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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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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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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沧桑》连载

第二十四章 故人相逢

柴英骑马,潘鸣施展轻功,两人同时与潘泰迎在途中。潘鸣替父亲牵住了坐骑,刚要开口叫爹,忽听有人“咦”了一声,道:“好功夫!”声音柔丽,是从那红衣女子方位发出。潘鸣停步望去,只见那蒙脸女子手提马缰,鞭横胸前,向这边缓缓控马而来,阿木合等跟在后面。

潘泰道:“鸣儿,你也来京城了?”潘鸣抬眼望着爹,说了声“是”,又叫了声二叔,替他也牵住了马。潘泰问了儿子,即又问柴英,近日来的情形。叶远见潘鸣来的突兀,以为庄中出现变故,下马问道:“鸣儿,你二婶……没事吧?”潘鸣心头颤了一下,停了片刻,方道:“没事。”跟着又道:“山庄也没事。二叔,你最近可好?”

叶远松了口气,想问潘鸣:“你可见过儿?”转念又想:“他怎会见到。”但又想:儿回山庄也说不准。”潘鸣见叶远欲言又止,猜想他是想问叶,转头去听爹与柴英说话,不敢多说一句。

叶远随潘泰见宗翰无果,心灰之下,便要真找女儿,却被潘泰拉到了宗望的军营。宗望和宗翰同为金国皇室,因争抢伐宋之功不和,心怀气恼,与潘泰算是故交,见他来奔,心想:“宗翰想扶柴英做皇帝,我何不与他分庭抗礼,让潘泰做个玩偶?”

其时,金国开化未久,大权分散在统兵将军手中,宗翰和宗望这常年在外开疆扩土,功高盖世,威望日深的皇室权势极大,就算金太宗做错了事,一样会遭受他们责骂,甚至暴打。这规矩是太祖阿骨打定下的,金国自建立便征伐不断,完颜晟纵然再有雄略,一时也难削众将之权。是以宗望的想法并非气愤下的狂妄之言。他既然有此想法,对潘泰便以礼相待,并说出心中打算。潘泰大喜过望,嘴上客套几次,欣然接受此议。

潘泰若做了皇帝,叶远自是富贵可得,初始他极是高兴。不久,龙吉公主来到营中叶远她从不以面目示人,自语声可辨出与女儿年龄相若,加上金兵到处掳掠少女,想到爱女自幼娇惯,无江湖经验,甚是担心她遇有危险,心中无日不在煎熬。因此,每有金兵出营祸害百姓,他均暗暗跟随。今日龙吉公主向宗望借兵,说有队宋军偕大批僧人来京城送粮,需得她亲身带军来抢。姚平仲带兵来援的事,宗望晚于宗翰知道,他不想步其后尘,是以并未参与昨日之战,欲要不答应龙吉公主,委实受不住她软磨,于是听之任之,凭她滋意行事。

这龙吉公主是金太宗的侄女,聪慧伶俐,富有计谋,深得金太祖喜欢,每出征常带身边,由此与诸将相熟。宗翰不喜女子带兵,常不买她的帐。因东路军大营与祥封较远,龙吉公主点了五千军马赶到,战事已然结束。

潘鸣知道其中曲折,他恐叶远问出难以作答的话有意躲避。叶远牵挂爱女极想向潘鸣打听,又不敢问,心里矛盾的很。潘泰原想扶柴英做皇帝,现下自己有了做皇帝可能,柴英便成了眼中钉,随意问了他几句,笑道:“英儿,今日真是有缘,除你三叔外,梅剑山庄的人全会齐了。来,随我见公主”也不等柴英答应,伸手夺过他手中缰绳,拨马向来路返回。潘鸣忙松开了手。此时,龙吉公主距这边已不甚远。

众人来到她身前,潘泰也不下马,指着柴英道:“公主,这是我徒儿柴英。”柴英自以为不日就要做皇帝,与潘泰一样也不下马,大咧咧地拱了拱手,道:“柴英见过公主。”龙吉公主眉梢微微一竖,向柴英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潘鸣。潘泰忙道:“这是犬子。鸣儿,给公主磕头。”这话若放在往日,潘鸣会毫不犹豫地听命,眼见金兵伤了许多人,心里实不甘屈服蛮夷,可又不能违拗父意,双手迟疑着抱起拳头,懒洋洋地道:“见过公主。”

