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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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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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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沧桑》连载

第六十章 咫尺天涯

潘鸣见潘庆说的与叶夫人大同小异,婶娘不惊不诧,心知自己是柴家后人无疑了。其实他听了叶夫人的话心中已隐隐有多半相信,提出回山庄弄清是想在娘身上得些慰藉,这个“娘”他没有想清是谁。张菁道:“不行,这样太对不住英儿了,他……不是我儿,可也抚养了许多年,与亲儿又有什么分别呢。陆香主,劳你转告王宗主,〈太祖秘要〉我三日内必有办法得到,其他的……算了吧。”潘庆嗤的一声冷笑,道:“这二十年你推三阻四,找种种理由,就是不肯找秘要,三天便得到了?既有这本事,三天内把柴英生辰八字,襁褓小衣弄到。哦,潘鸣那份先交我保管。”

潘鸣有些不解,寻思:“有父母为证,还需要生辰八字和襁褓小衣做什么?”他冥思苦想,不知潘庆打什么主意,只得凝神再听。张潘二人在这片刻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张菁道:“一定要这样吗?英儿生来心高气傲,我担心他受不了这般重打击。”潘庆嘿嘿冷笑两声,道:“你是爱护自己儿子吧。哼,柴家无日不想夺回江山,如今江山垂手可得,你还犹豫什么?”张菁沉默良久,道:“我可以向天下人说清鸣儿的身世,生辰八字用不着。”潘庆断然道:“生辰八字和襁褓小衣是王宗主再三吩咐要的,不容商榷,必需弄到!”

潘鸣听他语声绝决,心头更是起疑了,暗道:“其中必有古怪,是什么呢?”只听张菁道:“陆香主,你告诉王宗主吧,他这个吩咐我宁死也不会去做。”潘庆狞笑一声,道:“为何,是不愿陪潘钟上床?哼,既然跟陈方能做,就不要讲什么妇道了。”张菁惊声道:“啊,你知道?”潘庆道:“不但我知道,你那宝贝鸣儿也知道。那晚你和陈方在此间做好事,他撞了个正着,你们的话他也听到了。哈哈

张菁喃喃道:“啊,鸣儿知道了,这如何是好?”潘鸣暗暗吃惊:“那晚潘庆来南岩宫了吗?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叔、婶娘和我都疏忽了。”

潘庆道:“你当我不知吗?潘鸣其实是你和陈方生的孽种,哼,连潘泰也瞒下了,真有你的。”潘鸣听了这话险些从树上掉下来,心中不住地道:“我是三叔的儿子,怎么可能。”他听说自己是柴家后人时,脑中曾闪过自己或是陈方所生的念头,但只是一闪,便觉得柴家皇室嫡传,婶娘和别人私情有之,乱血统的事断不会做,那知不可能的事竟是真实,心道:“倘真这样如此,我岂不成了私生的孽种。”思及此处,又是害臊,又是恼恨。

张箐凄然一笑,道:“很好,我知道了。”潘庆奇道:“你知道什么?”张菁道:“立我儿做皇帝,哪有这么好心,先把他当木偶摆弄,等大局稳定了逼他禅是也不是?”潘鸣霎时明白了潘庆索要生辰八字和襁褓小衣的原因,必是这两样东西可证实自己不是柴家嫡系子孙,墨派打算以它为把柄,登基,退位,一切尽在他们掌控。他胸膛中升起一团怒火,忍不住要说出卑鄙,随即硬生生止了住。但听潘庆哼了一声,道:“谁稀罕做皇帝!潘鸣好生生的听话,咱们自是竭力维护他,否则……不管怎样,皇帝终有他来做。”张菁不知他否则后面定是卑鄙手段,道:“陆香主,鸣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皇帝他做不来。”潘庆有些不耐烦道:“费话少说,三日内把王宗主要的东西准备好,来这里交给我,先这样吧。”

