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8月22日,北伐军占领岳阳城。
国民党湖南省党部书记长王凌波、农民部长兼省农民协会委员长易礼容与共产党湖南区执行委员会书记李维汉、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夏明翰派遣岳阳县南区郎中屋场的刘士奇(1902-1933,刘齐才、刘贻才、刘锐初,后任红四方面军政治部主任等职)以省党部特派员身份回县开展国民运动。
9月,刘士奇与彭德基、任伊平、钟堃、刘铙、王品三、蓝豫将国民党岳阳市党部改组为岳阳县党部筹备委员会之后,在县城铁炉街童南帮公馆,同钟堃、龙启根(龙启赓)、廖贞、阎维华、戴立本、毛肇堃、唐智仁(女)秘密组建共产党岳阳县地方执行委员会,同时,在鲁肃坟附近成立岳阳县农协会筹委会,委员长廖贞,委员谭永咏、谭晓曙、侯国庆、李永年、潘光第等,秘书杨其静,联络员易海晏,即派出邹天翼、柳德成、姜义虎、徐群普、徐春圃、马琪(马奇)等农运特派员,分赴各区乡,展开农民运动。
时,岳阳县行政区划承袭清末五乡制,于1913年9月,巴陵县改称岳阳县时,乡改区,除县城及郊区设城厢镇外,全县辖东、南、西、北、中五区,区辖团,团下设街。
湘江、洞庭湖以西为西区,与监利、石首、华容、南县、沅江为邻;湖东之北部区域,城厢镇与临湘第三、五区之间为北区;与湘阴县北部接壤的县南地带为南区;伸入临湘第四区与平江北乡之间,紧吻湖北通城县之区域乃东区;城厢镇之南南津港与新墙河之间曰中区。
北区特派员徐春圃、马琪闻孙子俦乡贤之名,乃邀孙氏共创农民协会,孙子俦为马琪革命思想所震动,请马琪住进家里,三十四岁的孙凤章、三十岁的徐南圃(徐南普)、二十二岁的徐志山、二十岁的姚丙泉一批志士齐聚孙家,聆听马琪打土豪、分田地、铲除人间不平的呼唤。
孙子俦将国民革命编成歌谣,由儿童传唱,遍及北区山村。
1926年底,由刘士奇、廖贞、马琪、徐春圃主持,成立昆山团农民协会,共推孙子俦为委员长;拥有四个乡协会,会员近两千。
孙子俦制定协会斗争纲领:以国为家,打倒家族主义,废除宗祠;打倒土豪劣绅,开仓济贫;禁赌博、戒鸦片;不包庇坏人……团协会把一个抽鸦片、赌博的高祜爹抓来游街示众。理发师高伯凡欲与高家寡妇李宝姑结婚,被高氏族人称为离经叛道、有辱门风,横加阻挠,扬言处以家法。孙子俦赶到高家,宣讲婚姻自由,“宗娶宗妻”不是“伤风败俗”,由团协会为他们举行婚礼,震动山村。
孙子俦之团协会与儿童团将土豪方奇昌、王观世、李仲才等游街示警,历数他们往昔跋扈闾阎罪行,李仲才等人下跪求饶。豪绅葛西世马腹逃鞭;孙子俦辄领会员们闯进葛家,开仓放粮。
1927年 2月元宵节,雾雨濛濛,北区孙子俦、刘正堂、李平涛、刘坤山、李振国诸代表参加岳阳县第一届国民党员代表大会,选举前,刘士奇提出不再担任县党部常务执行委员,提议彭德基担任。选举中,蓝豫落选,纠集少数人大闹会场。刘士奇勇悍而出,历数蓝豫的恶性表现后,轰他离开会场。县党部正式成立,常务委员彭德基,组织、宣传部长钟堃、王品三,农工部长刘铙,青运、妇女部长李浓、阎维华,商业部长周勉之、秘书谭际英、委员李香山、高鸿均等。
会议正要落幕,忽闻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岳阳楼下洞庭湖滩上,工人纠察队长罗致夫来报:国民革命军总顾问鲍罗廷、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由广州飞赴武汉而迫降。
