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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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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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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沧桑》连载

第二十五章 宴无好宴

龙吉公主道:“潘庄主,你可知那几张桌是留给谁的?”潘泰略一沉吟,猜想是少林僧人,就要因此说出,一转念,多了份心思,哈哈一笑:“公主行事莫测高深,非我等心智所能捉摸,潘某料想不到。”龙吉公主抿嘴一笑,道:“天下谁不知潘庄主满腹经纶,博古通今,且又那个所谋者大,说这话是跟我客气呢。”潘泰听她言词中隐喻讽刺,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道:“公主过奖了。”龙吉公主呵呵一笑,道:“好吧,我便当庄主猜不出。潘公子,你可知道?”潘鸣道:“哪里?”顺她眼光看去。

潘鸣思想之际,撒里木花移到左面最末首,与完颜昌之间空出的三张矮几上分别摆了一把酒壶,一只白玉瓷碗,心道:“是谁呢?”眼前闪出了静谈等人,说道:“是……”目光一转,见父亲正斜眼瞧向这边,忽然心想:“啊,爹猜出不说,我怎能说。”摇了摇头道:“在下初见贵国将士,许多人物都不认识,不知公主要请哪位豪杰。”龙吉公主又是呵呵一笑,道:“常言道:‘子类父’,果然不差。嗯,想必四位都不知道,我也不问叶庄主了。刘将军,你说这三桌酒宴虚位待谁?”她说是四位,却不问柴英,而刘彦宗身为主人,要请谁何需要猜。龙吉公主这样安排,分明要激柴英说话。潘泰斗然明白过来,脑筋急转,猜想她的用意。

柴英自龙吉公主发问便开动脑筋,想到了是少林僧人,见不问他,正心痒难耐,听龙吉公主这样说,忍不住道:“公主,在下想了一个,不知对与不对。”龙吉公主道:“哦,柴公子不妨说说看。”目光转向了他。柴英清了清嗓音,道:“在下想,公主要请的当是少林高僧吧?”龙吉公主鼓掌笑道:“柴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天智聪颖,所谓青出蓝而胜于蓝,指的便是阁下,哈哈,把你师傅都比了下去,嗯,连潘公子都似有不逮。将军,有请少林寺几位高僧。”

潘泰登时气的脸色煞白,心如死灰,龙吉公主的话在他听起来似乎宗望要扶的皇帝换成了柴英虽说潘泰原来也想柴英做皇帝,可得了宗望许诺后,权欲极速膨胀,使他再难恢复往日心境,暗道:“宗望和宗翰一向不睦,他去西路军定是躲我了。”言念及此,心里暗骂金人言而无信。潘泰却不想,金营这么大,宗望若不想见他,就是坐在中军大帐,自己也断无胆量闯进去见他。柴英听了得意洋洋,他固不知潘泰心中所想,但听得龙吉公主赞扬,心里也甚是喜欢。

刘彦宗听得公主下令,用女真话道:“请少林和尚进帐。”“忽”得一声,帐外侍立的亲卫掀开了帐门。潘鸣转脸望去,火光下,只见有三人红衣醒目,正是穿了袈裟的静谈、静安和静云。只见静云满脸怒容,静安神色沮丧,静谈是神情木然。三僧并肩而立,身后左右皆是长枪环绕。只听帐外一人喝道:“公主有请,还罗嗦什么,进去!”静谈停了片刻,轻叹一声,缓缓进帐。静云向左右横了一眼,道:“师兄,咱们进去。”昂首而进。静云摇了摇头,跟在他的后面。龙吉公主目不转睛地望着三僧一个个走进帐中,笑眼面向刘彦宗,用女真话低声说了一句。刘彦宗陪着笑脸应了几句。潘泰听他们谈的是三僧性情不同。

