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齐奋斗,齐奋斗。工农学兵,工农学兵,大联合!大联合!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帝国主义,齐奋斗,齐奋斗……”

江口,枝江县江北重镇,清代前期设“江口塘”,后改为“江口巡检司”;民国开始设区署;“镇滨江、通川蜀”而商旅络绎,各地商帮开设的店铺鳞次栉比,周边四十八场集在这里进出货物。清末始,沙市、宜昌开关通商后,江口劈港开埠,日、英、美、德等外商相继在江口开商铺、设洋行:“豫孚恒”“亚细亚”“美孚”“德士古”等公司,使“洋货”进入江口市场。民国八年,江口老板皮生修引进日本织布机30台,开启枝江现代纺织业先河。

而“谦泰吉”“郑东记”“陈记兴”“周林记”“田顺兴”等十几家糟坊,又使千年古镇成了远近闻名的“十里长城,十里酒香”的酒镇,尤其“张元楠谦泰吉”糟坊酿出的堆花烧春“贡酒”名声远扬。

年仅十六岁的谦泰吉老板张谷生和掌柜黄明斋承先辈慷慨遗风,将糟坊所有存酒赠与国民革命军,为将士们壮行。“郑东记”“陈记兴”“周林记”“田顺兴”等十几家糟坊纷纷仿效。

设于江口的东区区党部发动街坊、乡民,修建在宝积山上的弥陀寺本一法师鼓动众僧、信徒,将热腾腾的饭菜递与出征的将士。

战士们烈酒一碗后,每人领得毛毯一床,在乡亲们的欢送声中,副师长刘翼、行营参谋长陈淑元麾指罗豹军、欧百川、肖隆汉、杨松青、刘玉珊五个独立团率先登船,顺江东下鄂城县。

1月31日,丙寅虎年腊月二十八日,贺锦斋率一旅旅部及刘达五、贺秦封、柏家厚三个团与贺桂如警卫团主力、陈策勋机枪营、陈佑卿手枪营、刘锦星工兵营等部由董市、江口启程东下。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 ”的歌声随着木船的远影,消失在江雪中。

时,留守澧县师部的教导团团长毛景周传来惊天消息:“袁祖铭及副军长何璧辉和参谋长朱筱山等人昨晚被枪杀于常德,其十二军正被八军周斓教导师、何键入湘先头部队围歼。”

贺龙电询吴玉章,竟然听闻王天培怀疑是他贺龙所为,贺龙深感忧虑。

送行贺锦斋旅登船后,副官向石宇来报:江陵农协会慰问代表在区党部等候多时了。

贺龙、周逸群谢过本一法师,和贺学传、贺春轩、贺学栋等人跨马而去,直奔白家巷元后宫布行会所——国民党枝江县东区区党部驻地。

长江把枝江县劈成了江南县城中区、西区与江北北区、东区以及江心南区三部分、五个行政区。杨松青独立团驻防江北地区后,派出宣传队,大力宣传北伐宗旨、民主革命政纲和新三民主义。时,国民党湖北省党部特派员毛奇亦至江北,介绍朱华光、李仙洲、晏子为、朱秋云、严西陵和刘筱三等加入国民党,并于前不久建立国民党东区区执行委员会。以甘文叔为常务委员,朱秋云为组织委员,晏子为任宣传委员,皮叔颖、刘筱三为委员。

独立团宣传队和区党部召开群众大会,宣传“男女平权”“婚姻自由”“放足剪发”以及“打倒军阀和贪官污吏”“实行耕者有其田”等民主革命思想。这些新观点、新思想像春雷般震醒民众,纷纷投身于革命洪流,筹组工会、农民协会,捐款捐物,支持革命军。

贺龙一行九人灰色军装,腰佩手枪,英姿勃勃。近元后宫门前人群时,一起跳下马,和大家一一握手。

“这就是我们北伐军第九军一师的贺龙师长,现在是独立十五师师长,我们是师长的警卫。今天贺师长特来感谢大家。”贺春轩指着灰色军装上还佩戴着一条斜皮带、腰插一把皮套子小手枪,嘴上蓄着一道漆黑的八字胡的贺龙,向众人介绍。

迎候的人群瞅见身材魁梧、雄姿威严的贺龙,纷纷高呼:“拥护北伐军!”“热烈欢迎贺龙师长一行莅临江口指导!”“向百战百胜的英雄的北伐军学习!”“向英雄的革命军致敬 !”