刘士奇、彭德基遂带领孙子俦、刘正堂、李平涛之百余代表前往迎接,将他们接到西门旅社安歇。当晚,邓演达入县党部演讲,鲍罗庭未露面。
会后,孙子俦与三十六岁的刘正堂、三十岁的刘坤山一路返回北区,商量如何度春荒。
去年秋,刘正堂与刘坤山来洪湖之西的桐梓湖修筑河堤,与朱同银(朱同荣)相识,并由朱同银介绍加入共产党。年前,刘正堂、刘坤山回乡,由马琪、徐春圃指引,聚三十五岁的刘济川、三十一岁的刘衡清、二十岁的刘万和一班人于西塘,成立西塘团农民协会,刘正堂、刘坤山被推为正、副委员长,拥有会员近两千。
佃农之家的刘正堂只读过三年私塾,但是同他父亲刘池亮一样,勤劳正直、秉性刚正,急公好义。西塘隔游港河(龙源河)与临湘五区之长塘相望,西北距离昆山二十余里;距离县城五十多里。
在孙家坳,孙子俦、刘正堂、刘坤山与马琪商议,在北区开仓放粮,让徐南圃、徐志山、姚丙泉分赴平地、康王、乌江,唤各团委员长徐春圃、刘阳庚(刘阳耕)、任锦芳(任景芳)与会协调:各团各街清仓登记粮食,禁止粮食外流,规定最高限价,责令地主开仓平粜。
时,徐春圃正在平地与二十九岁的柴伯春、二十六岁的李渔舫召集各街协会委员,三十四岁高从清、二十八岁的李斗岩、二十四岁的李平涛与高正德、二十多岁的李柏林、十九岁的陈志裕、十八岁的李振国,组建平地团农民协会,徐春圃、柴伯春被推为正、副委员长。
平地位于北区最北端,南距昆山二十余里。
李平涛与李振国乃叔侄,李振国其父李文思佃农。李平涛在湖南省第三联合县立中学校时,与孙子俦同窗。
据传,李平涛能文能武,闯荡临湘、监利、沔阳周边县域,在白螺矶设馆授徒时,不仅敬仰白螺小学秀才教员阮景星,而且与刘崇龙、高秀清、姜炳炎、杨若西、严锡宽、张永松、恭慕堂、戴辉勤、薛显金一批人惺惺相惜。年前回乡,偕李振国参加农民协会。
斯时,北区最大土豪乃李章选、李万选兄弟,霸地横跨游港河,欺压百姓,囤积粮食,出境高价牟利,并殴打追查的农协会委员。
徐春圃平地团协会抓捕李万选,李平涛、李振国押着李万选戴高帽子游街,没收其多占田产充公。
刘正堂、刘坤山西塘团协会与刘阳耕、任景芳各协会一致行动,抓捕豪绅刘克富、刘贻利、王立朝一干人,追查各处粮仓,开仓放粮。
孙子俦指挥孙凤章、徐南圃、徐志山、姚丙泉众人将李章选挂牌游街,狡诈的李章选半路逃跑。大小地主不敢违令,三天之内平粜出粮近千石。
1927年 3月中,丁卯二月,孙子俦、刘正堂、刘坤山、李平涛、李振国……作为北区代表,出席岳阳县农民协会成立大会,推选廖贞任委员长,执行委员谭永咏、谭晓曙、侯国庆、李浓、李永年、潘光第、许新猷、姜丽甫、颜训华,秘书杨其静,联络员易海晏。
会址柴家岭。
各团、街协会改为区、乡协会,全县已有二十余区协会,八十余乡协会,会员近十万。
县农民协会接管县团防队百余人枪,委派共产党员徐坚石、徐丙如担任正、副总队长,改造为农民自卫军大队,在区乡组建中队、分队,各协会均成立梭镖队,集中操练。
宣告组建岳阳县审判土豪劣绅特别法庭,县长何峙文任首席委员,委员谭晓曙、王品三。在东门操坪,召开审判大会,处决团防局作恶局长姜子林、造孽盐商罗子春。
孙子俦、徐春圃、刘正堂、李平涛派出梭镖队,缉拿李章选,经特别法庭审判,在张嘴桥召开数千人审判大会,口宣李章选的罪状后,当众处决。
刘士奇在周英鹤家主持孙子俦加入共产党宣誓仪式。
各区捉拿凶犯方树溪、恶霸汪伯材、彭循儒……经特别法庭审讯处决。
4月8日,湖南全省总工会代表聂明等四人到岳阳,与县总工会戴立本会商,发动四万工农群众,调集大小民船三百艘,分水陆两路向城陵矶进发,于10日迫使阿克乐交出海关印章,写出移交书,岳州关正式被收回。