待三僧在帐中站定,帐门随之放了下来。龙吉公主伸手做了请入座的动作。静谈默默地坐到完颜昌下首,静安、静云也依次坐下。

撒里木花轻击一掌,帐门再次掀开,一队金兵走了进来。只见他们各端了一个大木盘,盘中各放了肘子,烤肉和一只鸡。待每桌上都摆好了这三样,金兵把坛中的酒倒入酒壶,顺手给每人斟了一碗,人人把各自木盘挡在胸前,退到众人身后。龙吉公主指着酒肉道:“三位大师,这烈酒是我族人所酿,虽说不上是上品,也有几分香醇。菜只三味,鸡是司晨的良禽,猪羊一可作少牢二来也算珍馐,本公主这样安排是另有深意,并非慢客。”说罢目光望向刘彦宗。

刘彦宗道:“公主之意是: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三位大师固然不会热衷名利,但出家人也有身份之别,世人面前,谁不想被人称一声高僧?只要三位肯投靠公主,天下名刹的主持,包括少林寺随意挑选。”他以官场之心度人,原以为料事必准,微微一笑,又道:“三位出身少林,以情事而论,必先选本寺,然则住持只能有一位,落选的如果心有不足,公主可让他执掌大相国寺或灵岩寺,哦,五台山诸寺也可以。”话声方落,便听静云哼了一声。刘彦宗道:“大师有话说?”静云便要答话,静安答道:“没有。”静云见师兄发话,不再言语。龙吉公主道:“没有那便是同意了,咱们喝酒。”端起身前的酒碗,伸到面纱下一饮而尽。刘彦宗和完颜昌跟着举碗。潘泰、叶远和柴英自是不甘落后。潘鸣以为三僧要投靠金国,暗为他们叹惜,伸手去端酒碗,手指尚未触到碗体,猛听得“啪”的一声。却是静云手掌在桌面上一拍,腾地站了起来,喝道:“番邦姑娘,出家人不喝酒吃肉,你不知道吗!”龙吉公主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道:“是吗?本公主疏忽了。大师,出家都有什么规矩啊,你说出来,好让大家以后检点。”

静谈听她语声诚恳,眼波闪烁,言语单纯,以为她真的不知,缓声道:“哦,那或许是你手下人做的,静云性急,错怪公主了。”龙吉公主道:“大师请入坐。今日潘公子求我留诸位高僧做客,我答应了他,有事未能亲自安排,以至有失礼之处,望大师多多包涵。”她说的固然是实情,但静谈等人听了,均认为今日金兵对少林弟子做的这一切是出于潘鸣的主意。潘鸣见话头不对,说道:“我那话不是这么说的。”龙吉公主道:“潘公子,我和几位大师本不相识,原是看你的面才请他们来军营的,升他们做主持也是。”此话一出,三僧的目光齐注向潘鸣,静云更是恶狠狠的。潘鸣见事情难辨清,心中暗叹一声,闭口不言。

龙吉公主眼见三僧将怨气转向了潘鸣,仍故意道:“几位大师,看你们怒容满面,莫非我部下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撒里木花,你好好查查,若有谁慢怠了三位高僧,我一定重重惩处。”撒里木花连声答应。如此一来,三僧都把龙吉公主当成了涉事未深的女娃,纵是勃尔烈杀了十余名少林弟子,明知那些金兵是她带去,也恨她不起了。静云瞧了两位师兄一眼,三僧以他的性子最鲁莽暴躁,顺着龙吉公主的话道:“原来许多事你不知道,那可怪你不得了。公主,有件事请你尽快去办。”龙吉公主笑盈盈地道:“大师请说。”静云抖了抖身上的袈裟道:“你部下强迫我师兄三个穿这样的袈裟大大的不对。”龙吉公主道:“红衣是大金将士对几位高僧的尊崇,哪里不对了?”静云道:“公主不知,彿家穿僧衣是有讲究的,像这类红衣袈裟,本寺现下只有清字辈的高僧可以穿。”龙吉公主咯咯一笑,道:“哪又怎样?”三僧愕然,静云心想:“她怎这样天真烂漫。”静谈和静安隐隐有些恐惧,寻思:“这女娃看似单纯,然则她小小年纪便统率众军,又岂是易与之辈?”

