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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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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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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沧桑》连载

第五十八章 归途路远

明月移到了中天,如水的银辉铺满海面,铺洒在沙石脚下,潘鸣踏月前行,想起不日见到婶娘,忍不住吟道“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去天月,无人知。”

此词写的是女子追忆情人及别后相思,潘泰严禁儿子读风月之词,潘鸣喜欢词句质朴,哀惋动人,暗中常自翻阅,熟记于胸,吟完心下怅然道:“三叔的魂断了,那晚冷月寒风,婶娘现下不知,知道了是否有梦相随?”转念间又想起冯琪,脑中浮出她登船时画面,自言自语:“一根枯枝有多大浮力,只那么一沉,鞋袜未湿人已跃起,这能耐堪比师傅的雁行功……不,雁行功要旨在一个‘快’字,讲究以快显轻,如燕儿抄水般灵动,不过燕儿终究不是雁,雁体沉重,掠水差不多,抄水万万不成。冯姑娘的轻功有一种灵动,不仅实实在在的轻,快字上也高过雁行功不少。”苏有洋的雁行功并非新创,传授之际,再三叮嘱潘鸣刻意隐藏,世间见过两种武功的不多,江湖上鲜有传闻者,各使各的没有什么,会使而见过另一种轻功的细细推究,雁行功立时见绌。

潘鸣边行边想,越想越觉得雁行功普通,忖道:“师傅说雁行功练到最高境界可踏雪无痕,草上任飞,较雁掠林梢还快三分,怎地与别人家的差了那么大一截呢?”这别人家指的是少林、完颜雯和刚离去的冯琪,他只看到了苏有洋行为不端,尚未想到他传授武动也耍弄心思。突然之间,背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嘭嘭嘭”三声。

潘鸣吃了一惊,回身看去,只见海面上火光通天,却是那艘船被炸的四散分开,每一块都在熊熊燃烧,船上人是不能活了。潘鸣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想到是冯琪的主意,寻思:“她去关外并非游山玩水,独自逃回,所带物品必然不是特产之类,另外再怎么豪富,也不能无故送人家几箱东西,那船家满心欢喜,定是急不可耐的打开来看,结果触发机关,唉,果真应了高飞之鸟死于美食的理,他若不贪,好好的性命谁又能夺了去?啊,不成,冯姑娘既然动了杀心,他们不防她有此心,早晚被杀,此事早已注定,冯姑娘雇船时便打算要将船上的人灭口,她为什么灭口,怕女真人查出偷龙香是什么门派?其实不论墨派偷不偷龙香,女真人连明教在内一并不会放过。依冯姑娘所言,龙香当是她杀人的圈套,既是圈套,炸药对付当是明教高手,所谓墨派也死了堂主云云,不过她一面之词,无人见……师傅是亲眼见了,还是事先瞧出不对?”潘鸣望着海面上的火势由大变小,渐渐熄灭,最后恢复沉寂,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最后长叹口气,毅然离开。他突然冷漠无情一则认为船家和水手逃也逃不过,不如早死反而落个痛快;二则因为船家贪婪,身边亲人因贪婪而变,他骨子里恨这等行径。潘鸣深自奇怪看到此等场面心中怎会涟漪不起,思来想去,得不出究竟,数月经历使他硬生生换了个人。

子夜时分,潘鸣来到刘家镇,当晚在一农家借宿,次日继续西行。汴京陷落后,淮南盗匪趁势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残暴与金兵并无二致。百姓为保得性命,或渡江南迁,或投奔地势险要的村寨大堡。潘鸣一路所见村庄多变成废墟,残垣断壁,一片狼藉,狗兔狸狐横行无忌,锦绣河山化作焦土,情景宛若数月前的祥封县。所不同者那时担心遇到金兵,现下他尽拣小道,要避的是盗匪。海岛上使他学会了野外求生,又身负武功,途中渴饮溪水,饥时猎取鱼兔等小动物。这日来到武当山下,远远见一身材魁梧,满脸络腮的汉子站在一块约丈余高的大青石上训话,下面是挤挤挨挨,扶老携幼的百姓,人数约有四五百。那汉子身下两边分站了十几个劲装结束的壮汉,人人青衣打扮,腰悬单刀,个个剽悍。这情形潘鸣一路上见多了,听那汉子讲什么忠君护国,驱除夷狄,收复河山,以为他们也是向百姓征粮,或征兵的军汉一环眼,见前头林荫下及左右两边的官道上另有一群青衣人,高坐马上,手持兵刃,隐然成合围之势,便在这时,只听得身后鸾铃响动,回头见十丈外已多了四个青衣汉子,心觉不对,寻思:“方才怎未看到他们?”这到并非潘鸣大意,武当山植被茂密,现下绿树成荫,近乡心切,不察也在情理之中。眼见前路受阻,后退人家必不会同意,说不定还要大打一场,潘鸣略一凝思,硬下头皮向前。

