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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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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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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沧桑》连载

第六十五章 如影随形

商震稍稍弯下身,双手一拱道:“公子请说。”潘鸣见他这样客气,还了一礼,略一凝思,决计实言相问,道:“在下有一师妹,姓叶,名,诚蒙巨子夫人抬爱,数月前留在总舵做客,她现下可好?”商震眼帘一闪,愕然道:“你……公子姓潘?”潘鸣摇头道:“在下姓……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他既知自己不是潘家子嗣,便不想用原来姓氏,但想:“我不姓潘,姓什么?”纵使母亲说的清楚,潘鸣对陈方固然也亲,可让他姓陈,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至于少庄主这个身份,他从未向外人言过,今日有机会说了,孰料竟出于不情愿。

潘鸣不知自己问商震的话实是冒失之极,若不是他先提到冯琪,进而说到冯天行,裔震会立刻命人将他格毙。就算潘鸣今晚逃脱,除非尽快找到冯琪,不然墨派弟子会穷追不舍,直到将他除去,原因是出于姜芮爱女。叶现下是墨派最高机密,虽说她是由陈方带到总舵,不过张菁仍是墨派弟子,投鼠忌器,姜芮不怕他向金人泄露。左香主听潘鸣说出叶时,心里突地一跳,尚不及思出主意,潘鸣跟着吐露了身份,眼见事情遮掩不住,心中又急又惧。王益谦再三嘱咐不可让商震知道潘鸣身份,孰想他主动说出,这让他始料不及。刘香主早闻潘鸣之名及种种事迹,也听人描述过他的容颜样貌,此时一见,心道:“原来他是这副模样。”齐六见商震对潘鸣恭敬有礼,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商震凝视潘鸣,上下打量一会,道:“原来公子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商某失敬,得罪莫怪。拱了拱手。他礼数恭敬,言词也客气,语声却生硬至极。潘鸣挂念叶多日,好不容易能有个人打听,这一开口,心里着急,迫不及待地道:“商地使,咱们别客套了,我师妹还在总舵吗?”他深知叶的脾气,知她留在墨派是恼恨至极,无颜面对亲人,担心她时间久了窝出病来。商震道:“潘公子,商某执掌戒律,久在外巡视,于总舵人事生疏,不知有无令师妹,真是惭愧的紧。”

潘鸣甚是失望,道:“哦,是吗?”眼光向左右一晃,欲问又止。左刘二人知道叶是谁,却不知陈方带她去了总舵,见潘鸣这样关心,刘香主道:“倘或潘公子方便,不如随我们去鄂州走一遭。”刘香主听了,心中一动,暗自喜道:“如此不但可得龙香,于宗主面前也有交待,甚好,甚好,一举两得。”忙道:“不错,鄂州有敝派堂口,消息灵通,公子想知道什么,也方便打听。”商震靠找人升迁,欲故伎重施把潘鸣带到总舵,这样既可让巨子喜欢,也能确保叶的消息不被泄露。他盘算姜芮现下定不知道爱女交了潘鸣这个人,让她见上一面,无论婚姻成否,自己这份忠心必能讨得欢心,不屑地道:“公子,咱们去总舵问问什么都清楚了,何需打听。”

左刘二人均不同意,说道:“总舵关山阻隔,千里迢迢,可不容易去。”商震不理会他们,继续道:“公子要见令师妹并非难事,咱们歇一晚,明早动身,不出十日便可到达总舵。”他这话与明说叶在墨派总舵无异。

潘鸣对叶固然想兹念兹,但正欲借重冯琪之时,不能去见叶,见问不出什么,商震信了自己的话,摇摇头道:“在下方才说了,冯姑娘在苏州等着呢,需尽快赶去。”向镇中走了两步,回身道:“龙香你们要留下吗?我是要交给冯巨子的。”话说到此处,墨派众人不敢索取龙香,也不敢要求潘鸣。商震道:“公子说笑了,送给巨子的东西谁敢留下。潘公子,苏州路途遥远,倘蒙不弃,商某陪你走一遭怎样?”于他来说,如果就此放走潘鸣,与入宝山空山而回没什么分别。