潘鸣听他要走,心想:“我谁也不见了,悄悄的把玉佩和脂粉盒放到婶娘房中,然后留一封……不行,婶娘和三叔情深真切,若是我说了三叔已死,信又是我留,她岂不伤心欲绝,急疯似的满世间找我?唉,婶娘一生够苦的了,她早晚知道三叔不在人世,何必由我告诉,让她知道我来过就是了。”他心灰至极,即便认陈方是生父,一时也难扭转过来,只觉自己仿佛成了天地间第一弃儿,恨不能立刻找个无人之地大喊大叫一番。突然之间,潘庆“哎哟”一声惨叫,跟着听他道:“你好狠……”一语未尽,只听“呼呼、嘭、啪啪”的接踵声中,女子娇声喝斥,男子呼吸粗重,二人拆招对掌,时而响亮,时而沉闷。潘鸣心头一惊,暗道:“婶娘一动手,只将潘庆杀了,杀了潘庆,墨派岂能干休?”耳听得掌风声,对掌声,张潘人呼吸声和衣衫挥动声愈打愈急,愈来愈重,潘鸣打定主意:“先了结潘庆这奴才再作商议。”纵身弹向大门屋脊,双足在上面一点,人在空中,如鹰击长空,喝一声:“潘庆,你好大胆!”

张潘二人听得潘鸣声音,怔了怔,抬头望了眼天空,随之又斗在一起。张菁使的是拳法,直来斜削,尽攻对方要害。潘庆右后肩中了一枝短箭,鲜血浸透了灰衣,左手使的是一套上古掌法,气势恢宏,刚猛如意,右臂因箭伤缘故虽不能发挥双掌威力,却掌法奇异,不处下风。

潘鸣见他两个兀自相斗,落地后又喝道:“潘庆,你怎对柴夫人无礼!”礼音未落,十指指向地下,掌心向内,先沉后翻,跟着一转,内力吐出,晃身拍向潘庆右肩。潘庆眼疾,道:“日影三叠!”跳到一旁,避开来掌,又向旁边滑出两步,躲过张菁的拳式,叫道:“停手,我有话说!”张菁看到潘鸣后杀心减了一半,见他出手百感交集,没有了戾气,停手道:“你要说什么?”

潘庆转脸瞧向潘鸣道:“方才那招是日影三叠,你怎会使?”潘鸣哪里会使什么日影三叠,是柴英练习此招时他瞧的多了,依样画葫芦,徒具形势罢了,听潘庆这样问,心头一阵酸楚,:“我果真不是潘家的人,不然日焰掌绝技焉有传授柴师弟,不传我的道理”他心里这样想,面上并不改色,嘿嘿笑了两声道:“庆叔,你问这话真是糊涂了,我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岂有不会家传绝技的理。”潘庆不知潘鸣是否听到了他与张菁的对话,想到许多事还要着落他身上,不愿就此破了脸,便作未听见打算,说道:“老奴糊涂了,与柴夫人动手本就不该,居然还对少庄主生有疑心。少庄主,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潘鸣道:“什么事?”踏上几步。潘庆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道:“柴夫人原来会武功,她掩饰是因为有难言的苦衷,少庄主想必不知道吧?”潘鸣慢慢上前,道:“庆叔,你也会武功啊,不知有什么苦衷?”潘庆见他步步紧逼,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恐再遭突袭,又欲往后退,潘鸣抬手说道:“庆叔,别动,我帮你拔下短箭。”

张菁在他们说话时心乱如麻,七上八下,不敢瞧潘鸣,可又担心潘庆伤害爱子,两眼目不转晴地盯着他,袖里扣了枝短箭,凝神待发。潘庆拟待不让他拔,话到嘴边,改口道:“老奴多谢公子了。”暗将力聚于左臂,只要觉出潘鸣手上有异,立时出掌攻击。潘鸣嗯了一声,两手抬起伸向他背后,胸口敞开,示意以诚。潘庆放下心来,任由潘鸣拔箭,说道:“少庄主,其实柴夫人和老奴都是……哎呦。”潘鸣道:“拔下了,庆叔,你看。”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托着短箭向他一展。潘庆瞧了一眼,道:“多谢少庄主,不亏老陆疼你一场。”他打算说明身份,便称老陆。潘鸣道:“金创药呢,血不住的流,需赶紧止住才行。”老陆应道:“衣袋里呢,我拿给你。”左手伸入怀中摸索。