岳阳县农民协会召集冯志强、刘焕文、余秋山、胡兰亭、胡来轩……四十多人于双井巷之南天主堂开办县农民运动讲习所,由刘士奇、廖贞任正、副所长。
刘士奇以共产党湖南区委驻岳阳代表身份公开活动,改组岳阳地委,书记龙启根,组织、宣传部长孙稼、钟堃,文书干事陈步凡,委员廖贞、戴立本、阎维华、毛肇堃、唐智仁。
5月下旬,国民革命军第八军李云杰第三师第九团团长、岳阳警备司令周希武接到以彭国钧、仇鳌、许克祥、萧翼鲲、张敬兮、陈其祥、李毓尧、张开琏、左益斋等署名的湖南省救党委员会密电,指示其捕杀刘士奇、廖贞、戴立本等共产党员,周希武通过政治部主任、共产党员张天翼告知刘士奇:共产党停止活动,迅速撤离。
刘士奇、龙启根、钟堃召集岳阳县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临湘县部委撤退岳阳的委员、各区特派员紧急转移会议。陈步凡和孙稼将岳阳、临湘两县机密文件和党员名册转往湖滨双十学校,由学校支部掩藏。
去年12月,岳阳县党部筹备委员会吴国铎、贾能光、邹楚贞三人在美国基督教会创办的湖滨大学原址重新开设“双十学校”,宣传进步思想,培养人才。
刘士奇秘密成立由吴国铎负责的双十学校支部。
支部委员方仲文将名册埋藏在校内芭蕉树下后,潜回临湘县第二区聂市家中,旋即被捕,带领团防队挖出共产党员名册,献给岳阳新任县长、平江籍徐汉标(徐汉彪),按名册捕人,仅1927年6月9日,岳阳东门外操坪,王汉初……四十余共产党员惨遭杀害。
北区葛西世、李万选“义勇队”日夜抓捕革命者。
孙子俦躲藏在方元明私塾里。时,孙父已经去世,义勇队将孙母抓去,严刑逼供交出其儿子,并逼其变卖房屋田地,抵偿农协会所分发的葛西世的粮食等物,孙母含愤去世。孙妻葛云姑被迫带者不满四岁的儿子孙云主,沿门乞讨,逃往他乡,后为生活所迫,改嫁他人。
刘正堂、刘坤山、李平涛、李振国……逃亡江北。
孙子俦强忍怒火,在农友掩护下,逃出昆山,从云溪乘火车到达武昌,几经周折,巧遇湖南省第三联合县立中学校同窗刘革非,孙、刘二人也在长沙不同校而同期求学。孙子俦终于和正着手聚集失散党员、恢复组织的湖北省委接头,与涂国钦、彭定奉遣监利。
刘革非捎来省委调令,调监利县委委员龙从启赴鄂南区特委。
刘崇龙即遣交通员张辉义去剅口通告龙从启。
龙从启将一支驳壳枪交给刘崇龙,互相勉励:“在不同地域,坚持战斗,搞好秋收暴动。”
东渡长江后,龙从启由鄂南区特委书记吴德峰、委员符向一与黄赤光任命为嘉鱼县委书记……
孙子俦与陈步云、刘崇龙主持成立岳阳、临湘两县苏维埃筹备委员会,张永松、恭慕堂任正、副主席,刘正堂、黎子明、罗松柏为筹备委员;刘坤山、戴咏樵为交通员,以丁家洲为基地,丁家山、大云山为据点,筹划在临湘南部、岳阳北部区域,建立苏维埃政权。
同时,将避难江北的两县三十余人组成岳临游击大队,刘利华、李振国当职正、副大队长,曾楚恒任政治委员;由姜炳炎、李平涛任教官,在白螺矶操练后,开赴丁家山、大云山一带暴动。
岳临苏维埃筹备委员会接受两湖革命非常委员会领导,不表岳临游击大队一边在丁家洲操练,一边搜集、购买枪支,准备开赴江南。
且说姜炳炎劝说其母将十多亩祖田变卖:“我如今已经是共产党的人;共产党就是要打倒土豪劣绅,你要是执迷不醒,我就发动农友打倒你,到那时休怪我安忍无亲……”
姜炳炎遂将田地卖给姜家寿,换得大洋一千两百块,由彭定引路,与张相臣、薛显金东下岳阳、长沙,从散兵游勇手中购回两支手枪、四百发子弹,聚朱汉卿、姜虎林、戴辉勤、李家芬、陈扬池、姜传发、黄文清、姜传贵诸队员,重组白螺区自卫队,偷袭谢良弼、姜协清保安队。