潘鸣道:“商地使去苏州有事?”商震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巨子命我巡视各分堂口,咱们沿江东下,一来可与公子亲近亲近,二来商某也想拜……哈哈,公私兼顾,两不耽误。”他脑筋飞转,见潘鸣去总舵难以成行,便拟与他同赴苏州,如此既可结交潘鸣,又可巴结前巨子和少巨子,一举两得。

商震深为自己念头得意,竟不自禁的说出总算他反应迅疾,说到拜字时蓦然想到如此说与前面亲近的话对不上,大大不妥。潘鸣秉性纯朴,心思不及他转的快,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说道:“多谢商地使厚意,只是在下心性喜静,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吧,告辞。”拱拱手,便拟离去。左刘二人齐声道:“且慢!”他们不甘心潘鸣拿走龙香。商震瞧了他们一眼,笑道:“公子是嫌商某累赘吗?”潘鸣道:“地使想的歪了,在下真不喜与人同行,性子使然,没有办法。”商震沉吟道:“嗯,潘公子,咱们这样成不成,你走你的,我派人在前打点,决不相烦。

商震这样有些厚脸皮了,墨派众人虽早闻他的为人,也不禁为他脸红商震面无异色,不觉得什么。潘鸣道:“商地使这是要监视我了?”商震道:“公子不要误会,商某想,公子是我家少巨子的好友,大家撞上了,需好好尽些心意,不然少巨子知道了必然怪我。” 潘鸣道:“哦,原来是这样。商地使,实不相瞒,龙香其实是送给明教的。”众人听了相视一愕。

商震眼中尽是疑惑,道:“公子,此事怎又牵扯明教了?”潘鸣道:“其中情节一言难尽,总之……事情委婉曲折,还是日后由冯姑娘告诉的好。”商震不敢追问。左香主只恐无法向宗主交待,向刘香主使一眼色,挥手命下属退到数丈外,道:“公子,龙香是左某上司要呈送巨子的,公子如果代送,我们没得说,可怎又送给明教了,内情究竟如何,望请相告。”潘鸣微笑道:“倘若我不说,便不让我走了是不是?”左香主不答。潘鸣道:“你不应声,想来是如此了。”目光转向商震道:“你是他们的上差,也是这样吗?”这话明是问商震,其实向众人说的,有两层意思,商震说是,命令便出自他,倘说不是,左香主等人便不得拦阻。商震怎是担干系的人,可任潘鸣离去无疑竹篮打水一场空,迟疑道:“公子不是找令师妹吗,说不定她在总舵翘首相盼呢。”潘鸣见他又以叶相诱,说道:“在下会去贵派总舵,但不是现在。商地使,你直说吧,让不让我走。”商震见他把话说的这样直白,再怎么不舍得也不好横加拦阻,陪笑道:“公子这么着急离开啊,身上银两可够用?”

潘鸣一提手中包裹,道:“多谢,两百两黄金足够了。”径自而去。商震手臂微抬,欲要说些什么,口唇一张,又忍了住。左刘二人举止与他一样,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左香主纠结之外更多了担扰,依王益谦吩咐,原要利用潘鸣大作文章,最好让商震下令伤人,以此使叶恼恨,也可引起与梅剑山庄纠纷。孰料商震竟会对潘鸣客气,其中差距便是王益谦以为叶仍在总舵,商震却是因为冯琪。

