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学愚、赵协民等人送走胥耀庚后,总不放心,一面派人保护其家小,一面侦探刘家人去向。黄昏时分,侦探纷纷回报:“刘长子不知去向。”“刘黑甲外出未归。”“……”
廖学愚失声大叫:“胥兄险矣!”急令众人回家备马操刀。
这时,一骑狂奔而来:“蛮子、蛮子 ,群煊他……他……”廖学愚听得真切,那是胥炳奎,心中一沉,飞身上马,众人急追而去。
时,天色灰蒙,江风瑟瑟,宽阔江面一原灰暗,江滩苇丛一片狼藉。
廖学愚令李维高、傅润生、赵协民、吴清尘、马祖光众人分散搜索,穿丛越林近一个时辰,不见人影。大家点燃火把欲再次搜寻,蓦见厮杀场地,血迹斑斑,肉碎飞溅。
众人一阵心寒,惊呼起来: “总队长……胥群煊 ……”然而,只有江鸥的惊飞、江涛的拍击和水风刮过的瑟瑟。
这时,东边奔来一条火龙,众人大愕。廖学愚下令准备迎击,众人灭了火,埋伏两侧,赵协民率几人朝火龙之尾绕袭而去。
奔近的火龙齐呼:“总队长。”众人如释重负,原来是吴先洲、屈阳春及胥家族人胥长庚等人闻讯率部赶来。
屈豹子没等众人说完愤怒至极:“挖地三尺也要见尸!”于是兵分两路,屈阳春、易金生、毕世德、王国清、杨大均、刘腊喜一路沿江搜索,吴先洲、袁国璜、李辉灿、吴先登与廖学愚人等一路遍查芦林,直至午夜仍未结果。
廖剑客便聚众道:“这事必是刘氏所为,胥兄不是被杀灭尸,便是被绑架了,我们不如乘夜将他们抓几个审个明白,若不交出总队长,便杀他个鸡犬不宁。”
众人便分成几个小组,围捉嫌疑特大的刘氏族人而去。
天亮时分,各部人马会聚区农协会:刘氏族人不知去向,只有家小留守,所幸的是李鸣希落网,刘大富率刘家人已连夜窜逃监利。
廖剑客一面派人飞驰县党部,一面发兵继续追捉凶手。
孙增奎夜半被叫醒:“四爷,龚队长、管爷求见。”
“妈的,啥事这般尿急,也不看看是啥时辰。”孙增奎有些生气。
“那就打发他们走吧?!”一个妖气娇滴的赤裸女人极不高兴。
孙增奎一面穿衣下床,一面道:“你妇道人家懂个啥!”
“恭喜孙常委,心头之患已除,胥小子被扔进长江喂江猪了……”孙增奎一进客厅,龚振鹏迫不及待告知。
“什么,你们干的?”孙增奎惊诧万分。
“温甫兄,是刘大富干的,与我们无关,不过姓胥的早晚会同我们分道扬镳,终成死敌,现在少了一敌,岂不快哉?”管子超喜道。
“胥群煊所为是过火了点,但不至抛尸长江。刘大富不是早就隐匿外地了么?”
在一旁心怵的姚金安见孙增奎发问,兴奋不已原原本本吐出了参与“暗杀团”,袭杀胥耀庚的全部经过。
孙增奎原以为是这帮忠诚的弟兄所为,自己脱不了干系,如今一块石头落地:“刘伟民倒是个人才……”
时,李良耀众人求见,姚金安人等回避。李良耀、郭新民、李金蓉、熊金龙、徐明光、李道生、胥道新等人泪流满面,急匆匆闯入。
孙增奎佯为大惊:“何事令诸位如此悲怆?”