在谢良弼残酷反扑之下,陈步云、刘崇龙、高秀清、姜炳炎、卢子武、孙子俦北移王福三桥,与刘洛霞、董达三、穆英、吴清臣、杨玉书一起,隐入桐梓湖之潘家河(陪嫁河)、虾子潭、接驾咀、东港子,以芦棚为房,以渔船为家,搜集和购买武器,准备暴动。
桐梓湖农民半耕半漁,协会委员长马武(1900-1937,马继武、马神保,后任湘鄂西省苏维埃政府政治保卫局局长等职)与杜祖德、朱同银、柳扬炳、柳德军、柳德泉、颜秉武一班党团员组建自卫队,警卫县委。
时维1927年8月底。
“暴动要成功,第一步是要健全领导机构,有组织有计划地向反动派发起进攻。如果各自为战,不仅损兵折将,很可能一败涂地。”陈步云聚集陈克昌、段承弟、柳霞峰、郭花圃、吴云诚、马武、杜祖德、柳扬炳、朱同银、柳德军、李文贞众党员于三老潭商议。
于是,决议改选中共监利县委,推陈步云担任书记,高秀清和孙子俦分别就职宣传部长和组织部长,委员刘崇龙、董达三、朱可庭、刘洛霞,秘书熊常武、龚南轩;在剅口、白螺矶设立办事处,由杨景堂、卢子武负责;县委联络员王展香、梁朋章、彭定;交通员张辉义、顾同金、刘光辉、郑依保。
二十七岁的杨景堂出生于分盐街铁匠之家,从小搬铁舞锤,膂力出众,人称“杨铁锤”。去年入夏江水泛滥成灾,颗粒无收,而地主土豪如狼似虎逼租逼债,佃农苦不可言。
“如今地主老财在逼咱穷人的命,我们只有一条生路,就是造反!”杨景堂鼓动农友们拿起刀、叉,打起火把、灯笼、冲进毛年生、罗朗青住宅,将其砍死,开仓分粮。
其后,农民协会随之涌现,今春成立以黄光文为书记的共产党土地嘴支部。
县委着手恢复组织,在韩家埠至剅口的洪湖西岸联络隐蔽、失散的党员、会员,物色进步青年,组建游击队。
县委对外称“洪湖月刊社”,下属各个支部均化名,用“郭”字开头,“维”字作派,再按旧体诗“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依序取名。第一个支部叫“郭维春”,第二个支部“郭维游”,以下类推。县委、支部委员亦化名。
1927年9月初,三老潭会议之后,县委成员偕党员分赴洪湖西岸各乡垸、湖湾、埠墩活动,欲建立与华容东山、临湘大云山相互呼应之苏维埃。
话说刘崇龙潜回韩家埠,支部委员袁绍梅急告:共产党鄂中区南部特别委员会书记萧人鹄昨夜抵达监利县委螺山交通站。负责交通站的刘玉林,二十六岁,乃张家湾支部书记。
刘崇龙一口气东行八里,奔入螺山吴王庙,四周由新堤市委军事委员陈秀山手枪队向华松、杨光华、夏家荣诸队员警戒;新堤市委书记熊传藻正在与一位操外地口音、三十左右的年轻汉子交谈。
熊传藻遂居中介绍,此人乃湖北省委指派的鄂中区南部特委书记萧人鹄(1899-1932,肖仁鹄、肖人谷、萧寅谷、萧鸿举、萧鸿翥、萧云鹄,后任中共河南省委军委书记等职)。
刘崇龙目睹英气飘逸的萧人鹄,急不可耐叩问省委最新决议。
萧人鹄握着刘崇龙双手:“临时中央政治局决定,‘两湖的农民暴动必须开始于九月十号’,我们南部特委决定中秋晚从戴家场开始暴动……”
萧人鹄出生于湖北黄冈县东乡萧家湾,其父萧润生乃晚清秀才,以教私塾维生。1915年,萧人鹄考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中学部,乃以在小学代课及利用节假日帮人做工谋生,与恽代英、林育南等交往甚密,1918年与陈潭秋侄女陈西羽结为伉俪,1920年毕业后回乡任教于陈策楼聚星学校,次年7月与冼百言、恽代英、林育南、李书渠、易礼容诸君成立共存社,其后,由陈潭秋介绍加入共产党,1922年初担任共产党陈策楼支部书记,成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农村支部书记。