进客厅落座后,贺龙满面微笑地先介绍周逸群给大家认识,然后说:“我在部队只顾打仗,对地方革命形势知道的东西太少,你们干革命,搞运动,取得了很多成绩和经验。听你们讲讲,对我很有益处的。现在就请大家随便讲讲吧。”

客厅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甘文叔一班委员都毫无拘束地交谈起来,七嘴八舌地汇报如何宣传发动和启发那些苦大仇深的工人农民,提高他们阶级觉悟,起来与土豪劣绅作斗争的情况。

“我们要向贺师长学习,敬听贺师长和周主任对我们的指示和教导。”这时,一位身强力壮、结实高个、黑里透红的长方脸小伙子站起来对贺龙说。

“他是凤台区农协会的阮瑞林。”甘文叔介绍,“特地赶来祝贺慰问的。”

“也叫我同志吧,叫贺胡子也行,”贺龙非常高兴,“非常感激,真是难得的机会,好得很啦,就请凤台协会的同志谈谈你们那里的情况吧。”

凤台区不是一个行政区,而是由枝江县东区的草埠湖、当阳县南乡马山区之蔡家湖、菱角湖与江陵县北乡捕衙汛之双宗祠、郭家场等三县插花交错地,合立的农民协会区。主体是当阳县飞入江陵县西北与枝江县东北之间的属地马山区,1935年前后划属江陵,其中凤台划属枝江,后又有所调整。

武昌光复后,于武昌求学的菱角湖一带青年阮瑞林(1905—1930,阮瑞麟、阮真祥,后任中共江陵县凤台区委书记等职)、阮德斋返乡,传播进步思想,宣传革命,发动群众,和在荆州读书回乡的陈直甫、阮晏如、罗步卿、阮本槐等相识,一起报考荆州驻军随营学校学习,投笔从戎。

去年春,川军杨森响应吴佩孚援鄂,率部东下江陵。沙市商会设宴演戏招待,杨森颇为趾高气扬,点“借赵云”以自况;接着曾述孔师也开到沙市,在沙市成立随营学校,以培养自己成的人才,成为唐生智之患。

12月,曾述孔换装易帜为革命军独立十三师驻防荆州后,随营学校亦进荆州城。

今年元旦过后,阮瑞林、阮德斋(1906—1932,阮德哉、阮真贤,后任中共当阳县第七区委书记等职)等从随营学校短期毕业,江陵县党部农民部长、县农民协会筹备会委员长李圣文遂指派他们回乡,筹组农协会。

而这时,当阳县农民协会筹备会委派当阳县立第一高等小学学生蔡自伦与张宜松(张青山)回马山区筹建农民协会。蔡自伦在蔡家场与刘希桃、高士贵、蔡自华、蔡自安、蔡自富等人创立蔡家湖农民协会;张宜松在草埠街与梅帮发、汤之锦、张本益、祝廷怀诸农人创立草埠湖农协会。

阮瑞林、阮德斋则在双宗祠、观音奄、普济寺、罗家台、龚家闸等处建立农民协会,随后与蔡自伦、张宜松宣告成立跨县域的凤台区农民协会,阮瑞林、阮德斋任正、副委员长,蔡自伦、张宜松、龚承谦、戴守益、陈兴宽、罗秀章等为委员,属江陵县农民协会领导。

成立之日,五六千人集结沮漳河西岸之马山区凤台,个个身带大刀、梭镖、来火枪,手拿三角红旗,举行成立大会。会后,游行队伍走遍各乡各村,沿途高呼“打倒吴佩孚!”“打倒土豪劣绅!”“拥护北伐战争!”等口号,并到常卫臣、龚茂红等九家地主大院“吃大户”,分得粮食过年。

1月27日,阮瑞林、阮德斋、陈直甫、罗步卿、阮晏如、阮本槐与龚承谦、戴守益等农协骨干到沙市晴川书院,由随营学校同学徐海如介绍、宣誓加入共产党,组成共产党菱角湖支部,阮瑞林为书记,阮晏如、戴守益分别为宣传、组织委员,隶属中共江陵县特别支部(遗憾的是中共江陵县组织史一直未予确认)。