李良耀含泪:“胥……为刘大富所害……”
孙增奎大怒:“竟有这等凶事?哪还了得,坚决严惩凶手。”
李良耀遂道:“刘大富一伙早已窜逃监利,请飞报省党部,予以严缉、以息公愤。”
孙增奎即飞电省党部,省党部常委董必武、执委李汉俊、邓初民、钱介磐、卢玉成、蔡以忱等人见报后,大为吃惊,立刻行文,飞咨监利县党部:“请咨监利县署,即便派队,就近缉拿,以凭解办。”不料刘大富又窜入洞庭湖丛,自然拿办不得,这是后话。
消息传至东一区,李恒久眦眶尽裂,当即率自卫队骨干李炳宣、李秀庭、李光中、李光华、兰育治、李新德、秦铮、秦以培、秦明栋(中华英烈网:李明栋)飞奔来家铺,把个刘家大院又团团围住,不由分说,统统抓绑,散发全部财产,将房屋一字儿火焚,然后直奔廖学愚处:“廖兄,把捉拿的凶者交与我砍个痛快!”
吴先洲说:“李兄弟,你来迟了,抓的两个家伙早已见了阎王。”
“你们也太快了,也不留个与我痛快。”李恒久埋怨。
“咋,这一片火海,三百间房屋付之一炬,你‘霸王’还不满足?”屈阳春插话。
李恒久望了望火海:“胥兄去得太惨,就这般了事?”
大家正谈着,李良耀带着几位农军队员飞奔而来,众人一起围上去,探听县里反映。李良耀下马:“县党部决定在国际劳动节那日在调弦口,由廖委员主持胥兄追悼大会。诸位,我们要将这次追悼会变成战场,擦亮民众眼睛,孤立打击敌对分子……”
廖学愚忍不住:“李虎兄,一个追悼会为啥拖这般久?”
“这是孙常委他们的意见。《国共两党领袖联合宣言》告诫我们,两党同志要能开诚合作,如弟兄般亲密,不让反间之言乘机而入也;至于国民党领袖将驱逐共产党,压迫工会与工人纠察队,是内外一切反革命者在造谣中伤离间。再说,国际劳动节追悼总队长,意义深远。”
“赣州、九江、重庆、上海到处有共产党人被杀害,难道也是造谣?”众人不解。
“我在武汉开会时,区委张国焘书记亲自传达中央特别会议政治决议,我们的党之独立是指独立的政治宣传和组织,而不是说在现时一切实际政治争斗都应该独立行动;他强调,我们共产党要扶助国民党左派建立以汪精卫为领袖的文人派政府,一切群众组织和运动,尽可能的和国民党合作……”李良耀解释。
郭新民接着说:“中央意见也不无道理,国民党几十年,队伍庞大,力量强劲,而共产党才几年?既然合作,说明国民党是革命可靠的大哥,就应该听从他的领导。孙常委革命,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嘛。”
众人以为郭新民之言似乎有些道理,但又总觉不是滋味,遂决定由李恒久代理石首农民自卫军总队长,之后,便分头准备追悼会之事去了。
1927年5月1日一大早,调弦口河堤街东南空阔场地上,头扎白巾的人群早已挤满了会场,尽管灰蒙蒙的天空飘零着不大不小的雨点。吴先洲、徐明光率自卫队警戒着四周。人潮仍不断涌来,由廖一贯、熊迪、蔡大勋、蔡玉坤等率领的华容县代表团也早早进入了会场。
悲愤的人群,三五一伙在陈述着胥耀庚的豪行壮举:不当县长,回乡农运;奇袭陈楚生,力战群魔……而众多的人默注着主席台,只见右贴“以命偿命痛悼先驱”,左挂“以血还血誓杀凶狗”,横幅“深痛追悼胥耀庚同志”。
辰时初刻,胥桂林身着白衣、胸抱先父遗像在胥月亭、胥长庚等家人及李良耀、廖学愚、屈阳春、李恒久等人的护拥下,款入主席台。刹时,会场哭成一片,突然呼声大作:“枪毙刘大富!”“为胥群煊报仇!”“……”
廖学愚向怒火中烧的人海致词:“……先生乃忠贞之同志,为革命之导师,坚韧不拔,劳苦不辞,不以挫折而变其主义,不因威胁而泄其色势。俾等乃愚妄无知,昧于顺逆,甘作恶豪之虎伥,谋害吾党之先知,浮尸骨于长江,溅血迹于沿堤。天下为之震怒,群众为之嘘唏……吾辈定以血讨血,为先驱报此大仇……”
“为总队长报仇!”“……”会场再次爆发震天之声。
突然,人群中一条身影蹿上主席台,指着廖学愚等大叫:“尔等为何只晓在此让人倾泪,而不像你们南二区的王石华、杨汝成缉捕凶手,血祭同志?”