萧人鹄于1923年跟随陈潭秋到武汉,与邓中夏、萧楚女、林育南等一起参加二七大罢工;1924年入黄埔军校二期学习,期间参加东征,被选为孙中山随行待卫,与共产党员李劳工、周逸群、王伯苍、吴明、吴振民、谢宣渠等倡议成立火星社;1925年9月被派往河南开封,任共产党豫陕区执行委员会农民运动委员,化名汪东来,与妻女租住鼓楼街两河书馆,以小学教师身份作掩护,和书记王若飞及委员彭泽湘、张昆弟、萧楚女、李震瀛、刘少猷等人展开国民运动;率领卅名精壮人员到豫北汲县劫狱,营救出被囚禁的一百多革命者;去年4月当选为河南省第一任农民协会委员长。
今年3月,湖南、湖北、江西、广东等省农民协会执行委员会与河南省农民自卫军临时执行委员会在武汉举行联席会议,由毛泽东等主持,宣告成立中华全国农民协会临时执行委员会,推选毛泽东、谭平山、陆沉、彭湃、易礼容、方志敏、萧人鹄、孙科、徐谦、邓演达、谭延闿、唐生智、张发奎十三人为执行委员。5月,萧人鹄领导杞县农民暴动,率部架云梯攻占县城,又率部相继支援陈留、睢县、通许等县农民自卫军占领县城。
5月30日,武汉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训令“河南各县党部、各农民协会、各妇女协会等,均停止活动,应即听候中央调查”。6月,武汉国民政府把河南地盘交给冯玉祥,北伐军回师武汉,河南农民协会遭到冯玉祥公开打压,被迫解散。
萧人鹄被调离河南,任叶挺独立团参谋长;亲书一面“招募新军”旗帜,回黄冈家乡招募新兵三百余人参加南昌暴动,被留守江西九江的金汉鼎第九军阻挡,未能赶上暴动;遂回湖北省委。
1927年8月下旬,汉口珞珈山路湖北省委驻地,省委书记罗亦农与省委农委主任任旭唤集萧人鹄与王平章,通筹鄂中区。
罗亦农操较浓的湖南湘潭语音:“鄂中特委,本决定派刘子谷诸同学负责,后因子谷赴赣未返,乃派唐方九前往,先行在京山或者潜江建立一中心机关,以之为指挥各县工作及派人接头之用。不料他一去旬余,杳无消息,农民部简直没有办法同他接头。到了8月16号,他才派蓝秀中送了一个报告来,将天门及其风闻的各县的情形,简单报告,但是都没有一点实际性。报告之末,并附一个投机的、不实际的工作计划……”
萧人鹄接过罗亦农递过的《鄂中特委报告(附工作计划)》,仔细瞧了瞧,再传给王平章(1901-1933,王远清,后任红二十五军政治委员等职):“(一)定接头处在汉川系马口。(二)派袁传鉴到潜江土匪中去,派徐杰、唐登山到天门红会及土匪中去活动,同时可以找几个工作同志出来。(三)天门的工作比较稍有头绪,所以我们在对该处积极进行。(四)现在各处军队都是极力收编土匪,我们就极力鼓动土匪不受编。”
罗亦农候萧、王二人阅后,严厉指出:“这个计划的最大错误,是完全没有照着省委的计划执行,而只是集中全力去做土匪运动;尤可恨者,他虽定接头处在系马口,但该处并没有负责的人,以致省委农民部派去工作的同志,往往不得要领而返。后来,他的接头处更定得奇怪:汉川系马口找不着,就到天门灰埠头,灰埠头找不着,再到京山,京山找不着,就只有回武汉!到现在,邓赤中、熊传藻亦均没有报告来,并与唐方九接不到头。故而,省委决定再派你们二人前去,协助唐方九开展鄂中区工作。”
任旭瞅了瞅王平章,用浓浓的四川南充口音关切问:“平章同学,你身体康复啥样了?”