说时迟,那时快,潘鸣手掌一翻,短箭倏然插向他的胸口。潘庆一惊,左手不及缩回,掌心张开护住心脏,右手忍痛挡格,潘鸣早料他有这一招,另只手疾点他的肩贞穴,短箭向下一滑,毫不停留地刺中他的肝脏,一插到底,身子迅速向后倒纵。

潘庆掏出手掌,捂住右胁,神情狰狞恐怖,瞧了瞧潘鸣,目光停在张菁身上,眼神中充满怨毒,断断续续:“你……你们好……巨子……不会……”会字刚出口,他轰然倒在地上。潘鸣长吁了口气,上前踢了他两脚,一动不动,拔出短箭,将尸身提到几丈外的深谷前一掷,探身下看,谷中云雾茫茫,好一阵才传来轻微的闷响,心想:“谷深千丈,武功高强的也摔死了,潘庆就算让找到也必面目全非,辨不出身份。”一回头,蓦见柴夫人立在身后,只见她神情麻木,两眼无华,似痴似呆如中邪一般,心头先惊后暖,叫了声“婶娘”,手中短箭平送到她面前,便与方才送给潘庆时一样,口中道:“婶娘,你收好箭,无人知道潘庆是咱们杀的。”

张菁望着那短箭,她发呆是一向儒雅文弱的潘鸣杀人怎如此利落,说道:“鸣儿,你如何把他杀了?他可是……唉,你闯下大祸了。”潘鸣心想:“你不是也要杀他吗?怎地担起了心。”满不在乎道:“只是杀了个墨派弟子,算什么大祸了?婶娘放心,墨派追查起来,侄儿一力承担。"他说此话是仗冯琪这层关系,认为就算墨派查出人是自己所杀,她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将一场灾祸消弥于无形,却不知墨法苛刻,即使巨子也不能公然伤害无辜性命,何况潘庆又是本派中人。张菁深知墨法严峻,杀潘庆是想与他同归于尽,但见爱子杀人,惊惶下不知所措,听了潘鸣的话稍稍顿了顿,劈手夺下短箭,奋力掷入深谷,跟着抓住潘鸣臂弯,慌声道:“鸣儿,婶娘有许多事瞒了你,要怪便怪,今日是没功夫说了,快走,快走,不要告诉任何人来过梅剑山庄。随之又道:“你身上有没有银两?婶娘……”说到此处,松开潘鸣,先是在身上一阵摸索,跟着两手胡乱在头上又揪又摘,末了一只手攥着头饰,另只手捉起潘鸣手掌,向他掌心一交,道:“收好做盘缠……哦,还有。”正要把手腕上的玉镯除下,潘鸣反手握住的手道:“婶娘,我是梅剑山庄的少庄主,你是让我终生不回山庄了?如此杀人的不是我也成了是,再者潘庆真是我杀的,仓皇逃命等于自打自认,不如沉着应付,墨派人不来则罢,来了便当面问他,你们派人潜伏我家是何居心,怀了什么目的?哼,梅剑山庄不及墨派人多,天下有的是大派,还怕没说理的地方。”他打算速来速去的念头随着这番话说出,不想急于离开了。张菁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乍见爱子闯祸,一时关心太过,乱了方寸,听他言语甚是有理,慢慢沉静下来。

潘鸣将手中珠花和金钗插回张菁的头上,戴好扶正,轻声道:“婶娘,这十几年你无时无刻的疼爱侄儿,关心侄儿,侄儿事事记得清楚,任何对侄儿好的,明的暗的,侄儿也心如明镜,永记心中,你不必担心,墨派再如何厉害,终是理亏,不能拿咱们怎样。”张菁任由他在自己头上摆弄,一言不发的享受天伦温馨,心里打定主意,过了今晚立刻赴房州找宗生领罪。潘鸣帮她戴好头饰,转望山崖方向默声不语。

过了一会,张菁道:“鸣儿,你怎知道陆……潘庆是墨派的人?你……婶娘原来不说话,不是有意欺瞒。”潘鸣道:“婶娘,潘庆和墨派咱们都不提了,侄儿有两……有件东西,是三叔托我转交的。”他原想把脂盒一并拿出,说着说着忽然想,既然身份已弄清,何必再拿出那东西让婶娘尴尬。