潘泰横了儿子一眼,喝道:“混帐东西,爹让你给公主叩头,你抱拳头算什么!”即又陪着笑脸道:“公主,犬子未尝见过像您这样尊贵的人,望乞恕罪。”他不下马是要摆出高于柴英的身架,心里实虚的很,哪里想到他学自己不下马,不由的又急又怕,便想让儿子替他补个礼,岂知儿子不懂他的心思。龙吉公主一扬手道:“罢了。潘公子,你轻身功夫俊的很啊!来人,给潘公子牵匹马来。”潘鸣当即听出这龙吉公主就是方才赞自己功夫的人,此时听她再赞,心头泛起了疑惧:“她声音与师妹怎这么相像?”有一金兵给潘鸣牵过一匹马来。这情景让潘鸣想起了姚平仲和静谈,姚平仲他不敢打听,众僧仍置身刀箭之下,命在俄顷,不可不救,见龙吉公主拨转马头,便要离开,硬下头皮道:“公主,多谢你了,在下有一事请求,还望应允。”

龙吉公主侧向潘鸣,咯咯笑道:“你谢我什么?”潘鸣见她明知故问,心有不喜,面上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自然是谢公主赐马。”龙吉公主笑道:“呵呵,谢我,还要求我。我皇叔说,中原人喜欢得陇望蜀,不可随意对他们好,也不要轻答应他们什么,果然有几分道理。”背向潘鸣,摆出似走非走的样子。潘鸣大窘,低下了头。耳听得父亲在旁边低沉着嗓音喝道:“丢人现眼!”潘鸣面上腼腆,欲救众僧性命之心益坚。一抬头,龙吉公主回过脸来,只见她眉梢飞扬,仍自神采奕奕,不由的一呆,口唇微微张开,方要说话。龙吉公主笑道:“我皇叔的话应验了一半,你要求我什么?”潘鸣厚下面皮,长臂指向众僧道:“那些都是出家人,请公主看在佛祖面上,放他们一条生路。”龙吉公主翘首望了一眼,道:“是吗?听说佛法盛行中原,我早想请几位高僧了,不想今日凑巧。来呀,把高僧带回大营。咦,怎么还有蓄长发的?勃尔烈,你带回去好好盘问。”勃尔烈是她的亲兵队长,答应一声,率一队骑兵直奔众僧。潘鸣听着话头不对,叫了声公主,又要再说,潘泰有心把柴英带回东路军大营,抢先道:“公主,我父子、师徒相聚不易,能否容他两位随我回去。”龙吉公主说了声好,向那副将道:“告诉你家元帅,我请柴公子做客,请他不要挂念。”

潘泰大喜,斜眼瞧向柴英,见他面色焦急,口唇颤动,显然腹中有言,却不敢言语,心道:“等到了东路军大营,一切便尽随我意了。”那副将并不知宗翰要扶柴英做皇帝,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阿木合和多奇那大急,拦在龙吉公主面前,道:“公主,柴公子是宗翰元帅的座上宾,您请他去,小人不敢阻拦,只是能否容我等回去请示?”龙吉公主笑道:“我请柴公子是出于一番盛意,却不想让你们为难了。也罢,如果无法向宗翰元帅交待,便随本公主回营好了。”马鞭回转,轻击在马臀上。那马儿经她一催,展开四蹄,忽刺刺窜出几丈远,确是神俊非凡。众女兵驱马紧跟。

阿木合与多其那相视愕然,二人知道龙吉公主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她既然这样说了,要么随她回去,要么就这样回去回命,柴英是无论如何带不回西路军大营了。二人想到萨可奇御下极严,回去后必受重责,说不定因此断送了性命,望着龙吉公主的背影,鼓勇连叫了几声公主,却都淹没在马蹄声中。

龙吉公主既走,麾下兵将催促潘叶等人赶紧起程。柴英自然不想去东路军大营,但金军岂会由他。潘鸣无所是从,随父亲而行。阿木合与多其那不见龙吉公主应声,转而威胁柴英。耳听得各种恶狠狠的言语从后面传来,他两个汉语不精,言词中缠杂着女真话,柴英听得肉跳心惊,忍不住叫“师傅”。