二十六岁的王平章出生于湖北省汉川县汉水南岸担山一个贫苦农家,五岁时其父去世,其母挑起家庭重担。全家六口人只有两亩多薄田,难以糊口,还得靠租种地主的一部分土地来维生;靠亲友大帮小助,上学念书。十六岁那年,王平章在邻村谭家湾开塾授徒;与田银珍结婚。
1920年春,王平章考入武昌之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在董用威指导下,阅读《中国青年》《向导》,参加陈潭秋创办的进步团体——湖北“人民通讯社”;1924年1月加入国民党。传说,王平章与同学印制来宾证,怀揣传单,大模大样地参加湖北督军肖耀南生日大宴,大快朵颐之后,趁夜色在大厅内外散发揭露肖耀南将水灾赈救款充作军费之罪行。
王平章于1924年夏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入秋转入共产党;依据董用威指示,在担山、瑞鹤洲创办济人、全人小学和《汉川青年》杂志,宣传革命思想。
前年6月,王平章与刘子谷、魏人镜等汉川旅省学生五十多人返回县城,决定成立汉川县反帝后援会指挥部,声援五卅运动,发动群众,抵制仇货,募捐救济上海、武汉罢工工人;带领数千人游行队伍包围英美烟草公司汉川代销处经理晏衡甫住宅,吓得曾公然鸣枪恫吓宣传队的“晏老虎”狼狈窜逃。王平章指挥学生敢死队砸烂他的招牌,撞开他家大门,将烟草抬到大街上点火焚烧,化为灰烬。随后,王平章、刘子谷带领师生们撤换贪污腐化的教育局长程鸿藻,民主选举张素吾为教育局长,倡导平民教育。在减租抗租斗争中,王平章、刘子谷在担山、瑞鹤洲建立农民协会。
去年春,共产党武汉地委成立由陈荫林、王平章、刘子谷组成的农民运动委员会。不久,王平章赴广州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结业后回省,任省党部农民部干事,常驻黄冈县回龙山,指导鄂东农民运动;带领华耀清农协会将毒打佃户的王福生上台示众,悔过认罪。
今年元月,王平章调武昌县,任农民协会委员长,3月当选为省农协执行委员,5月组织农民自卫军配合叶挺部进剿夏斗寅叛军。7月中旬,王平章乘船赴江西,在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之农工委员会干事,参加南昌暴动,随军转移至抚州时,浑身浮肿,步履艰难,和龚孟贤、董觉生等几个身体较差的战友返回湖北。
王平章拍了拍身体,显然没有完全康复:“不碍事……”
“鄂中区原本管辖荆门、江陵、公安、石首、监利、沔阳、潜江、汉川、天门、京山、应城十一县及新堤一市,最近,省委决定划出江陵、石首、公安、荆门四县入江陵区,这样,鄂中区现辖七县一市,特委驻沔阳。平章同学,你可以先去天门,找到方九兄,从你家乡汉川开始,组织农民游击队,用造谣及流寇式的武装行动暗杀土豪劣绅,造成乡间的大恐怖以镇压土豪劣绅复起的凶焰,恢复农民斗争的勇气及组织。”任旭指引王平章。
罗亦农谓萧人鹄:“鄂中区特委集中指挥的机关必须建立,要力争与鄂南区联合,造成一个暴动区域。”
“那我先去沔阳?建设指挥机关,实行彻底的土地革命。” 萧人鹄征询。