当菱角湖支部八人回到支部驻地,枝江、当阳交界的龚家闸时,欣闻贺龙师进驻江口,特以凤台区农民协会名义给贺龙师全体将士写了慰问信,并起制了一块精致的锦匾,于第二天赶来江口。可惜,贺龙本人尚未到达,于是,今天,带领区农协委员们再来慰问。

贺龙听到激动处,猛地站起来,挥起拳头连声夸赞:“你们干得好哇!干得好!就是要这样地干嘛。我们一定要从政治上、经济上坚决彻底地打垮他们。”

听完阮瑞林等人汇报,周逸群接着历数军阀、官僚、地主、劣绅压迫剥削人民的大量罪恶事实,不断号召大家起来,同心协力地坚决打倒封建黑暗势力,把革命进行到底:“你们这些在座的负责同志,都是贫苦的工人、农民兄弟的带头人,要把所有受苦的人们都发动起来,投入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运动。”

贺龙叮嘱大家:“在我们的心中要时时刻刻装着人民,要和整个受压迫的劳苦大众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只有这样,才会像长江三峡的水那样,百折千曲不回头,冲出三峡,奔入大海!革命就成功了。”

不知不觉已是晚餐时分。区党部在一家酒楼已备好一桌丰盛的酒筵,为贺龙一行人壮行。

贺龙急忙起身,拱起双手,连连谢绝。

周逸群非常严肃道:“你们这是在干啥子名堂呀!我们的贺胡子不是官老爷,我们的军队是专门为穷苦人民打天下的,与劳苦大众血肉相连,怎么能喝人民的血汗呀!要知道现在广大受压迫、受剥削的人民还深深泡在苦水中,好多穷苦农民还在忍饥挨饿,他们吃的是什么?你们这些负责人要多为那些人想想啊!”

“不要有了几个钱就大手大脚嘛,讲阔气,讲排场,不惜挥霍人民的钱财,这怎么要得喽?这样一来,就会脱离群众,就要遭到人民的反对……” 贺龙接着说。

周逸群见区党部一班人个个低头难过,好像感到话说得太重,便伸出右手搭在常务委员甘文叔的肩上,十分温和地说:“同志们啊,你们的钱也来之不易呀,就这么一桌席,恐怕该要农民兄弟付出多少劳力才能换来。你们应该把钱花在大多数穷苦人民的身上,多为穷人办些好事,你们说,对吗?”

这时,贺龙风趣道:“看来我和周主任要是再来,你们是不会再请我们的客了,你们不请,我们还是要来的哟!”

顿时,满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欢迎贺胡子下次再来!”“欢迎周主任再来训导!”

贺龙从口袋掏出几块银元,交给身边的副官、湖南辰溪县人向石宇(1899—1949,向先金,后任辰溪县民众抗日自卫团军事参议会主任等职),让他退掉筵席,并结算部分损失费。

东区区党部、凤台区农民协会委员们就手捧着一封封慰问信递与贺龙、周逸群,阮瑞林、阮德斋则抬起“北伐雄师、百战百胜”的锦匾,恭恭敬敬地送给贺龙,以此壮行。

贺龙高兴地接过道:“感谢江口、凤台两地的兄弟们对我们的大力支援,你们亲切慰问和鼓励是我们打胜仗的源泉……”

第二天,1927年2月1日,除夕。雪花大地,一片银白。

贺龙、周逸群与参谋长陈图南、秘书长向劲秋等人渡江,南入松滋。

船抵松滋河县城北门码头。

驻军旅长刘燮与团长刘超雄、王炳南、贺文选、杨百福,军需处长杨凤梧,县长张家鼎,以及松滋县党部执行委员黄晓宋、杨其格、胡慎仪、曾子粹、庞彩五、胡仲连等一班人,早已列队等候,不少民众欢呼:“欢迎贺胡子!”“欢迎北伐军!”