4月中,王石华从万庾铺潜回南二区后,找到操军乡农协会委员长刘召东(1905—1951,刘建中,后任国军湘鄂赣区中将副总司令)以及杨汝成、朱汉生、李如松等人,秘密成立新的南二区农民协会执行委员会。
王石华逃往万庾铺后,向华容五区农协会委员长胡大明、县农协特派员欧阳曙取经,因此,在会员中挑选几十名青壮年邓升阶、严春生、石伏佑、匡运金、李章桂、夏南田……组成自卫队,每天习操练武。一天深夜,王石华、杨汝成率领自卫队员捕捉文慈秀,一举夺回领导权。
台下顿时和声一片:“对,对,为何不捉杀刘大富?”
李良耀一讶,定睛一瞧,此人乃华容共产党员、县农民运动讲习班教员邓白,便道:“帮凶已捕杀了二人,只是主使者逃遁,尚在侦缉之中。”
华容县另一代表、县部委秘书毛颖拔(1899—1930,后任鄂西联县苏府秘书等职)亦愤道:“碰上我,定叫他粉身碎骨。”
5月4日,应其他区乡要求,县党部、县农协又在县城举行了悼胥大会,公安县农协筹备处主任覃济川与四、五、六区农协会负责人魏玉阶、黄凤鸣、李金生等代表赴吊。会后,各区乡之民高呼口号,遍游县城,天黑方散。
几日后,李良耀得共产党湖北省执行委员会张太雷、陈潭秋、郑超麟急报:安庆、九江、南昌、赣州、上海、广州诸地先后发生反革命事变,形势十分险峻,速入省城开会,听取共产党“五大”会议精神。
李良耀一离开,主管共产党县部委、县农协会的廖学愚得知:夏斗寅撤离宜昌,东下武昌,川军杨森部已入鄂西,正东进骚扰;便急令胥克章、马祖光、吴清尘、袁国璜、傅在新、刘元臣等人,在调弦口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大家商定:建立“石首县农民革命军总指挥部”来替代“石首县农民自卫军总队部”,
公推军长廖学愚、总指挥徐明光、军事委员长胥道新;总指挥部内设宣传、交通两部,部长李道生、赵协民;秘书、书记、军法、军事四处,处长李维高、毕世德、李辉灿、李金蓉;军部直辖一、二、三路分部:王开富、吴先洲、李恒久分为各路指挥;屈阳春为东二区农协会委员长、第二路副指挥。
时,赴武昌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的佘巨源,返回江北,组建了江陵、石首、公安联县农民赤卫大队。
佘巨源于三月底结业后,受派到江陵县开展活动。他先至鹤汛区金果寺,江陵县第一个共产党支部——江陵特支田金南支部驻地,找到在汉认识的支部书记戴绍鼎,支部委员赵本长、田其宽、白正秀、黄振远等人,以及区农协会委员长王子香和傅在举、赵大海、王熊才一班人,迅速组建江陵县第一支农民武装:鹤汛区农民自卫队。
随后,佘巨源同石首县部委秘书曾显阶以及毕成浩等深入江北,又组建以北一区农协会副委员长张国增、接任支书的李浩然为首的江北农民自卫队。
接着,佘巨源横渡下荆江,深入江、公、石三县所辖之地南五洲,由中华大学校友马俊才、涂美中以及在汉结识的朱联元认识搭巴洲农协会刘寿先、泡洲农协会王炳南、老洲农协佘功义等人,组建由王炳南、刘寿先负责的五洲农民自卫队。
五月初,佘巨源依据苏俄革命样式,在江陵县郝穴镇宣布建立“联县赤卫大队”,以佘功义、张国增、戴绍鼎为副大队长,拥有三百余人,数十支枪,与公安县各区除暴安良委员会及其农民自卫队、石首农民革命军遥相呼应。