潘泰暗暗得意,笑吟吟道:“英儿,你是世宗皇帝,这点胸怀都没有吗何必跟蛮人一般见识。”柴英心道:“恢复大周不正是需要这些蛮人吗?”想到随萨可奇来到金营后,金兵声势器械无不胜宋兵许多,祸害百姓的手段仅在书中看到,生平闻所未闻,早吓破胆了,听了阿木合两人的话,深信他们能做的出来,见潘泰说的轻松,以为宗望御众与宗翰不同,惴惴不安地道:“师傅,宗望会让我做皇帝吗?”潘泰纵然权欲熏心,也知宗望立他的原因,所以才要把柴英弄在手底,来个釜底抽薪,口中道:“立谁做皇帝是金国朝廷的主意,无论宗望,还是宗翰,他们都做不了主。”他这话极是含糊,但柴英怎知他的心思,说道:“不错,正是这样。”心下大慰。

他两个说话时,潘鸣和叶远就在旁边,都一言不发。天色暗了下来,龙吉公主和她的亲兵卫队早不见了踪影,潘泰等随金军慢慢而行,酉正时分来到东路军大营,远远便见辕门外火光闪耀,却是金兵列队相迎。柴英见火把夹道,自辕门向内延伸到一座大帐前,以为是宗望看重自己,暗暗欢喜。潘泰凝目望去,见队列之前立有两人,赫然是统兵大将完颜昌和刘彦宗,忙道:“快下马!”当先跳下马来。潘鸣跟着而下。柴英愣了愣,见潘泰神色正重,心道:“莫非宗望亲身来迎我了?”喜滋滋地跳下马来。叶远自也认得完颜昌和刘彦宗,下马后与潘鸣并肩而行,悄声说了他两个的身份。原来完颜昌也是金国皇室。刘彦宗曾为辽将,出身幽州军阀世家,降金后屡立大功,颇得金太宗器重。潘鸣牵马跟在后面,原未向前看,待听得刘彦宗是降臣,不自禁定目瞧去,只见那两人一个五十开外,面黄无须,作儒生打扮,另一个身穿盔甲,官帽遮住了多半个脸,低声道:“二叔,想必那儒生就是刘彦宗了?”叶远道:“正是。”潘鸣心中随之生出鄙视,他生平极看不起道貌岸然之人。耳听得叶远说刘彦宗是什么衍庆十八功臣之一,以汉人身份能与金国皇室相提并论,可见其足智多谋,忍不住道:“哼,认贼做父的汉奸,不怕子孙嫌弃吗?”叶远一呆,道:“你说什么?”潘鸣忽然想到爹虽不是宋臣,所做与刘彦宗其实没什么分别,忙道:“二叔,我说刘彦宗呢。”叶远哦了一声,眼前闪出了女儿的身影,暗道:儿会不会像鸣儿一样看我?”忽听得有人哈哈一笑,道:“潘庄主,听闻今日得遇两位公子,刘某向你道贺了。”说话的这人正是刘彦宗。

潘鸣与叶远说话之际各怀心思,不觉间走到了辕门外。

金国是部落兴起,士兵多喜以牛皮做的帐篷为居,两次围城,虽都占了城外不少民房,仍喜欢住在帐篷之中近十万大军,军营绵延数十里。

潘泰在金营多日,知道刘彦宗在宗望心中的份量比完颜昌还高,上前陪笑道:“潘某谢刘大人关爱。”回头向潘鸣一招手,道:“快来给刘大人磕头。”潘泰既是看不起刘彦宗,怎会给他行此大礼,磨蹭着走到前,说道:“见过刘大人。”刚要弯身一礼,刘彦宗伸手一拦,笑吟吟地道:“贤侄不必客气。”握住潘鸣的手,笑容满面地细看了一番,啧啧赞道:“贤侄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潘庄主,如此玉面佳儿,今生你还贪图什么?”潘泰心中一寒:“他说这话是何意?”潘鸣厌恶他的为人,暗运劲向外挣手。