一个月前,胡慎仪(1904—1958,胡人敬,后任湖北省会警察局局长等职)已经辞去第十军政治部宣传科长职,返回松滋。

松滋河面,船上满载准备出发的战士们。

周逸群首先登上河岸堤台:“军人同志们,帝国主义利用各派军阀,以遂他们侵略的野心,军阀们造成了战争。北方同胞仍陷在兵匪、军阀、帝国主义共同扰乱的残局中,等待我们拯救,我们乃国家之中坚。何以救国?团结起来!联合起来!团结即是力量!联合即是幸福。只要老百姓拥护我们,我们就会好起来的,国家就会强大起来……”

“本师官兵务必奋勇前进;必须遵照先总理遗嘱,为民解除痛苦,要特别注意军纪,注意军民合作,才能夺取胜利。”贺龙亦登台挥臂。

霎时, 雄壮有力的《工农兵大联合歌》在河面击起雪花:“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消灭敌人!我们勇敢,我们奋斗,我们团结,我们前进,杀向那帝国主义反动派的大本营,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工农兵! ”

歌声随着师参谋长陈图南和旅长刘燮率二旅刘超雄、王炳南、贺文选三个团,沿松滋河、采穴河飘向长江,飘向黄冈县阳逻一带。

秦朝时,长江至沉银口如乔木分枝成南北两流,向东行进卅余公里后,重新合流,形成万里长江第一大江心洲,百里洲——枝江县南区,把枝江县分割为独立的北、南、西三片,枝江县也因此而得名。

清同治九年夏,长江流域电闪雷鸣,大雨如泄。闪电覆盖天限之际,滔滔洪流,浪卷堤岸,刹那间,咆哮的洪水撕开长江南支黄家铺江南大堤,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而出,倒海翻江,如山崩地裂,响若惊雷,声震百里,几丈多高的洪峰一路嘶鸣着吞噬村庄,吞噬良田,昔日人欢马叫的家园瞬间被夷为平地,大地顷刻之间一片汪洋。

洪水渐渐退去后,松滋原野间留下两道倒“丫”形深切的河谷——松滋东支河、松滋西支河,流经公安县和安乡县、澧县,注入洞庭湖西。

此后,长江南支江道逐渐淤积,江面缩小,沉银口至胡家岗段称为“松滋河”,下段称为“采穴河”。

贺龙、周逸群、向劲秋被迎往县党部。松滋城内,人们过年的鞭炮声成为迎接贺龙的欢呼。

明朝成化年间,因县城“上明城”坍塌,县衙遂在东一里处的长江南支弓形内,即南岸,修筑土城,周五里,高一丈二尺;城壕阔二丈五尺、深八尺。至嘉靖三十四年,土城塌,改用石垒砖砌,四座城门,上皆有城楼。

清朝时,几经修葺,道光二十七年,再次大修城垣及公署。

因北枕长江,西接三峡,东下吴越,势连武陵,舟车畅达,而开始早集晚市,商贾云集。城内开利寺、登云楼、关帝庙、云联塔、一柱观、文昌宫等不时涌现,寺观林立,祠祀兴隆,晨钟暮鼓,优孟连台,市井繁华,成为江南重镇。

进入南街赵家巷子,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主任周少耕(1988—1941,周廷玉、周君震,松滋县立初级中学、幼儿园的筹创者)和县妇女协会筹办处主任邵远志等人在县党部门前迎候。

贺龙大踏步抱住迎上来的周少耕:“周先生,你可想死我了啊!”

“贺胡子,我也是啊!”

进入堂内,只见几桌热腾腾的饭菜早已摆上,贺龙一愣。

邵远志马上道:“胡子大哥,周主任,这是我们各家各户凑的百家筵,可不是酒楼的宴席啊!”

候补执委庞彩五(庞正亮)道:“街坊们听说贺胡子、周主任来,就一家一样凑团年饭。”

贺龙让“老太爷”贺勋臣(1891—1970,贺士忠,生前为四川省政协委员等职)、副官向石宇同警卫员、勤务兵贺春轩、贺学栋一列人一桌,警卫排长贺学传一辈人又两桌后,方才同周逸群、向劲秋、杨凤梧、杨百福、张家鼎、周少耕以及党部几位执委落座。

邵远志遂和一班送团年饭的妇女们告辞。

“我们在前方靠的是人民的支持,我们的胜利也是广大人民的功劳,所以,是你们支持我们打胜仗,我要衷心地感谢你们。今天,我贺龙借花献佛,敬你们一杯!”