潘鸣这样是决计不想认张菁为母,这到不是他铁石心肠,也并非出于嫌弃,而是一旦认了恐受人要挟,余生再无宁日。他思想单纯,墨派也好,明教也罢,既然打起他的主意,岂有随便放过的理。

张菁语声有些发颤的道:“你三叔……他送我什么东西?”潘鸣把那块玉佩拿出来托在掌心,不说话,也不看。张菁喉咙咕噜一声,惊问道:“他现在怎样!”潘鸣说了个“他”,决意欺骗,说道:“三叔正办一件棘手的事,恐玉佩落入人手,托我交婶娘保管。”张菁眼圈一红,接过玉佩时眼泪扑簌簌而下,滴在手背,落在胸襟,摩挲着玉佩道:“他死了对不对?”潘鸣心尖一跳,暗道:“她猜出了吗?”只听张菁又道:“鸣儿,你可能不知,这玉佩我和他各有一块,大小花纹一模一样,但并非一对。当年,他从昆仑山得了块美玉,请一位匠人从中剖开,制成一式两块,派人送来。鸣儿,那天正赶上你的百日宴,送信人不知是你三叔刻意安排,还是犯浑,居然当着众人面道:‘夫人,陈寨主有句话让小人一并带到,不知可否说出来。’他话问的突兀,可你三叔对我一向爱护,因此认为要说的必然是祝福一类的话,再者许多人都看着他,不能不让他说,便道:“好,请大哥也带话给我师兄,师妹多领他的情了。’”说到这里,她向崖边走了几步,眼望天穹出起了神,是夜星河灿烂,星光一闪闪的像人的眼睛,潘鸣心想:“古老传说人死后升作天上的星星,天上有名的文曲星、武曲星什么的常投到凡间转世为人,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张菁继续道:“那人也说了个好,道:‘陈寨主吩咐小人带的话只有一句,夫人记下了。’我听着话头不对,欲要止住不让他说,你外……我爹突然上前,笑呵呵道:‘许多人等着道贺呢,咱们到那边说,老哥是陈方的师傅,他现在好吗?’伸手握那人手腕,欲把他拖开。那人向后躲开,道:‘张老爷子,临前寨主再三交待,话只能说给夫人。’我听了,料想你三叔要这人说的话一定不能示以大庭广众,忙道:‘陈寨主与我同门,大家平素玩笑惯了,能有什么话,无非祝福孩子长命百岁。来人,带这位大哥用茶。’那人见两个家丁上前……哦,其中一个是潘庆,急忙说:‘陈寨主的话只有八个字:人如此玉,生死不离。告辞了。’扬长而去,弄得我大窘,尴尬了好一会才想着张罗宾客。后来,我检索你三叔送来的贺礼,从中找到一个玉匣,匣内的东西就是这两块玉。那人不急着拿出便匆匆离去想是怕有人责难,你三叔这样……鸣儿,我……”她语声伤感的说到此时再难克制,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潘鸣听婶娘说‘你外’时知道后面定是‘公’字,接着听她不隐不遮说那么多,寻思如何应付,不意她出声哭泣,眼见她双肩轻动,心中又是痛苦,又是难过,若在往日他会立刻上前,轻声软语安慰一番,现下婶娘变成了娘,一旦出口相认,不知如何招架。张菁越哭越痛,她是遇到难处而哭,初始并非想引潘鸣怜悯,也未料到他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哭着哭着见他不管不问,心下伤感,哭声渐渐大了许多。潘鸣任由她哭,面色沉定,胸口如揪心般痛疼,打定主意不认她。

二人一前一后的站了许久,张菁哭声稍缓,忽然回过身道:“婶娘的话没说完呢,鸣儿,你如何不问怎是我招待宾客,柴清去了哪里?”柴清是张菁的丈夫,在柴英周岁时便已病逝,潘鸣听她直呼夫君之名,颇感诧异,也足见她对婚姻无丝毫眷恋之情,摇头道:“鸣儿那时年幼,不知柴叔叔去了何处。”张菁道:“他病了,成亲当晚让人打成重伤,此后臥床不起,直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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