整编会刚散,廖学愚接到石华联合指挥部指挥长、华容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何坤急函:川军犯境,急商良策。
翌晨,石首农民革命军军部三人便策马华容城,当三人步入华容农军驻地时,共产党公安县支部书记覃济川(1900—1927,覃可俊、覃超环、覃超寰,后任湘鄂川边游击队总司令等职)、县党部常务委员朱联元、常务监察委员涂美中三人已经由安乡县转道而来。
华容的何坤、蔡大勋、刘岳云、熊迪与石首的廖学愚、徐明光、胥道新等人纷纷打听公安情形。
“公安已经为川军杨森前锋夏天明团占领,因犯敌势猛,敌我悬殊,我们支部率自卫队皆分散隐匿澧县、安乡,”覃济川不无痛惜道,“外逃的土豪劣绅们纷纷成立‘清乡委员会’,大肆捕杀革命群众……”
“夏斗寅不是在宜昌防守川军么?”蔡大勋不解,“川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听说夏斗寅撤防、逃离了。”覃济川恨恨道。
“川军岂不是长驱直入?”廖学愚惊呆。
覃济川,生于公安七区仁和垸益龙岗一富民之家,1919年考进省立第三中学,1922年秋入湖北省立法科大学,得到教务主任邓初民和一些共产党人的关注与培养,1924年秋加入共产党,不久又奉指示与易潮善、陈吉甫、朱联元(1897—1928,朱用章、朱乘辅,生前为鄂西赤卫大队支队长)等加入国民党,被推选为全省学生联合会干事、公安县旅省同乡会会长,曾和鲁觉炳等人领导反对国家主义派、北洋政府教育协会代表陈启天的斗争;担任共产党大冶县港窑湖特别支部书记期间,组织近千名失业工人反裁减、争复工,并组建大冶县谢家畈农民协会。
1926年6月底,一艘由汉口开往沙市的小火轮停靠长江南岸阧湖堤,从船上走下一群青年学生,内中一位穿白纺绸长衫、肩宽耳大、戴近视眼镜、浓眉长脸的高挑个子,便是覃济川。与之同行的是省立法科大学的易潮善、朱联元、章新民、朱之波、郭在安,中华大学的马俊才、陶尧阶、涂美中(1902—1932,涂福华,后任红三军教导二师政治委员等职),武昌湖北省立甲种农业学校的刘煊、徐华钧,私立武昌荆南中学的戴补天,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范景新、陈吉甫,省立商业学校的易良钧(易良俊),私立武昌蚕业中学的祝小阶以及覃济川之兄覃九峰等人。
时,国民革命军北伐,武汉各校提前放暑假,共产党湖北地委、国民党省党部派遣他们回公安发展国共组织,迎接北伐军入鄂。
下船后,覃济川一行直奔公安城南平,发起成立全县第一个革命组织-----公安县农学会,以罗受益为会长,刘煊、易潮善(1899—1928,易勤夫、易聘卿,后任中共湖北省委特派员等职)、易柱之为副会长,朱云波、徐华钧为评议员,并由刘煊、陈吉甫负责出版《农民之声》。
不久,在宜昌省立三师加入国民党、共产党的邱宏锡(1898—1932,邱伯福,后任中共公安县委书记等职)、胡时达,沙市甲种商业学校的国民党员熊维则等人入盟,这一群风华正茂、浑身是胆的热血者点燃了“百湖之县”——公安革命之火。