松滋县的国民革命揭幕于1924年冬。旅省学生庞彩五、黄晓宋(?—1949,黄小宋、黄振华)、胡仲连、庞子莲(庞世宏)、熊勃然(熊辉茂)五人为了让一潭死水的松滋各界了解国内革命形势和国共合作后民主革命的新纲领、新政策,利用寒假回乡在三区新江口黄晓宋家设立“益成书局”,出售《三民主义》及马列著作,开办平民夜校。

1925年初,“松滋旅省同乡会”在武汉成立,推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毕业而在汉任教的覃鸣周为会长,创办《松涛》向外宣传松滋,庞彩五五人加入国民党,其后每次假期,他们以书局为据点,筹措经费,物色对象,发展国民党员。

1926年1月,庞彩五、黄晓宋五人受省党部之命回县,在新江口成立县党部筹备委员会,筹资活动。夏,省党部指示各地党员学生回籍发动群众,迎接北伐军。武汉、荆州、宜昌等地松滋籍国民党员学生胡英伯、罗子玉等先后回松滋。罗宏达、周世万在西街刘宪章家秘密介绍刘明哲、胡嗣源、杨其格等县立一小教师加入国民党,学习《三民主义浅说》之读物。

筹委五成员先后在新江口、八保垸组建第三区和十区区党部,罗子玉、胡英伯、杨治金等在县城组建第一区区党部。9月,贺龙一师前锋贺秦封第二团进入松南,知县李盛华出逃,筹委赶写标语、制作旗帜,派代表前往接洽,代表至磨盘洲,因南北交火而返。

11月,筹委召集全县党员大会于县城议会驻所,选举成立国民党松滋临时县党部。庞彩五为常务执行委员,黄晓宋、杨其格(杨训来)、罗子玉、胡嗣源(胡人琨)、曾子粹(曾若愚)、罗海珊(罗超寰)为执行委员。临时党部责令全部党员分头发展成员,动员群众迎接北伐军。罗海珊、张扶天(张思维)等在城区组建区分部,黄太震、刘介福、罗达人、罗道学、胡世楷、肖顺章、彭兆炎等人分赴乡村,指导建立国民党区分部。

共产党人李辉华在杨林市组建八区党部,被委为常委。

李辉华,松滋六区街河市人,1923年入荆州省立荆南中学学习,1926年毕业于私立武昌荆南中学,是年春,经同学彭之任、戴绍鼎介绍加入共产党,10月回县,他是目前已知的最早回松滋县从事革命活动的两名共产党员之一。

12月,贺龙师攻打宜昌,先锋刘达五、林空湘一团抵近松滋城,代知事周孝述、驻县北军团长拜伟抱头鼠窜,临时党部公开活动。

贺龙让杨百福骑兵团留驻松滋后,令陈震南接任松滋临时县长。临时党部召开盛会与南军将士联欢。

陈震南未及刷新政制,即以主要精力投入筹措粮饷,准备让松滋捐赠二十六万。

无奈松滋连年为北洋军强征、搜刮,已不堪重负,经商会恳求,减为十五万现洋。

临时县党部见贺龙南军装备简陋、粮饷奇缺,很多将士没有棉被,有的还穿着短裤单衣,常务执委庞彩五几次召开执委会,由临时党部出面召集各区商会人员,在县议会同陈震南研究军事招待,共谋筹饷,十五万银元分配各区执行,并明令主要向富户摊派。党部于县城文昌宫设立军事招待处,委周俊山为主任,负责筹饷。