罗亦农与任旭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颔首,又给萧、王二人分析鄂中区各县形势之后,让萧人鹄、王平章分别化名钟德辉、万秉章出发。
王平章、萧人鹄由汉口码头西溯汉水,两人登上火轮楼上僻静处,复商行动;至担山码头,王平章下船,归家报平安,然后北渡汉水,由汉川县城西门汈汊湖码头,乘坐汉口济众轮船局“楚靖”号轮船,进入天门县河,直奔百里外的天门东乡彭家垴,在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同学、天门县委组织委员彭正浩家隐蔽行动……
萧人鹄则继续西航百里外的沔阳北乡仙桃镇,一路反复回想罗亦农、任旭告知的省委初步掌握的情报——
监利农民组织涣散,同志共七人,尚能在县中活动,有驳壳一支,手枪一支;县中警备队有枪一百九十支;县长态度尚左,因之土劣尚未积极反动。
与监利南襟的新堤市驻军一连,连长极反动;公安局内之监察长,前为同学,现亦极反动;土劣子弟正在开会,企图反动;CP同志前约九十余人,现仅一二十人,CY同学前有百余人,现约二十余人,负责人均不知他往;附近农民毫无组织,但是同志手中有手枪二支,驳壳一支;距新堤十五里之傅家湾,有猎夫二百余人,鸟枪二百余支,虽无组织,但能听熊传藻之指挥;码头工人较可靠,能组织暗杀队。
潜江县驻军约一营,农民有步枪十余支;土匪有三支,谢献之一支已受编,有枪三百,其余二支不愿受编;但是“学校组织已停顿”,也就是说共产党组织处于瘫痪状态。
而沔阳县境驻军共一团,系刘佐龙十五军,一致反对农运,并曾枪毙党部一人;土匪有一部已受驻军收编,一部尚未受编,未受编者有枪百余支;土劣活动甚烈,纷纷下乡,并组织三十八股暗杀队,欲乘机屠杀党部、工运、农运人员;但对国民政府亦不信任,叫子弟不要作官,说国民政府终归是不可靠的;共产党组织从前约有二百人,重新登记后,仅余九十人,最可靠者至多不过三十人,支部有九个,只有五个能通信;自十五军缴人民自卫团械后,县委书记尚离职未归;民校党部负责人均已逃走,农会、工会亦均瓦解了。
这是省委7月底8月初的情报汇集,而唐方九囿于天门,一直没有详细汇报;那么,袁传鉴、邓赤中派回潜江、沔阳后,现在情形如何呢?
1927年8月下旬的傍晚,走亲访友装扮的萧人鹄弃船登岸仙桃,向西南穿过集镇,到达六里左右的张家台,进住佃农出生的共产党员刘柴家中,这里是沔阳县委秘密交通站。
刘柴是县农民协会干事,安排县委交通员王秋平、王美龄分别知会县委书记邓赤中与县委委员娄敏修后,预备萧人鹄晚餐,
萧人鹄一边晚餐,一边询问沔阳情形。
自西征军撤离沔阳后,在县长邓鼎臣支持下,县党部常务委员娄敏修与工人、农民部长刘金山、胡幼松,宣传、组织部长邓赤中、叶翠梧,商业部长朱源智,青年、妇女部长周方楠、陈贤珍,监察委员许炎生与姜宗望着手恢复区党部、农民协会、妇女协会诸团体。
县妇女协会主席由娄敏修之妻郭环珍担任。
这时,刘家继母托人介绍湖北省律师公会会长苏道恒之女与刘金山婚配:“训鉴啊,你今年二十出头,终身大事该办了!”
媒人美言道:“苏小姐名家闺秀,才貌双全。你若和她成了亲,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刘金山谢绝说:“我是个穷小子,官家千金岂敢高攀?这门亲,我不订。她和我走的不是一条道!”