东汉建安十四年春,刘备领荆州牧,称“左将军”,人称“左公”,驻军油江口,设县名“公安”,取意“左公安营扎寨之地”,公安县名由此而来。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命吕蒙袭取荆州,改公安县为孱陵县。西晋太康年间,析孱陵置江安县;南朝梁代太清年间,改“江安”为“公安”至今。
公安县位于湖南澧县、安乡与长江之间,西吻松滋、东南衔石首,北抱江陵江南之西乡,东北隔长江与江陵南乡相望。
县域除东南边陲之黄山及附近之丘陵外,藕池河、虎渡河、松东河、松西河、洈水河等近三十条大小河流纵横穿贯,乌泥湖(淤泥湖)、牛奶湖、重湖、玉湖、陆逊湖、白湖等二百余大小湖泊密密匝匝,古人云“江湖数片白,黄山一点青”,因此,公安县素称“百湖之地、百湖之县、百湖之乡”。
自1919年开始,全县改辖八个行政区,由县城南平往南,大致逆时针划分为一至八区,区公所分驻南平、韦家厂、申津渡、孟家溪、甘家厂、闸口、麻豪口、斑竹垱。
当公安县农学会宣告成立时,县议员邱海如、汪朗如等人掌握全县田赋公产,擅自决定增加本年的堤工捐。
覃济川农学会认为,增加堤工捐是为了搜刮民财,以饱私囊,遂鼓动邱海如的反对派在县议会上质问,继而组织查账;刘煊、陈吉甫辄在《农民之声》上大造舆论。
覃济川辄带领易潮善、徐华钧、邱宏锡、胡时达、易柱之、朱云波等农学会员在县城街上,一夜之间到处贴满“邱海如、汪朗如贪污可耻”“反对增加堤工捐”等标语。
邱海如、汪朗如闻知,噤若寒蝉,议长陈厚萃宣布增加堤工捐流产。
农学会第一次斗争震动全县。
县农学会成员全部回乡、建立乡村农学会、发展国民党员。
刘煊(1904—1927,刘从历、刘西容,生前为湘鄂川边游击队参谋长)、易潮善、朱联元、童濯芝等分别回到甘家厂、胡家厂、南五洲、章庄铺建立农学会。
覃九峰、覃济川兄弟动员家人散发资财,济贫救危,结交贫民,号召“全体农民起来,反对劣绅土豪,反抗苛税勒捐!” 粘贴标语“打倒英日帝国主义! 打倒吴佩孚、张作霖! ”“欢迎国民革命军!”
覃济川以秘密吸收的国民党学生党员闵正南、尹泽彪、张理皇等人为骨干,在家乡仁和垸天主堂,建立公安县第一个农村农学会,以郭家元、孙家贵为正、副会长,拒绝土豪、劣绅、吸鸦片和打牌赌博的四种人入会。当过土匪康友贵吓得躲在家里哭;马玉文则吓跑了;谢心阶戒了吸鸦片烟,终于入会;而经常打牌赌博的胡海堂则一直在会外。
接着,农学会成立禁烟局,派人到各码头检查,规定买烟票后,才能吸烟,用经济手段限制吸烟,以充裕农学会经济。
范景新在六区沙厂成立以姚学甫为会长的赵家湾农学会,涂美中在七区涂郭巷成立以郭玉阶、孟伯平为正、副会长的青吉泓农学会。
六区李金生(1895—1933,李四荃,后任红六军十七师师长等职)闻讯,和舅舅杨荣祥等人一商量,决定先秘密发展,然后大张旗鼓,成立陈祠桥农学会。
在崇祯观前高台,李金生宣布农学会“三不要”:有头的(土豪劣绅)不要,有脚的(有政治靠山)不要,嘴巴不稳的不要;成立以李银洲会长,以卞凤祥、李子贤为副会长的陈祠桥农学会。
杨荣祥在台上,把手一挥:“押上台来。”只见杨菊生、佘梅卿带领陈祠桥“亮团”,押着两个土匪上台,示众,然后斩杀。
会后,覃济川听李金生说,县城监狱不久前关进一名外国人。覃济川立马去南平,打探详情。
李金生,祖籍湖南湘阴县,出生于湖北公安县六区陈祠桥一户贫农之家,四岁时其母去世,由舅父杨荣祥(1880—1928,杨云祥,后为鄂西农民革命军副总司令)照顾,五年私塾辍学后,以种田为生;闲时,随杨荣祥习武强身,一道“挑团”打土匪。