那汉子讲了一阵,向左边距他最近的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当即招呼同伴走向人群。潘鸣知道他们这是要向百姓索要钱物,心道:“这伙人与往日见的大有不同,不穿军衣,不等百姓主动捐献,有些迫不及待。”他那知眼前这些人名义上受朝廷招安,暗地里强取豪夺的山贼,众百姓离乡结伴来武当山原以为此地宁静,比拟世外桃园,不料刚踏上此地便要捐钱。大家长途跋涉,尽选贵重之物携带,谁肯主动交出。青衣人既是山贼,征集方法自与官军不同,官军再怎么着急想要,总要顾些朝廷颜面,那络腮汉子场面话说过了,跟着是贪婪之下的原形毕露与急不可耐。一山贼见一少女手腕上戴的玉镯绿莹莹的不是凡物,人也颇有些姿色,伸手索要不得,猛地搂入怀中硬夺,趁势一阵乱啃乱摸。这一动粗,众山贼磨刀霍霍多时,立时闻声而动,一手持刀,一手夺物,如狼闯入羊群凶狠。顿时间喝斥声,淫笑声,百姓抢天呼地的哀恳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潘鸣又是可怜,又是可气,百姓中不泛青壮,较青衣人多了两倍,但面对妻儿受辱,财物被夺,或忍气吞声,或护住亲人任对方踢打,敢于拼搏的居然没有,心中叹道:“经中有言:‘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老子说这话时感叹世人均知道此理,无一个做到,眼下到是人人依此大道了,怎不见他柔胜刚,弱胜强?圣人的话传承千年了,历朝历代奉为经典,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要分时候,讲场面,不能统一对等,一概而论,现下情形以暴制暴为最正途有效。”潘鸣幼禀道训,行事常依道经要理评断,数月游历后,身边亲人笑里藏刀,鬼蜮伎俩,桩桩件件,使他不自禁改了原来思想眼观周遭,先前封堵路口的青衣人不少来这边抢夺,决计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教训几个,夺马急窜。他没有胜二十多人的把握,这样做是想引青衣人追赶,让百姓趁乱逃散。

耳听得那络腮大汉笑骂道:“奶奶的,忠义军干的可是忠君报国买卖,吉大哥知道你们这么坏他名声,只怕不会答应,老齐,金钗在头上呢,奶奶的往人家脸蛋上摸什么!”有人应声笑道:“老齐是想刮层金粉。张三哥,康王那小白脸太小气了,让咱们听他号令,粮饷却自筹,怎么筹?”另有一人道:“百姓出力,咱们杀敌,天经地义。” 潘鸣听他们提到赵构,不急动手,心道:“倘孙步云的话是真,赵匡胤子孙可只剩下他一个了。”

有个守路的青衣人见潘鸣气宇不凡,服饰异于百姓,不知是世家公子,还是书生,心想:“我把他当公子。”马鞭指向潘鸣,喝道:“小子,包裹送过来,远远滚开!”潘鸣向左右瞧了一眼,方圆几丈只他一个,心道:“正好拿你开涮。”又故意向两边看了看,下巴轻扬,道:“小子,你是跟爷说话?”那人一怔,他不意潘鸣说出此话,正要喝骂,潘鸣紧跟着道:“你的话于理不通,小爷听不懂。”那人勃然大怒,打了记响鞭道:“吃两记鞭子什么都懂了,快把包裹送过来,不然抽你个皮开肉绽。”说着又扬鞭虚劈了两下。有好几人的眼光吸引过来,包括那络腮胡,他道:“孙三喜,吉大哥最尊敬读书人了,我看他像,待会把他带到山上,不可动粗!”众山贼均知道这规矩,不然早冲过来抢潘鸣包裹,怎能等那人与潘鸣费口舌。那孙三喜说了个是,恶狠狠瞪视潘鸣,眼珠不住打量他背后的包裹,不敢再张口索要。

潘鸣怎肯随他们上山,继续道:“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想让爷送包裹,那是让爷过去了,干嘛又说滚开,滚开了包裹怎能送过来,自相矛盾,言语粗鄙,十分的无礼。小子,记得以后让人送东西该用请字,不能说滚,我走了。”说罢转身,耳听得好几人同时命他站住,背后马蹄声响起,却是孙三喜不甘受人数落,骂咧咧地拍马过来。潘鸣暗喜,各路口都有敌人,他要夺马也可夺其他人的,只是那样需主动靠近对方,不及人家送上门来的方便,动手时可以出奇不意。

孙三喜驰到潘鸣身后,左手一探,口中道:“拿来吧!”潘鸣道:“好,给你!”身形一转,倏然晃到马的左侧,手臂伸出,借这人前冲之力将他拉下马背,顺势跃起,稳坐其上。有几个青衣人看到了,怔了怔,有人不禁喝彩道:“张三哥,这小子身手不错啊!”那络腮胡道:“是不错,你们几个把他截下了!”

