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魏成飞的头像

魏成飞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8/26
分享
《王道沧桑》连载

第一十一章 明月谷声

不知陈李商三人属何门派,也不知自己是因为闯入禁地才遭的箭袭,听商震说不过炸死头骡子时,这片刻间积赞的怒气似干柴遇有火焰,腾地燃起,若不是陈方先有嘱咐,她便要发作,待听得他罗里罗嗦地推脱,心中烈火再也无法克制,杏眼一瞪,尚未收回的长剑向前一挺,说道:“你不是李香主,怎知道他做不了主!”

商震发箭那刻自是已注意到了叶,听她喝问自己,不禁一怔,瞥了她一眼,瞧出她是女扮男装,问道:“陈香主,这姑娘是巽风堂的吗?”陈方带叶来,自是备好了一套说词,见她身份被识破,刚要答话,叶下巴轻扬,道:“哼,你眼光到毒的很!三叔,这人弄不清咱们身份就胡乱发箭,见事不明,冒失莽撞。知道了咱们是谁,仍推三阻四,不通情理,更有越俎代庖之赚,难道他比香主要大吗?”她听得陈李两人都是香主,商震没有称呼,也不知香主是什么职务便胡乱指责,拟在挑拨李香主生气,却不知商震在派中的地位要比李香主高的多。陈方多年未来总舵,不识商震身份,但知本派律法严明,各堂弟子在上司面前,若非垂询,均不得擅言,眼见这姓商的说话肆无忌惮,料想他在本派中地位至少也应和李香主同等,唬脸面向叶,道:儿,说什么呢!快向商前辈道歉。”叶哼了一声,仰脸望向天空。

陈方不得已,只得满脸堆欢地向商震陪话。商震先是不理他,两眼注视叶林一会,笑道:“陈香主,我在总舵看到过你的名字,十几年潜守一处,虽说未立下什么功劳,但颇有些苦劳。儿姑娘既是你的侄女,那也算是本派弟子,她口齿是伶俐了些,不过我怎会跟晚辈一般见识。李香主,陈香主远道而来,你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至于见巨子,嗯,等明日再说吧。丫头,我可是看你的面才允许令叔留在谷中的,哈哈。”他这番话向三人说的,说话间眉头渐渐舒展,到最后已是一副笑颜。叶见商震语声变软,到也不好再让他难堪,不过赔礼的事她却做不出,撇了撇小嘴,道:“多谢你了。”商震笑道:“大家都是一派中人,还客气什么,陈香主,请。”侧身一个邀客的姿势。李香主见商震态度大转,转脸吩咐一人先去准备酒宴。

陈方原以为叶那番话定会惹商震恼怒,使自己进总舵的事难以成行,却不想他说出大出意料之外的话来,欣喜之下,也瞧出商震在总舵地位非同一般,忙道:“多谢商……”刚说出这几字,忽然想到商震若是堂主之类的职位,自己便不能失了礼数,躬身施了一礼,道:“职下久离总舵,不识各尊堂堂主的变化,恕职下冒昧问一句,商大哥可是雷震堂的堂主吗?”商震瞧了李香主一眼,哈哈大笑。李香主也笑道:“商大哥现下是巨子座下四使之一,执掌戒律,陈香主,你眼拙了。”

陈方愕然他这一派名叫墨派,是先秦时墨家传下来的一个神秘组织。墨家主张“兼爱,非攻”,也即“兼相爱,交相利”,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倡义抑强扶弱,用行动参与国家之间的和平与制衡。墨家弟子多是身怀绝技的有志之士,不甘为统治者驱使,不甘为功名富贵出卖自己,出卖朋友,喜欢在民间独来独往,隐姓埋名,长啸狂歌于市井酒肆,做事往往惊世骇俗,无视国法,视权力如粪土。墨派在百家争鸣的年代极度盛行,各行各业,甚至于凡夫走卒,无不有其踪影。孟子因此说道:“天下不归杨,则归墨。”可见墨派在当时的影响,可惜的是墨家与儒家提出的君父等级相悖,孟子指责墨派“无父、无君”,“无父、无君”在乱世看来是替天行道,当天下统一后,就很难容于统治集团。先是秦以法治国,将墨派弟子认做是五蠹之一,进行打压,继而汉朝皇帝尊崇儒术,对天下豪杰来了个彻底根除。经历连续打击,墨派元气大伤,不过也由此变得组织严明,神秘莫测。墨派渗透力极强,历代朝堂和江湖中可谓无孔不入,天下虽多闻墨派之名,只因墨派弟子不仅世代相传,更择优选贤,一旦录取即使家人朋友也不得告诉身份因此,千百年来外人鲜有知其组织者。