时,松滋连年水旱交侵,加之北洋军蹂躏甚苦,筹饷极为困难。临时县党部遂与周逸群一师政治部写标语、贴告示、上街宣讲、个别发动,结果征饷十八万,棉被近千床。

松滋民情振奋,县民陈俊泉等开列大劣、商会会长吴景占(吴进义)及其弟吴蔚卿(吴进知、吴进智)罪状,呈交县公署及临时县党部,请示核办。

县公署、党部协商会上,党部成员列吴氏罪端,坚持拘捕吴景占:攀附夤缘,投机革命,以筹款之故,讨好陈震南。

县公署与临时党部双方执争,曾子粹、罗子玉、杨其权当场顶撞不予捕吴的陈震南,协商会不了了之,但一场以打倒土豪劣绅为主要内容的松滋农民运动由此兴起。

没几日,罗子玉等又至县署督捕吴景占,陈震南派警士四十余人逮捕曾子粹、罗子玉,包抄县党部,并称县党部不能合作,宣布解散。

时,刘燮率二旅刘超雄、王炳南、贺文选三个团移师松滋休整。

庞彩五遂一面与刘燮交涉,一面派员赴省请愿,并电告贺龙。贺龙当即致电陈震南,令其释放被捕党员,省政务委员会亦电令陈震南放人,并委张家鼎为松滋正式县长,但陈震南抗不交卸。省党部和省政务委员会震怒,要查办陈震南。

贺龙遂与周逸群于1927年元旦,从宜昌南门码头乘船东下,急赴松滋城。

船抵西门外桥头河时,刘燮、杨百福布置号兵布阵鸣号,步调一致,异常整肃。

庞彩五、黄晓宋、杨其格及被释放的罗子玉等临时党部执委率县城国民党员和民众手执小红旗,在码头迎接。

贺龙身着中山装,腰系中山带,手执中山鞭,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目光炯炯,神态严肃,谈吐明快流利,酷似四川语调——深深烙在松滋城民脑海。

贺龙严肃地穿过夹道的刘燮旅部战士队列,走进大街,露出微笑,一边同群众问候,一边点头招手。民情高昂,燃鞭不已。

贺龙至县公署,指令陈震南交卸,由张家鼎接任,并下令拘捕吴景占、贺茂堂,提缴三区、九区团防枪支,索款于土劣王晓卿、郑聘卿、张森伯、涂祝山等。

第三天,临时县党部组织召开民众大会,热烈欢迎贺龙师长莅县。

会议在县党部左后方的广场上进行。

广场一头临时搭起会议台:台前最上方悬挂“热烈欢迎贺龙同志”的大幅横标,两边悬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台内上悬孙中山遗像,下立孙总理遗嘱。

大会由庞彩五主持,国民党员和公务人员大多到会。

松滋教育界权威人士、县立第一高级小学校长周少耕代表各界民众致欢迎词。他声音洪亮,吐字清楚,一开口,会场上就寂静无声:“今天召开民众大会,是为了热烈欢迎我们的贺师座。他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而来的。”

接着,他以沉痛的语调历述农民在政治上遭受的压迫和蹂躏,在经济上受到的剥削和压榨以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情况后,大声疾呼:“农民要翻身,耕者有其田!我们的社会好比一根树,过去被扳弯了,现在的国民革命,就是要把它扳正!全县民众要大力支援北伐军,以共跻国民革命之成功!”

“刚才这位同志称我为‘师座’,不要这样,叫同志足矣!”周少耕讲完,贺龙爽快利落,摸了摸嘴上胡须,“叫我‘贺胡子’更好。”

“欢迎贺胡子!”台下果真欢叫。

贺龙挥了挥手,接着讲了北伐的意义和使命后又说:“刚才这位同志说,我们要把扳弯了的树扳正,我看,光扳正还不行,要扳过来!”言之谔谔,鼓舞人心。

最后,他对县党部、县公署以及松滋民众对北伐军的大力支援,表示深挚的谢意。

周逸群用那略带贵州方音的腔调,也发表了生动流利、鼓舞人心的演说。

大会之后,贺龙问庞彩五:“松滋有多少党员?”

因为当时尚未作全面统计,庞彩五便笼统回答:“不多。”

“都努把力,一个当两个!”

贺龙又问周少耕:“先生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个教员。”

贺龙很高兴:“你讲得很好。一个教书先生能够这样地了解农民的痛苦,很不错。”随着他有力的手势,全场掌声哗然而起。

贺龙下榻西街县公署,一早起床后,和幺叔贺勋臣、副官向石宇、警卫员贺春轩、勤务兵贺学栋等人骑马出城,直奔朱家埠附近的碑亭子湖,猎取野鸭,回来交给县署打杂的鲁志贵拿厨房爆炒;然后到县党部转一转,见到没有起床的同志,就大声叫唤:“同志,可以起来啰,太阳晒到屁股啦!”等到那些人起床了,他才不辞而别,回到县署,津津有味地品尝自己的猎物。