1925年春,好友杨菊生与同村姑娘范八妹私下相爱,遭到范家父母极力反对。眼看婚事不成,杨菊生便邀约几个青年朋友到范家抢亲,范家到县里状告带头抢亲的李金生。李金生因此被驻军刘建章部控制的县公署关进大牢。在狱中,李金生了解到被湖北蒲圻籍县知事张绍焮投进监狱的,大多属于冤枉的贫苦人。一年余出狱后,李金生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联络穷苦人,成立农学会。
覃济川到县城,向一区国民党员钟玉明、陈运炳、张斌成、沈树茂一问,一名叫安东宛的大韩民国新闻记者被县知事李佑元在押。
大韩帝国于1910年与大日本帝国签订《日韩合并条约》,大韩帝国王室移居日本本土,朝鲜半岛正式并入大日本帝国,成为日本领土。
1919年,朝鲜半岛爆发声势浩大的“3·1”反日运动。4月10日,流亡上海的朝鲜半岛志士经李光洙、孙贞道提议,同时在杜月笙的安排下,在上海法租界成立临时议政院,作为最高民意机关;4月11日,召开临时议政院第一届会议,制订《大韩民国临时宪章》,成立大韩民国临时政府。
安东宛遭日本通缉,由朝鲜半岛逃来中国,过境公安县,准备采访报道“堤工捐流产”,被邱海如、汪朗如等人侦知,密告驻县的北军潘善哉团,以扰乱地方罪抓捕,送入县公署。
覃济川遂召集县农学会罗受益、刘煊、易潮善、徐华钧、易柱之等一班人开会,研究营救安东宛;最后,由覃济川领头保出安东宛。
此刻,公安县境共产党员覃济川、刘煊、邱宏锡等开始了马列主义的秘密宣传。邱宏锡受聘为南平小学校训育主任;覃济川、刘煊在麻豪口福音堂建立一所小学校,聘易良钧任校长,闵正南为事务主任,曾凡钊、陈永甲、范景新等为教员,吸收大批青少年入学,穷苦人家子女免费,废止“三纲五常”等封建道德的教育内容,向学校师生宣传阶级斗争、马列主义思想。
这样,七区麻豪口成为公安县革命策源地。
8月下旬,省党部巡视员、江陵籍共产党员鲁觉炳(1900—1928,鲁爵炳,后任江陵县总工会秘书等职)与王培灵奉遣公安,将省党部政治宣传委员会印发的小册子、传单、画报、《告湖北人民书》等宣传品三十余种,共数万份,船至阧湖堤,然后用两匹马驮着标语和巨幅漫画,直接到覃济川、覃九峰家中,向覃济川传达关于“北伐军即将经过公安,要组织民众欢迎,掀起革命高潮”的指示,密商部署迎接北伐军和组建临时县党部。
这时,南军西路正挺进湘西北。
鲁觉炳、王培灵一走,覃济川与覃九峰立即到麻豪口召集徐华钧、易良钧、吴品山、罗锦、涂美中、朱联元、孟伯平、戴方宣、胡时达、戴补天(1901—1932,戴贵舒,后任湘鄂西省财政部长等职)等人开会,成立国民党第一区党部筹备处,由徐华钧负责;下设麻豪口、沙厂、周家厂、涂郭巷第一、二、三、四分部,分别由易良钧、吴品山、罗锦、涂美中任常务委员,扩张党员,迎接南军。
接着,覃济川赶往五区甘家厂,成立第二区党部筹备处,由刘煊、易潮善、李世英、罗生安(罗森安、罗申安)、邱宏锡负责,又在三区章庄铺成立第三区党部筹备处,童濯芝、刘恒伯、司马全等为负责人。
覃济川刚刚回到麻豪口,惊闻七区驻军出动全连搜捕戴补天。
“难道我们的行动被北洋军发觉了?”覃济川偷偷潜回仁和垸,碰着涂美中、朱联元,“戴麻子呢?”