刘彦宗觉出后就势松开,目光转向柴英道:“这位想必是柴公子了?好,好。”神情和语声与对潘鸣一般的亲热。柴英见迎接他的不是宗望,心中极是失望,拱着手,勉强笑道:“刘大人好,在下是大周世宗皇帝嫡系子孙柴英。”刘彦宗面带微笑,拱手还了一礼,道:“好说。”完颜昌不通汉语,在旁边木然看着。

说话间,少林僧人一个个被带进辕门。潘鸣见其中伤者增多,总数比先前少了几个,个个面带血污,脚下踉跄,神态疲惫,显是在自己离开后又经历了一场大战,心中怦怦乱跳,在静字辈三僧经过时,说道:“大师,你们?”静云横了他一眼,喝道:“阴险小人,问什么!”挥拳扑向潘鸣。静安伸臂一挡,道:“静云,不得对潘公子无礼!”静云哼了一声,在金兵的喝斥下走进营中。潘鸣望着群僧的背影,心中悔道:“我该与他们同来才是。”只听刘彦宗道:“潘庄主,元帅去西路军营了,公主在帐中备下酒筵为两位公子接风,咱们这就去吧。”潘泰弯下身笑容满面道:“元帅戎务繁忙,岂能有我等乡野……那个清闲,犬子与小徒都是藉籍无名的小辈,何劳公主如此相待,客气真是太客气了。”他这样说明是客套,实则是借话贬低柴英。刘彦宗笑道:“潘庄主与大金数代交好,两位公子器宇轩昂,一样前途的无量,公主求贤若渴,设宴是理所应当。”他语声不亢不卑,言词中既不抬高一个,也不贬低另一个。潘泰暗赞他不亏是宗望的“智囊”,嘿嘿干笑了几声,往下的话尽是称赞金兵军容,言语中尽是阿谀之词。

潘鸣只听得眉头皱起,低头寻思:“爹常教导我和柴师弟要做改天换地的英雄,他说话怎没有了往日气概?”忽听龙吉公主咯咯笑道:“本公主有事未能亲迎,还望两位公子不要见怪啊。”声音银玲般好听。

潘鸣一抬头,只见人墙夹道已尽,龙吉公主眉开眼笑地立在大帐前,一满脸浓髯,四旬开外的金将站在她身畔。潘泰忙笑脸上前,说道:“公主这样抬举小儿,潘某除了感激图报,还有什么说的。”龙吉公主笑道:“本公主抬举的不单是令公子,还有柴公子,要图报的是他两个,您老感激什么。”潘泰愕然,龙吉公主这话竟是要一脚将他踹开。柴英听了,以为金国改主意要立两个皇帝,亦或在他和潘鸣之间选一人做皇帝,呆立当地,心头起伏不定。龙吉公主呵呵一笑,道:“请诸位到帐中就座。”身旁侍立的女兵闻言揭开帐门,龙吉公主转身入内,跟着是刘彦宗和完颜昌。

那金将正要进帐,见潘泰不动,用汉语道:“潘庄主,你不进吗?”潘泰反应过来,道:“啊,多谢撒里木花将军。”急忙走进帐内。这金将是宗望手下的千夫长,因汉语说的流利,被龙吉公主讨到手下听用。叶远和柴英进帐后,潘鸣请撒里木花先进了,方才进帐。

这大帐是宗望接待使者的地方,里面宽敞的可容纳百余人,地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毡,十几张矮几分列两旁,四角及正中书案前摆了巨碗做的油灯。潘鸣进帐后见矮几上空无一物,帐内亦无侍候的奴仆,一切都生平仅见,格外稀奇。龙吉公主已先在书案前坐定。

分坐时,龙吉公主让柴英坐在左首,然后是潘家父子和叶远,右首第一位是刘彦宗,往下是完颜昌和撒里木花。撒里木花往下还有三张矮几,不知虚位待谁。

潘泰对这般安排很是不满,可又不敢得罪龙吉公主,愤然斜了柴英一眼,见他腰身挺直,似是坐的心安理得,恨恨地坐了下来。

稍顷,十几名亲兵搬进来七八坛酒,十余把酒壶和一撂白玉瓷碗,一一分在众人矮几上。潘鸣见酒具不伦不类,心想:“金人毕竟是蛮族,所以才会弄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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