静云道:“公主,我们穿这样不妥。”双手去解袈裟上的铜环。龙吉眉开眼笑地望着他道:“妥与不妥你已然穿在了身上,何必再做无谓之争。”目光一转,又道:“潘庄主,叶庄主,你们和几位大师都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大家亲近亲近,各敬一杯。”潘泰应声答应,与叶远各斟了一碗,捧起来面向三僧。

静谈等只闻潘叶两人之名,不识其人,即使与潘鸣在一起也未想到是梅剑山庄的人,见他们做了投靠异族的败类轻叹一声,也不端碗。龙吉公主道:“三位大师是嫌酒不好吗?”静云道:“不是。公主,出家人不饮酒。”龙吉公主道:“可杀生吗?”静云一怔,道:“杀生是佛家第一戒。”龙吉公主道:“这么说是不许了?”静云摇了摇头,道:“决对不许。”龙吉公主追问道:“倘或杀了怎样?

静谈见她问的蹊跷,忽然想起了今日杀金兵的事,心中一凛,暗道:“她这是要羞辱我等够了,然后取性命。”说道:“公主,这话我来答复。”

龙吉公主知道三僧以他身份最高,说道:“好,这问题就由静谈大师来答。”静谈心下一惊:“她怎知道我的法名?”目光望向潘鸣,心想:“定是他说出的。”对潘鸣的恨又深了三分,昂然道:“按敝寺规矩,杀人者就算从轻发落,也要逐出少林。”龙吉公主哦了一声,道:“不偿命吗?”静谈道:“那要看杀的是什么人,因何杀人。”龙吉公主道:“佛家不是讲众生平等吗,怎地杀人又有分别了?”静谈道:“平等是指有佛缘慧根者,倘或作恶之人罪孽深重,便只剩下超度了。”龙吉公主道:“什么样才算罪孽深重?”静谈见她说话虽始终带着笑容,话意却愈发迫人,心知再说下去必会破脸,慨然道:“十恶不赦,荼毒生灵及犯我大宋疆土者。”此话一出,潘泰端酒碗的手微微发颤,心道:“这和尚好大胆!”眼角斜向龙吉公主,见她眉头舒展,神色未变,心下暗舒了口气。

潘泰对静谈之名曾有耳闻,知他在少林二代弟子中极有身份,想到日后借助少林寺的地方甚多,实不愿他丧了性命。潘鸣深服静谈胆魄过人,心道:“今日说什么也要维护三位高僧的周全。”完颜昌听不懂静谈的话到也罢了,刘彦宗和撒里木花是听得懂全凭龙吉公主拿主意,叶远和柴英是事不关己,静观其变。便在这一瞬间,众人各揣了一份心思。龙吉公主道:“佛家不但讲众生平等,还有四大皆空,大师,你六根未净,不如……”假装沉思片刻道:“宋朝皇帝恳求我大金退兵,可又拿不出犒银,因此送来了不少美貌的女子,三位大师不如各挑几个还俗怎样?”

静谈面红耳赤,说道:“公主,僧是众同门的首脑,今日所有错处由我一人担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殿下不要再出言羞辱。”龙吉公主道:“羞辱?我何时羞辱大师了。”伸手一指酒碗,说了个“请”字。静谈以为她答应了,瞧了眼碗中的酒,便要去端,静安忽道:“师兄,我替你喝!”左手抓起酒壶,另只手挥去壶盖,双手捧起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他后出手而先喝到酒,在静谈一怔之间,“咚”的一声放下酒壶,抹了抹嘴巴,道:“公主,酒我喝了,你放过他们吧。”龙吉公主笑道:“静安大师,本公主并无相害之意,你们都想的差了。”静谈见她不依,蓦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潘泰和叶远始终端着酒碗,见静谈迅疾无匹地喝下,也即喝尽。龙吉公主道:“好,两位大师真是爽快。静云师傅,请喝下这碗酒。”静云此时仍把她认做天真无邪的少女,说道:“出家人不饮酒。”龙吉公主道:“你两位师兄都喝过了。”静谈道:“既然喝过了,便请公主放了少林弟子”龙吉公主:“放了?大师,放他们回去,不怕告你们的状吗?”静谈心中一寒,道:“你要怎样?”龙吉公主不答,说道:“带她们进来。”撒里木花起身答应,双手“啪啪”击了两掌。