“麻子跑了,他爸被抓了。”涂美中回道。
戴补天出生于仁和垸一殷实农家,本姓郭,过继戴家,名贵舒,五岁时入堂伯戴方宣私塾读书;其脸上因天花所致凹陷的痘痕,被伙伴们绰号“戴麻子”,与思想开明的戴方宣相处十余年,十分融洽,1924年秋考入武昌荆南中学,参加学生运动。在提前放假、返回公安的轮船上,他向同乡们宣布:“我要像女娲一样,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从此改名戴补天……”
朱联元见覃济川十分焦急,乃曰:“麻子和戴方宣、马俊才、胡时达痛恨驻涂郭巷的北军吴连设赌场捞钱,就策划如何瓦解他们,以迎接南军过境。麻子和时达扮成浪荡子弟,混迹赌场,寻找机会。忽闻他们将换防开拔,麻子遂鼓动四个归心似箭的赌友士兵拖枪逃跑,被吴连长清点人数时发觉。北兵即刻大搜查,怀疑出入赌场的戴家麻子儿子搞鬼,一包围戴家,果然麻子与时达早已启程往汉口了,七窍生烟的吴连长,一把火烧了戴家房子……”
“可怜了他父亲,被关押毒打……”涂美中恻隐道。
覃济川万分怜惜:“得想办法,救救他!”
“戴家正在筹钱,准备凑齐一千多斤皮花,运到沙市换钱来赎人……”涂美中增补。
覃济川弄清楚临时县党部行动没有被发现,乃与涂美中、朱联元召集三个区党部筹备处及其分部负责人聚会麻豪口,秘密成立国民党公安县临时执行委员会和监察委员会。
大家推举覃济川担任临时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刘煊、李世英、许守愚、严冰清、陶尧阶分别为组织、农工、宣传、妇女、青年执行委员,郭在安、李经香、戴宝宣为执行委员;易潮善为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涂美中、覃九峰、刘启文、章新民为监察委员。
进入9月,南军左翼贺龙、杨其昌等部已经占领澧县。
忽闻贺龙剑指公安,覃济川、覃九峰、朱联元、涂美中、徐华钧等人辄分头召集七区国民党员王炳南、刘云洲、闵正南、尹泽彪、张理皇、范景新、陈永甲、陶尧阶、刘寿全、刘寿贵、刘寿先、胡裕早、熊维则、谢啸秋等三十余人,以“吃红蛋”为掩护,到麻豪口易良钧家里,召开紧急会议:迅速行动起来,马上在全县范围内,做好迎接北伐军准备。
夜半散会后,第一区党部全体人员三五人一组,连夜分头出发,直奔县城、闸口、阧湖堤、黑狗垱等重要集镇和交通要地,执行任务。
覃济川、覃九峰分头赶往甘家厂、章庄铺,要求刘煊、易潮善与童濯芝、刘恒伯等负责人,通知第二、三区党员,参与统一行动,安东宛亦请求参与。
次日一早,人们出门一看,全县城乡主要集市与要地贴出欢迎北伐军的巨幅红绿标语和漫画:“打倒英、日帝国主义”“打倒吴佩孚!”“打倒军阀”“取消苛捐杂税”“欢迎革命军”和《告湖北人民书》等文告。
临时县党部宣传委员许守愚带领二区范景新、刘启文等人将标语投进县议会办公室。
一夜间出现这么多鲜艳夺目、触目惊心的标语,群众惊诧不已,奔走相告;县公署、县议会惶惶不安,顿时如鸟兽散;县知事李佑元一群吏绅,纷纷携带家眷、裹起金银细软,仓皇逃往沙市、汉口。
覃济川临时县党部组织民众,前往县南郑公渡一带迎接南军入鄂。
1926年9月17日,九军一师贺龙和二师杨其昌各率所部,由澧县分路挺进公安,贺龙前锋经章庄铺、谷升寺,杨部经郑公渡、汪家汊,由民工帮搭浮桥过河,在民众欢呼声中,直奔县城。
9月18日,覃济川、邱宏锡集合三个区党部人员和青年学生百多人散发《告湖北人民书》,出城迎接北伐军。贺龙所部首先进城。南平倾城欢迎,家家悬旗,户户放鞭。
左翼代行总指挥吕超驻节县城,派员接见国民党员,委派覃济川迅速组织民众支援北伐。