有时候,贺龙出松滋城东门,登宝塔山打猎,屹立山顶的云联塔,建于清代,塔呈六菱形,高五层,雄伟壮观,他们登上塔顶,鸟瞰松滋城全貌及四野风光。

贺勋臣只比贺龙大五岁,但高一辈分,故军中贺氏“学”字辈均呼其为“老太爷”。贺勋臣与贺龙叔侄自小甚睦,平时二人兼习武功,会草药治伤,一直随贺龙南北转战,以医官身份保护贺龙。

下得山来,贺龙便把猎物一大串鸟、兔,请县公署旁边的张家茶馆帮助弄熟了吃,

贺春轩、贺学栋们则在一旁打下手。

“张家妹子,你做的小刁子鱼、虾子,蛮好吃嘛!”贺龙不时夸老板娘张克珍,“用油炸,味道特别香啊!”

这时,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一队,高呼“打倒土豪劣绅”“拥护北伐军”走来,看见贺龙,立马大叫“欢迎胡子师长”“欢迎周主任”,原来,这是县城儿童团,刘明启、袁寿伯为正、副团长,前往县党部接受指导,对面万家茶馆七八岁的万小庭连忙尾随而去。

贺龙、周逸群便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或去文昌官“军事招待处”,和周俊山主任商议军需筹备、添置棉衣棉被,或前往县党部部署革新松滋、醒悟民众,或集训杨百福驻军严肃军纪、团结工农,或鼓动农民起来打倒土豪劣绅、铲除贪官污吏……

晚餐后,贺龙便与周逸群登上城墙,畅谈干部调整、枪弹补充、思想政治工作、局势发展、国共合作、苏维埃建立……走完一圈,方才披着夜幕,返回县公署。

宜昌传来“兵变”之讯,贺龙、周逸群返回宜昌后,临时县党部于1927年1月27日,在党部大楼召集全县国民党员百余人代表大会,正式选举产生松滋县执行委员会。

互推仍在武汉的共产党员覃鸣周为常务执委,由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生黄晓宋代理,其余执委杨其格、胡慎仪、曾子粹分管组织、宣传、民运工作,庞彩五为候补执委,黄绍益(黄望山)、胡仲连(1894—1970,胡仲莲、胡连,后任松滋县教育视察等职)、胡嗣源为监委,万松桥(万寿征,1930年7月被笱在阳游击队枪毙)为秘书处主任。

县党部派员赴各区改组临时区党部,设常务、组织、宣传三名执委和监察委员一人。

这时,省党部特派松滋主持县党部成立的吴扬波迟来松滋,张家鼎、庞彩五陪同视察各区,了解松滋国民党情况:一区胡英伯、二区熊映谦、三区谢幼常、四区罗伯华、五区罗衡源、六区李春秾、七区陈俊辅、八区李辉华、九区覃少海、十区庞子莲,均前后改组。

月底,县党部成立松滋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推周少耕为主任;同时,由邵远志(邵纯古)出面筹创松滋县妇女协会;负责筹备“百家团年饭”,款待贺胡子。

1927年2月2日,正月初一,在震天的欢送声中,贺龙、周逸群率独立十五师补充团、贺佩卿特务营、郑世厚步兵营、吴远恒警卫连、杨凤梧军需处等部撤离松滋,顺水东下。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消灭敌人……”的歌声由松滋河面飘响北门码头,成为松滋城新年最美应景。

贺龙当即给宜昌吴玉章电报:留杨百福一团外,全数开下;前留沙市秦光远团及澧县毛景周教导团、师部留守者不过三团,想日内可全开下。

抵沙市,驻军秦光远团集结出发。

贺龙、周逸群换乘汽船到达汉口,师部设于汉口法租界。

2月9日,汉口“联席会议”派出“总验委员会”至鄂城,点验贺龙师,上报南昌总司令部,而总部将贺龙所部由三旅十二个战斗团缩编为刘达五、欧百川、刘燮、柏家厚、秦光远五个团,取消旅制,直辖陈佑卿手枪营、陈策勋机枪营、贺佩卿特务营三个营。

这样,包括三个旅长、七个团长和许多营连军官在内的大批多年追随贺龙、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官兵被降级或者编余,向子云旅、补充团等部一万余人予以就地遣散,向子云一干人重返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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