墨派掌门称为巨子,其下有天地人和四使,分掌组织、戒律、训练和谋划,谋者是为止战,并非造反。四使往下是八堂,八堂以职使不同贯以八卦之名,每堂设二到三名宗主。陈方的巽风堂负责侦讯,依天下行政变化分若干香主先时宋有十六路,于是设了十六位正副香主,到此时加上新增的京畿路,变成二十四路,便有正副二十四位香主,这二十四路属内堂。西夏、吐蕃、大理、辽金及回鹘西域也设香主,为外堂。各香主之间互不辖制,正副之分缘于履历,品级虽异,职权却是相等,十中或六七是正,也可四五是副。巽风内堂堂口设在鄂州,宗主姓王,字益谦。因京西南路非天下要地,陈方的任务又单一隐密,总舵除分掌组织的天使,极少人有人知道他的身外,另外他不过是京西南路分堂的一名头目,这副香主乃是假借上司之名,与商震的地位差了好几等,眼见总舵四使之一在此,只惊的他胆战心寒,准拟蒙混见巨子的指望又化成泡影,暗道:“他是执掌本派数千性命的地使,我的身份一旦揭穿,那便插翅也逃不出生天了。”念及此处,欢喜渐渐被担忧替代。

陈方却不知商震身为四使,虽熟悉各堂正副香主的情况,但因正副香主一级的提拔均由掌管组织的天使负责,是以对各堂部属只知其名,并不知其人,以为陈方是新晋的副香主,对他的身份并未刻意寻思,让他留宿谷中也的确是看在叶面上,见陈方神色慌乱,笑道:“常言说:‘不知者无罪,’今日我奉巨子之命来雷震堂检查火器,来前未予知会,许多兄弟也错认了我,本使一概没有在意,你不必放在心上,哈哈。”他一称本使,腰身一挺,气派随之摆了出来。陈方此时如惊弓之鸟,暗庆自己带叶前来,把活命希望全寄托在了她的身上,陪笑道:“地使这样说是大人有大量,职下终是失了礼。”深深地辑了一礼。商震瞧了叶一眼,笑眯眯地道:“陈香主,凭你带这样灵秀的姑娘来总舵,什么错也遮过去了,何谈失礼之说。走吧,今晚借雷震堂宝地本使为你们接风洗尘。”当下命陈方先行,也不告诉他李香主之名。

李香主命人去牵陈方的骡子,陈方只得惴惴不安地迈步向前。商李两人又请叶动步后,才跟在后面。他二人这样做,叶认做是谦谦有礼,婉婉有仪,于商震说话总绕自己也不怎么在意。陈方听闻过此中缘由,暗道:“看来青妹所说不虚,我性命当可无虞。”

这座山谷名叫明月谷,是东面来墨派总舵的必经之路,雷震堂在此谷设一分堂,一为扼守总舵,二来谷中地形复杂,并有多处开阔地,且就地采石方便,是制造和试验火器的佳处,为保险起见,雷震堂集部属成村庄以做掩护。众人顺谷道而行,不久转过一片杜鹃花丛,便见一条小溪淙淙流动,顺小溪走了约百丈远,但见暮霭中一个村落迎在眼前,却是李香主的分堂到了。叶多日来尽走荒僻小道,如今见此地屋舍俨然,耳听得鸡鸣狗盗,鸟鸣山涧,与梅剑山庄别无别样。心中只觉得一片安详。