覃济川临时县党部公开成立,并公布组成人员名单,设机关于县公署教育局。
第一、二、三区党部筹备处转成正式区党部,同时在县城、黄金口建立第四、五两个区党部筹备处,分别由钟玉明和周海波负责。
临时县党部设立公安县军事招待处,组织民众为北伐军站岗放哨,充当向导,运送枪支弹药,筹措粮秣,烧茶做饭,支援南军在公安作战。
时,县议员、教育局长邱海如,四区区长袁金波、八区团总李大贵等豪绅见覃济川临时县党部受到民众欢迎,得到南军支持,于是在南平拼凑“国民党公安党部”,公开亮相。
但是,各区党部称其为“邱记国民党”,号召民众拒之。
邱海如通过临时县党部妇女委员、自己的小妾严冰清找到覃济川、刘煊、易潮善、涂美中谈判合并,遭到严词拒绝而流产。
话说在欢迎南军进城的人群中,一个约摸四十五六岁的男子,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着神采;他看南军将士时,十分注意;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微白的牙齿;手指粗大,穿一件旧青布外套,腰扎白布带,脚穿草鞋,中等个、结实身材。他见战士们穿着灰布军装,打着绑腿,扛着枪支,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但个个精神抖擞;南军宣传队张贴“国民革命军不怕死,不要钱,爱国家,爱人民,不拉夫,不扰民”;大小商店挂起了五颜六色的欢迎旗帜。
贺龙骑在棕红马上,在响彻南平的锣鼓、鞭炮、欢呼声中,不断地向欢呼的群众挥手致意。他情不自禁随人流欢呼。
贺龙在西门的一家杂货铺前停下来,向欢迎的人群讲话,感谢湖北民众的支援,革命军还要继续前进,攻占荆沙,直捣武汉,打倒吴佩孚……
他迅即出东门,赶回陈祠桥,找到李金生说:“我看到过不少军队:清军、川军、北洋军,不是派粮派款,就是调戏妇女、抓丁拉夫,农民又怕又恨。这次南军入境,各地盛传不同于以往的军队,我今天亲自去看一下,果真不一样!”
他是李金生舅父杨荣祥:“难怪一辆辆马车拖着县内土豪劣绅、财主老爷和他们的细软财物,在陈祠桥旁边的大道上,向荆州、沙市狂奔。”
于是,舅甥俩立刻动员陈祠桥农学会成员,准备迎接北伐军。
三天后,北伐军行经陈祠桥,十几里长的大道旁,摆满了卤鸡蛋、熟食和茶水。
公安六区陈祠桥,白湖(北湖)西北湄之小集市。光绪十六年,十岁的杨荣祥头戴父孝,从湖南湘阴县白湖垸同五个兄弟姐妹,由母亲带领,随外出垦荒人流来此落户。
这里湖水茫茫、芦苇丛丛,杨荣祥一家和那些开荒的湖南人一样,砍芦柴、搭茅棚、撑船捕鱼、开荒种地。杨荣祥私塾两年后,替人放牛打工,自谋衣食,杨氏兄弟勤抓苦做,置了一部分田产。
待杨荣祥长大时,他分得了哥嫂们艰苦挣来的五十多亩田和八十多亩湖滩柴山,成了这一带的小地主。但他从小热爱劳动,农忙时,同帮工一起耕田、犁地、播种和收割,在农田活计上,他还是一个好把式;农闲,和弟兄们一起练习武艺。
当时,这里的豪绅汪朗如等人看到湖南人在这里兴盛起来,非常眼红,蓄意挑起公安人和湖南人的冲突,诱骗不少本地群众组织“赶南会”,胡说:“只有把湖南人赶走,湖北才得安宁。”
正直厚道的杨荣祥与本地农民和睦相处:“都在一起种田,谁也不欺负谁,有难时还互相帮助,为什么要闹事?”经过他大量细致地奔波,终于瓦解了“赶南会”。
杨荣祥的声望也逐渐增大。
白湖泊汊历为土匪任意出没之场所,丢字喊款,下谷牵猪,抱金罗汉,直至明火执仗,而官府和土匪历来沆瀣一气,年年向民众征收“清匪捐”,可土匪却越清越多,匪患愈加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