潘鸣夺马后,拨马向右,一面跑,一面向众百姓纵声道:“大家齐心合力就算保不住财物,也可出口恶气,怎能任人宰割,怕了他们!”“们”音出口时,人马已奔出三十多丈,中间连晃带打闯过了两个拦路的青衣汉子。那张三哥瞧了眼孙三喜,脸露凶光,恶狠狠地道:“年年打雁,今日让雁啄了眼。耿福海,去把人捉回来!”一人应声欲去,忽听潘鸣所去的方向传来“镝”的一声,尖锐凄厉,响彻云霄。

耿福海闻声停步,镝声接连响了五次,他喜道:“啊,是吉大哥来了!”张三哥面露惊惶,向声音响处望了一眼,道:“快,快散了!”一众青衣人闻声,急驱百姓离开。此时,百姓有大半财物被夺,爱财如命的心如刀割,哭哭啼啼,不忍离去。未被夺去财物者如蒙大赦,鸟兽般一哄而散。

那镝声是这起山贼的联络信号,用箭发出,次数即发箭数量,用来区分身份高下,一声为喽罗,两声是小头目,依次类推,最高者就是那吉大哥,他招集部众发五箭。张三哥在他手下坐第三把交椅,依例应了四箭,见不少百姓哭泣着不肯离去,那边林中红旗晃动,吉大哥已到了近前,急道:“他娘的,耿福海,把东西还他们,给老子滚开!”说罢,跳下大石,一把推开耿福海,上马奔向红旗。他骂的是百姓,但言行间任谁看了也觉得是冲耿福海。坐在马上的青衣人随张三哥而去。山贼平日粗鲁惯了,耿福海并不气恼,与留下的青衣人驱赶百姓,财物却不还。众人连惊带怕,更需照顾老幼,一时哪能离的开。

这边正乱间,那边来了五骑马与张三哥中途相遇,大家勒马停下后,一人道:“张弥,我再三下令今后不得掳掠百姓,前面怎么回事?”

张弥就是那张三哥,说道:“大哥,小弟并没有违令,是盘查,顺便募些军饷。”回身大声向耿福海道:“老耿,查清楚了吗,有没有奸细?”耿福海奔了过来,道:“属下仍查盘查。”向一个内穿白甲,外披红斗蓬,年约三十左右,面貌俊雅的人施了一礼,道:“属下见过忠义大将军。”这白甲正是那吉大哥,单名一个青字,另外三骑上一个是潘鸣,一个是赵构,另一个姓韩,名世忠,年约四旬,浓眉豹眼,虎背熊腰,现任左军都统制。

那晚,赵构向西行未多远,恐明教追赶,当即渡河向北。他是真的怕了,不顾疲惫的惶惶前行,直到迈不动一步,方就近躲进一片芦苇丛中。歇了半宿,赵构体力渐复,腹中却是咕咕饿的难受。天明后,赵构继续向北,他害怕的极了,尽拣荒僻有芦苇处行进,中午时分,误打误撞的在芦苇深处寻到几户人家。这几户百姓原居住汴京城,为躲金兵藏身野外多日,一向安定,不想会有人到此,惊奇之后,见赵构蓬头垢面,神色沧桑,衣饰虽则普通,可气宇不凡,雍容有礼,俨然有几分富贵之气。众人在天子脚下讨生活,场面经历的多,识得不少达官贵人,不似偏远之民孤陋寡闻,眼见赵构这副模样,一直认为他是从汴梁城逃出来的贵族子弟,待他十分恭敬。赵构歇了一日,权衡再三,向众人自陈身份。宋徽宗主政以来,史治腐败不堪,

百姓却安居富庶,且国家危亡来于外族,京畿附近百姓对女真深恶痛绝,对朝廷坚决拥护,听得赵构竟是当今九皇子,慌忙拜倒在地。赵构知道河北尚有官军,即请众人送他去河北。众人允诺,推举两人当日踏上赴河北的道路。

不一日,三人来到邯郸西边的一个小镇,打尖歇息时,赵构听邻桌两人议论韩世忠,心道:“此人我是知道的,忠勇报国,有勇有谋,是河北诸将的翘楚,若能将他收至麾下,实为匡扶社稷的一大良助。”当下命其中一人打听韩世忠现驻军何处。那人上前客套,中原百姓恨金兵残暴,抗金人物人人敬仰,见有人问韩世忠,毫无顾忌的把知道的和盘托出。讲韩世忠杀敌时慷慨激昂,说到奸臣当道,陷害忠良,语声悲愤,直眉怒目。二人罗里罗嗦,对朝廷颇有微词。

那人不时观察赵构脸色,见他凝神倾听,面色沉静,始终未改,心道:“这小王爷到极沉得住气。”有一人扯到种世道,手掌“啪”一声的拍在桌面上,怒骂道:“娘的,皇帝老儿甘心做人家舅子,可害了小种经略相公!”那人见问的差不多了,道声叨扰,回到赵构身畔坐下。赵构不愿太过招摇,一路上与同伴同吃同坐,嘱咐不得施礼称呼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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