当晚,雷震在分堂花厅设宴款待陈叶。商震自坐首席,左右分别是陈方和李香主,叶坐在陈方下首,商震带来的两名部属依次坐在李香主旁边,李香主找来两名伶俐的头目,一为相陪,也为劝酒。酒酣耳热之际,商震醉醺醺地望着叶,不住价地说好。叶初始害羞,渐渐感到恶心,最后忍无可忍,欲要拍案而起之际,商震说道:“陈姑娘貌美如花到也罢了,难得的是口快心直,这等豪迈的性子让巨子和夫人见了足弥老怀。”陈方听了,心下暗喜,斜眼瞧向叶,只见她双眉倒竖,口唇微启,怒视商震,他深识叶的性子,知她这是要发作,忙示意不可。叶视而不见,瞪视商震,鼻孔中呼呼喘息一阵,最终忍无可忍,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起身说道:“本姑娘姓叶不姓陈。”她这掌使足了力,直震的桌上的杯壶东倒西歪,酒水溢了出来,众人狠狈跳开。

陈方又惊又气,见商震前襟溅有汤汁,抢身拿过旁边几案上的热巾,欲帮他擦去。商震挥掌将他驱开,嘿嘿笑了两声,道:“不错,这姑娘很好。”陈方不知他这话是喜是恼,脸上陪着笑立在一旁,心里只是发慌。叶怒气未解,双手叉腰,道:“想让我做丫头吗,趁早打消这念头的好!”商震笑嘻嘻地向陈方道:陈香主,林儿姑娘性子火烈,甚合巨子和夫人脾胃,你这副香主看来不日就要高升了,呵呵”陈方带叶来总舵并非为了升职,可也不敢得罪商震,见他并未恼怒,躬身道:“谢地使不怪罪儿,升职确不敢当。”这时李香主也要帮商震擦拭衣襟,商震双手向外一摊,道:“怪罪?怎么会怪罪。倘这姑娘不是火辣脾气,商某,嘿嘿……”言下之意,或是根本不会理会叶,也或是重重贵罚。李香主见他不发火,即命重整杯盘请商震入位。陈方见商震不追问叶那句“不姓陈”的话,心中暗舒了一口气,下巴向叶一努,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她入坐不要再乱说。

再怎么单纯,听他们说了许多话后,也觉出陈方带自己来未怀好意,眼光向他一瞪,随之转向商震,道:“你们……”一语未尽,突听西南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先是一愣,随之轰隆隆的响声接连不断,仿佛天崩地裂,震耳欲聋。李香主神色大惊,叫道:“不好!”抢身奔到厅外,那两名头目紧跟而出。房中四人纷纷站起。

眼见门窗震嗡嗡作响,房中木器摇摇晃晃,梁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个不停,只吓得面无血色,要指责众人的话生生咽回肚里。陈方早年间来过此庄,听方位知是研制火器的工场爆炸,不禁心惊肉跳,只听陪商震来的一名属下道:“地使,要不要去看看?”商震嘴角微一抽搐,带动那赤瘊颤了颤,白了他一眼,道:“去什么?此时去岂不要咱们担责。”说刚落地,此话当着陈方说出有失地使身,即又改口道:“这是雷震分堂内事,咱们去不妥。”那人陪着小心道:“地使此言甚是,不过咱们受巨子派来视察火器和防务,出了事总归不好。

商震此时又乱又怕,向外望了一眼,见西南闪耀出通天的火光,说道:“既如此,你去瞧瞧速来报我。”那人应声快步跑出花厅。商震为掩饰心中恐慌,瞧了陈方一眼,道:“陈香主,咱们先坐下吧。”身子微微一晃,手掌按住桌面慢慢坐了下来。陈方注意到了此节,惊惶之心又添了疑窦,暗道:“地使身居高位,武功也当极高才对,可他定力怎这样差。”要知武功高强之人即便定力不深,但下盘十分扎实,决不会出现站立不稳的情形。陈方依言坐了下来,叶怔了片刻,也坐了下来,他两个各怀念头,于商震避祸保身的话都没在意。