“你的终身大事,拖到何时去呀?”慈善的继母追问。
刘金山脱口而出:“革命成功日,是我娶亲时。”
说完,刘金山撑开雨伞,与鲁中洲徒步通海口,整顿区党部。
区党部恢复十五个,沔城区谢伟、坡段场区唐良杰、剅河区杨海东、张家沟区陆先洲、彭家场区童楚才、下查埠区李余香、沙湖区郭运生、袁家口区何大榜、白庙区陈墨香、戴家场区杨先洲。
仙桃区党部常务委员原是才女杜彦桐,今年春,仙桃店员与资方发生冲突,遭驻军逮捕,杜彦桐参加各界请愿团赴省,后留省妇女协会;现在由共产党员陈师担任。
川军来时,西山会议派王声涛、张奎彬、何石甫在府场,另建区党部,到处散发声明“本党章程规定不许党内有党、党员不许跨党,因此,依照章程开除中共党员,另组区党部,集全力于本党工作”。县党部开除张奎彬、何石甫、王声涛党籍,宣布其党部非法,重组王康甫区党部。
峰口区党部极复杂,朱源智、徐植如、凌照侃、曾春舫、张雨林几个委员,宣读5月30日《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对各县党部训令(一)》:“各县党部对于地方行政,只宜留心考察,持正批评,遇有兴革诸端,随时发表意见,或建议于省党部,不得干涉地方行政;从前各县党部有自由逮捕、惩罚人民情事,既经中央明令一体禁止,如有违犯,定将该县党部解散,并对于负责人员加以惩治;闻各县党部竟有对于逮捕之人非刑拷打者,尤可痛恨,应彻查严办;县党部以下各级党部及各种民众团体,均照此规定;此令。”认为县党部之农民运动过头了,应即依照准议,加以限制。
关兆南、赵文允、万献武、谭翰藻、李瑞清则据中华全国农民协会临时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谭延闿、谭平山、邓演达、毛泽东、陆沉于六月十三日发布的《全国农协最近之训令——反抗土豪劣绅之武装袭击》反击:“为令遵事,农民运动过去因为发展甚速,组织上未能健全。加以土豪劣绅猛力反攻,逐使乡村斗争日趋急剧,上级机关之指导偶有不周,即不免发生无组织之行动。已经本会临字第一号训令及第二号训令明令各级农民协会,极力纠正。务使各地农民,俱在农民协会指挥之下,有组织有计画地继续与一切土豪劣绅反动封建势力斗争,以尽我农民在革命过程中推翻帝国主义剥削中国乡村的经济基础及军阀统治的政治基础之职责。并指出各地农民目前的斗争目标,应为建立乡村自治而奋斗……”
峰口区党部在讨论《处理逆产条例》《解决土地问题》等决议案中,只通过《佃农保护条例》。
地处县境东北角、紧邻汉川县的脉旺嘴区也是纷乱不堪。地处汉水南北,远离县城,鞭长莫及,所以,区党部、农民协会为张帮杰、陈聘亭一帮土劣所把持,县党部几番派员检查,但都被赶走。邓赤中请缨,直赴脉旺嘴,清除刘笃生非类,让贫农张月川负责区协会。哪知邓赤中一离开,刘笃生、张帮杰一伙纠集汉川、沔阳两县之交的打手数十人,闯入农协会,砸毁区协会,抓走张月川,私设公堂,严刑拷打。
邓赤中调集向思炎、黄生祥农民自卫队:“我们只有更大反抗,更坚强地和敌人进行斗争,打退地主豪绅的进攻,才有出路……”
自卫队连夜出发,沿汉水直下南岸脉旺嘴,解救张月川,抓捕刘笃生、张帮杰、陈聘亭,游乡示众;重建有傅中启、范新乐、张丑炎等共产党员参与的跨县区党部,成为农民协会倚靠,民众放起鞭炮欢迎。之后,押解刘笃生一伙返回,拘于县狱,由罗天宇担任审判长的沔阳县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审判定罪。
县党部在整顿区党部同时,利用川兵丢弃的枪支武装农民自卫团,邓翘如、罗天宇之县属人民自卫团原有长枪五十一支,驳壳枪五支,迫击炮一尊;收缴溃兵枪支后,拥有脱产队员近百人。
西区的农民自卫队由胡幼松、雷桂花统一指挥,北区向思炎、黄生祥部由邓赤中领导,沔东由夏道美、滕敬宾负责,南区由赵文允、彭国材统领,全县各乡队由沔阳县协会执行委员长赵图荣为总指挥,抓捕溃兵,打击土匪,批斗土豪,一时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