梅剑山庄的人以为要带进来的是少林僧人,过了片刻,忽听帐外传来抽抽搭搭的哭泣声。潘鸣等相视一愕,只听一人喝道:“不许哭!”跟着便听“啪”的一声,似是那人劈空打了一记皮鞭,有好几名女子“啊”地一声同时惊呼,随之只听到脚步声杂沓,人声却无。潘泰、叶远久在军营,见惯了金兵侮辱少女,霎时明白了龙吉公主要打的主意。

三僧受勃尔烈以同门性命相挟,穿上袈裟,见龙吉公主下令,以为金人要故技重施。静云脸上显出怒色,方想说:“我错认你为好人了!”待听得女子之声,一时错愕不已。潘鸣听到哭声和皮鞭声后是一阵阵心揪。众人都把目光注向帐门,那知过了好一阵也不见人进来。

撒里木花等的急躁,一斜眼,见龙吉公主正望向他,忙道:“我去看看。”突然之间,帐外有人喝道:“快让开,我要见撒里木花将军!”话声未落,人已闯帐内。那人向众人晃了一眼,朝撒里木花一拜即起,说道:“将军,和尚抓了土蕃王子。”这人是撒里木花的百夫长,前后两句说的都是汉语。其时,女真许多礼制没有建全,龙吉公主和完颜昌于这人拜撒里木花,而不拜先向他们行礼,并不介意。

潘鸣吃了一惊,暗道:“拉布来京城了?”想到拉布在少林寺吃过大亏,见有少林弟子落入金人手中,依他的品性决不会罢休。

撒里木花道:“公主,我去看看。”龙吉公主微一点头,道:“既然有事耽搁了,先请赵桓献的美女进来。”撒里木花说了个是,与那百夫长出帐。随之十几名金兵手持皮鞭押进来三四十名仅穿短衣、披头散发的少女。这些少女均不过十五六岁,肤如凝脂,一般的容貌艳丽。潘鸣纵不通男女之事,见了眼前情形,也知他们被金兵侮辱过了,心痛之外又多了几分愤慨。

龙吉公主道:“几位大师,这些都是赵氏宗女,个个貌美如花,常言语:‘近水楼台先得月’,倘或有看上眼的,可先挑出来自己享用,剩下的便让其他弟子分了吧。”静云见她面带嬉笑,言词顽皮,浑然不觉羞耻,也未把自己当女子,再怎么愚钝,也瞧出她不是自己认为的单纯,腾地站起来,涨红着脸道:“你的心怎这样毒!”龙吉公主也不生恼,咦了一声道:“静云大师,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洞房花烛是人生大喜,我为你们娶妻,让佛家繁衍,这是好事,你不感谢也罢了,何故无礼。”

静云受龙吉公主愚弄多时,到此刻才看清他的面目,也是气的急了,抄起几上的酒壶,劲力掷向龙吉公主,大声道:“我今日便无礼了!”刘彦宗、完颜昌和潘泰在静云站起时凝神戒备,见他出手,或以酒杯,或以竹筷,或以匕首,齐向那酒壶击去。岂知掷酒壶乃是虚晃一招,眼见潘泰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又抄起身前的三荤连珠般掷出。他计策固高,手法且准,然则武功与潘泰相较差了不少。

刘彦宗和完颜昌在静云连环相掷之下忙的手慌脚乱。潘泰为卖弄本事,不仅从容稳坐,更是只以竹筷和铜钱小物击开静云掷出的重物。初时,因有宗昌两人掺和,“当当当、嘭嘭嘭”声中,众少女抱头惊呼,至于是谁截下静云所发的东西却看不出。等静云几上诸物掷毕,扯断佛珠一古脑撒向龙吉公主,潘泰先是以铜钱挥格,待见佛珠多于铜钱,右掌一沉,疾驱内力于单臂,“嘿”地一声,一招“横山折断”,凭空劈向佛珠。是时,僧人所用佛珠多为檀木,材质密实,坚硬无比,但在潘泰一劈之下,五六颗佛珠突然生出火花,裂成无数木粒,溅向众少女。但听帐中惨呼声连连,火炙皮肤的滋味比鸡肉肘子砸身更痛苦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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