过了一会,爆炸声停了下来,只听得村内脚步声、呼斥声乱作一团。陈方心中惴惴不安,深怕自己受迁连。商震面上强做镇静,心里怕到了极点。叶自小听到火药声是爆竹炸开一阵阵地动山摇声使她心头揣揣,无数念头如翻江倒海涌来。众人均无心言语,房中一时静的出奇。又过一会,忽听那部属在院中叫道:“地使,不好了!”说到最后一字时,人已奔到门口。众人齐向他望去,那人手扶门框,身子前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商震手按桌面,想要站起来,一转念,终又未动,强自镇定:别慌,慢慢说,怎么回事。”那人望着他,气喘吁吁道:启禀地使,火器室……全……全毁了!”商震饶是一直处于慌乱之中,心头仍不免一震,:“什么!”挺身站起,呆呆地望着门外。那人重复了一遍,说道:“地使,五间火器室同时引爆,显然是有人破坏,是否调艮山堂搜索?”商震道:“搜索什么?你看到人没有?”那人道:“属下去得晚了,没看到……”

商震抢过话头道:“没看到便是没有了。记得,五间火器被毁是雷震分堂贮存不善造成的,跟咱们可没有干系。陈香主,你记下没有?”陈方在商震站起时也跟着站起,听他话意,是要逃避罪责,顺便把自己也脱离出去,这等好事使他喜出望外,说道:“卑职谨记在心。”商震瞧向叶:儿姑娘怎么说?”叶从惊惧中渐渐沉静下来,侧面白了商震一眼,道:“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商震道:“嗯,陈香主,你在路上好好教贤侄女怎么说。咱们走。”最后一句,他是向两名部属说的。便在这时,李香主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只见他灰头土脸,两鬓发丝烧焦好大一片。商震道:“李香主,你来的正好,随我回总舵吧。”

李香主迟疑道:“回总舵?地使,堂存贮的火箭火药全毁了,卑职回总舵岂不是擅离职守。”商震道:“全毁了更应该回去。”李香主捉摸不透他的话,还要再问,商震有些不耐烦,向陈方四人晃了一眼,道:“咱们走。”大步出了厅门,两名部属在后面紧随。陈方拽起叶跟上,李香主想走又不敢走,犹豫片刻,蓦然想到商震用心,叫了声“地使”,快步追了上去。叶自爆炸伊始便想逃命,是以于陈方拽她并不反对。

众人出分堂,见西南山中火势熊熊,村内已乱成了一锅粥。商震恐分堂弟子瞧见,自在前面引路,他不敢施展轻功,拣人稀处,从一个僻静胡同出村。此夜正值下旬,月亮刚从西山露出半边脸来,众人借月光西行,耳听得村中有人呼喊李香主,先是一人,接着是数声,数十声此起彼息。

李香主听得心慌,不住地回头后望。商震瞧在眼里,慢下脚步,悄声道:“别理会那么多了,今晚发生这样的大事,总要有人承担,放心,回总舵我给你谋个好职位。”李香主心慌是怕领受重责,今有商震替他承担,还担心什么,心下一喜,口中不住地向他道谢。商震又教他如何嫁祸于人,怎样为自己摆脱干系。李香主没口子答应下来。

陈方远远跟随在后,耳朵却凝神听着前头话声,见商李沆瀣一气,暗道:“本派向来仁义相爱,巨子怎会用商震这低劣的人做地使。”商震是有意让陈方听到,语声一直很高,最后问道:“李香主,你打算让谁担这个责?”李香主不加思索道:“副香主刘如海。”商震道:“他不是外出公干去了吗,如何赖到他身上?”李香主低声道:“回禀地使,倘若刘如海在分堂,咱们又如何赖到他身上?”停了片刻,只听商震嘿嘿笑了起来,却李香主说什么。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