潘鸣大摇大摆地回到镇中,毫不停留,趁夜东行。他向墨派众人提及冯天行父女,使人家不敢发难是一目的,尤为重要的是利用他们将自己与冯琪的关系传遍墨派,方便日后行事。他盘算是好,只是现下墨派弟子多不知冯琪,既有知道者,也仅四使这样职司较高的人物,他们均知姜芮爱煞了女儿,除了商震谁会说她的闲话。潘鸣依常理揣度,无奈事情并不依常情发展,这是他想不到的,他以为计谋得售,悲伤消减了大半,恐商震追赶,天明后雇了艘船,顺流而下,不一日到了江南,始终未见商震及左香主等墨派弟子。潘鸣原与船家讲好在建康上岸,见一路平安,便吩咐船家继续向东。船家问到哪里,潘鸣怕说出东明岛他不敢去,说道:“只管东行,银子少不了你的。”取出个十两重的金元宝,道:“到扬州够吗?”船家心里有疑,但见那金元宝灿然耀目,眼珠登时直勾勾定住,贪婪之心涌满胸臆,哪里还有半分拒却,:“够了,就是出海也够了。”潘鸣要的就是这话,说道:“好,那咱们出海。”船家一愣,道:“公子,你说的不是玩笑话?”

潘鸣掂了掂金元宝,嘴角轻扬,嘿嘿笑道:“船行大海是寻常的事,有什么玩笑可开。船家,你是不是不乐意?”船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想说江船出不了海,偏又抵不住诱惑,寻思:“这小子口音是楚地人,瞧他一路阔绰,定是没见过大海的公子哥,我就在江口转一圈,量他也瞧不出门道。”盘算一定,说道:“公子,出海需备些物事,草率不得。”潘鸣道:“好,你去准备,所有开销一并算在船资上。”船家道声谢,煞有介事地把船靠在长江北岸的龙袍镇,告诉潘鸣所需物品要细细采办,问他上不上岸,说道:“此间有一蟹黄包汁鲜味美,盛名远播,买几个尝尝不枉来龙袍镇一场。”潘鸣于吃喝从不讲究,只是一路躲避墨派追踪,在舵中闷了多日,很想上岸透口气,说道:“好,你先去。”待船家上了岸,他换上经过汉口时购买的衣衫鞋帽,佩了几件玉饰,手拿一把折扇,轻摇缓步,踏上江畔,慢慢踱向镇中。

龙袍镇得名于项羽兵败弃龙袍,春秋时东皋公曾护伍子胥从此处过江,滨江带滁,与栖霞隔水相望,物产丰富,是兵家险地要冲。潘鸣不懂什么兵书战阵,自也瞧不出道理,眼见江水滔滔,气势雄壮,烟波浩淼,宽逾数里,对岸人物几似蝼蚁,不禁心旷神怡,走进镇中只见商铺林立,街上说不上摩肩接踵,却也八街九陌,较汉口等镇繁华许多,由衷叹道:“六朝皇城,金陵王气,果然不虚。”其时,龙袍镇不过建康对岸的小镇,只是江淮自晋室南迁后,数百年经营,中间固有侯景兵乱,相比中原终是太平长久,隋唐时,东南富饶甲天下,沿江诸镇如荆州、岳阳,专为军事要地,开化纵然不次,终究差了老大距离,不可同日而语。

潘鸣话声方落,忽听身后有人拍掌赞道:“公子说的不差。”却是商震的声音。潘鸣吃了一惊,心道:“他仍是追来了,我竟没察觉。”想到自己疏忽,江湖经验不足,心下颇为不快,强作欢颜转身瞧向身后,见商震绸衣缓带,打扮成阔商横样,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商地使,真是巧啊,你来是要买龙袍吗?”商震原在三步外,上前两步,满脸堆欢地道:“不是巧,是从汉口便跟着公子,龙袍……不买,嘿嘿。”潘鸣嗯了一声,眼光瞧向他身后左右。商震道:“公子不必看了,左香主和刘香主都在船上呢,只商某一人上岸迎接公子。”潘鸣一怔,道:“迎接?”商震道:“对,是迎接。”见潘鸣发愣,一拍大腿,道:“唉,不瞒公子了,咱们找个僻静处说话。”伸手欲握潘鸣的手,中途停了片刻,道:“公子,请。”潘鸣见被他追到,自知不易逃掉,瞥眼见右前不远有处茶楼,说道:“现下不是吃饭的时辰,咱们喝几杯茶去。”商震喜道:“商某也是这个意思。”

此时,刚过申时,正是茶楼清闲的时候,二人来到门前,向内一张,茶博士瞧见了,迎出来请到楼上,欲再让至雅间,潘鸣见窗边有张桌畔的墙壁上挂了幅山水画,层峦叠嶂,绵延无尽,意尽悠远,耐人寻味,心里有些喜欢,道:“咱们就坐那边。”商震道声“好”,吩咐茶博士沏一壶上好的毛尖,茶博士答应一声,下楼准备去了。

潘鸣走到近前细看,越看越是喜欢,他并不怎么懂画,喜欢是因为在武当山长大,画中景色是他熟悉的景色。商震在身后凑趣道:“公子眼光独到,这幅画出自当世大家黄庭坚之手。”潘鸣尚未瞧落款,随口说道:“黄庭坚也会做画?”商震道:“原来我与公子一样的想法,但你看这印章上‘山谷道人’不正是他的别号?”潘鸣顺他所指处瞧去,印记殷红,正是黄庭坚所用别号,题跋是他的一首词‘减字木兰花.苍崖万仞’,笔力雄劲,铁划银钩。是时,米蔡苏黄书法上各有一绝,并行于世,潘鸣不但常见到他四人的书法,更临摹过诸多作品,画中词是黄庭坚所作不假,字也极像,但决非出自他的手笔,印章显然是冒用。潘鸣也不说破,默默坐在一张凳子上,不再瞧那画一眼。商震原要大大奉承一番,见此不免索然。

过了一会,茶博士端上茶来,并端了松子等四样小吃。茶博士把吃食一盘盘摆在桌面上,给他二人各斟了一杯茶便下楼去了。

潘鸣捉摸那迎接之意,认为是冯琪指使,于是等商震讲明。那知他讲起建康的风土人情。潘鸣见他的话不着边际,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商地使,在下说过喜静,你们干嘛要紧追着不放,可是因为龙香?”商震笑道:“公子真的喜静吗,那还要来闹市。”潘鸣一愕,随即怫然道:“地使有事快说,说完了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商震仍自笑道:“各走各的是不成了,往下的路公子需要与大伙同行。”说完见潘鸣眉宇间现出青气,又道:“请公子去总舵是巨子的意思,于公于私的好事,想必公子不会拒绝。”潘鸣不知冯天行让出巨子之位,说道:“既是冯巨子的意思该去苏州啊,干嘛去总舵。”商震见他不知巨子换了人,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总之,巨子吩咐了咱们听从就是。”潘鸣道:“这话有差,我并非墨派弟子,为何要听他号令?”商震道:“这……”一时语塞。

潘鸣道:“你还有事没有,如果没有,咱们各走各的路。”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故意提高嗓音。商震若仅仅为了传话,怎会留众人在船上,独身来见潘鸣,他心里揣了个计较,说道:“公子别忙着走,商某有事和你商量。”潘鸣想不出摆脱商震的法子,说走没有起身,问道:“什么事?”商震似乎怕有人偷听,起身向窗外瞧了一眼,坐下低声道:“公子离开数日后,我才奉命追赶,辛苦不必说了,对公子行踪了如指掌,可知因为什么?”潘鸣心道:“墨派讯息无孔不入,天下驰名,还能因为什么。”嘴上问道:“为什么?”商震道:“因为公子身上有龙香。”潘鸣道:“龙香?”随之恍然道:“是了,灰雕可嗅到龙香的气味。”商震道:“不错。公子离开后,我将情形详细禀明了巨子,巨子得讯当即命我等追赶,一来一往耽搁了三日,那时公子即将到达汉口。”潘鸣默算时日,心想:“不错。”商震道:“公子身上有龙香去哪里也不成,依商某愚见,咱们不如把龙香沉入江底,记下方位,待见了少巨子后,再由她亲身来取,当然下水的活是咱们干的,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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