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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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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湾》连载

第四十一章 瘦猴子离奇自尽 杨癞子还要鞭尸

经过了“陈尸”般的批斗,杨癞子满以为瘦猴子从此乖乖听话,老实劳动了。他也照样一日三吹,很少“失职”。随知,第二天还是没见瘦猴子出工;第三天也一样。第四天,妇女们听见杨癞子的叫喊,都照样陆陆续续往黑土岭干活去。

时正盛夏,头上是蓝天、白云和火辣辣的太阳;脚下是青草、百花和清澈的河水。放眼望,黑土岭上是茂盛的庄稼,龙液池是墨汁一样的池水。没有风,天空白云低垂;岭上,叶儿不动,水面涟漪不兴。柳河湾的天地,静谧而又安详。

柳河湾人出工,“羊拉屎”的现象很严重;妇女更明显,李二妹尤其突出。喜欢彰显的双六早一干人已经翻过山梁接近龙液池了,她还在小柳河边,山梁脚下一瘸一拐,蹒跚而行,成了最后一粒迟迟不肯“脱肛”的“屎”,人也累得满头大汗。她家人口多,家务重,又风湿缠身,不成为“拉屎兵”才怪呢。走在前面的边走边等候拉屎兵。迈上龙液池大堤的时候,李二妹才勉强赶上队伍。

“哎呀!那是什么?”来到龙液池大堤中央,喜欢东张西望的双六早突然指着龙液池中央一个黑乎乎东西惊叫,还停住了脚步。吓得其余的人也很惊异,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还能有谁?不是大半斤,就是杨癞子!”胆子挺大的“直筒子”借机挖苦双六早。她有会计丈夫作靠山,不怕谁。

“我不是开玩笑,真的,还像个人头!”双六早自认有与人野欢苟欢的胆气,就有容忍闲言碎语的“雅量”;因此她并不以“直筒子”的奚落为然。她继续指着黑乎乎的东西说。

娘儿们这才认真起来,都伸长脖子,往池中央望去。

看得出,这时水面开始刮北风,黑乎乎的东西受北风影响,慢慢往大堤这边晃荡过来。火红的太阳也冲破云层大胆地直射大地。龙液池水面一片光明。黑乎乎的东西也原形毕露,娘儿们个个看得分明——真的是个人头!

娘儿们看清了那个黑糊糊的真实面貌之后,个个失魂丧魄,惊叫着“怎么得了”“怎么得了!”不顾一切转身往回跑,哪里还顾锝上黑土岭?

正往龙颐湾奔去的男人们,听见娘儿们的惊叫,看见娘儿们的惊慌,都纷纷往龙液池大堤上跑,是人是鬼,他们也想瞧个清楚,看个明白。他们今天的农活全在龙液池大堤下面,所以跟娘儿们大致通路

天上继续刮着轻微的北风,水面依然涟漪缕缕。随着涟漪,浮尸也轻轻晃动,而且继续往大堤方向“晃”来;远望去,越来越像瘦猴子。再瞧镇獭祠,依旧门户大开。几个胆大的进去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家不由得在心里嘀咕:浮尸十有八九是瘦猴子——他自尽了!

“镇獭祠里什么也没有,水面的浮尸,一定是瘦猴子!”胆大鬼们一从镇獭祠出来就异口同声地叫喊。

也有人怀疑:瘦猴子早已奄奄一息了,怎么不在床上等死,还有力气爬到池里觅死?

大家觉得这个人的怀疑有道理,于是都七嘴八舌议论:瘦猴子死得离奇!事发如此突然,一大群男子汉也个个瞠目而对。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胆小的男女不敢在大堤上久呆,陆续往回跑。脚步快的已经翻过山梁回到柳河湾了。李二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急剧打道回府的人们席卷而回。这回她不仅没成拉屎兵,还差点成了“领头羊”。

打道回府的人边跑边呼叫:瘦猴子浸死了!瘦猴子浸死了!

杨癞子听到呼叫,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他见有人跑回来了,赶忙回到麦克风前再次大喊:“谁敢再不出工,今夜台上是问!”

柳河湾的男女们听了,这才期期艾艾,极不情愿地重新出发:女人们上山,男人们下田,但都是一张纸无奈像。

今天柳河湾仍然有两个没有出工的人:一个是老瘾客,另一个是老实人。他们两个奉“杨司令”之命,在家闭门思过。杨癞子勒令他们深刻反省,跟着右倾翻案分子干了多少坏事。但是随着陆续从龙液池回来的男女,老瘾客和老实人也知道了龙液池出了事,而且估计浮尸很可能就是瘦猴子。他们哪里有心思反省?老瘾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进房睡懒觉去了。老实人深知人命关天,不能儿戏。他再也耐不住,首先走进大木屋,想吆老瘾客去看个究竟。

老瘾客依然躺在床上悠然自在地“闭门思过”。死了牛吃牛肉,死了马吃马肉,死了人吃丧命饭,喝丧命酒。在死神面前他老瘾客从来就有这样的“雅量”。

老实人可没有这样的“雅量”。他推开门就说:“老队长,听说龙液池出现浮尸,只怕就是瘦猴子!我们去看看么?”

老瘾客瞧也没瞧老实人,闭着驴眼回答:“倒了桐油问地主。现在柳河湾谁掌权,你就找谁去!”

老实人估计“搬动”老瘾客没多少指望,就找柳鲁班去。因为对瘦猴子而言,除了老瘾客,就数柳鲁班和单峰驼最亲。单峰驼残疾人一个,叫去也于事无补,只能叫柳鲁班。

恰好这天,鲁班师傅给队里整谷仓。老实人找到柳鲁班就把龙液池的浮尸和老瘾客的态度如实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出面。

柳鲁班是个务实派角色,又极富同情心,听了老实人的话,觉得他的估计可能没错。于是放下木工活计,走出仓库场地,向先回到柳河湾的妇女们打听。他问清了浮尸的具体位置后,就掮了自家的晒衣竹杠跟老实人一道往龙液池奔去。

由于杨癞子在高音喇叭里一再恫吓,妇女们又怀着恐惧的心情陆续往龙液池方向走。她们胆战心惊地越过龙液池大堤,爬上黑土岭干活去。男人们也先后来到龙颐湾,无奈下田作业。龙液池大堤上只剩下老实人和柳鲁班。

这时浮尸已接近大堤,既可望,又可及。柳鲁班将竹杠将浮尸慢慢往大堤方向牵引,浮尸就很“听话”地随之而来。到了大堤岸下,柳鲁班和老实人很轻易地把浮尸提了上岸来,摊在大堤上。

没错,真的是瘦猴子!女人一般的长发,寡白的面相;烂了袖口的旧衣,撕裂裤管的烂裤;鼻子和耳朵已被鱼咬得残缺不全——一副凄惨景象。由于在水中浸泡过久,尸体已经发“胖”,且已开始腐朽。接触时,如果用力过大,表皮就离尸而去。

“先查验伤情,然后尽快埋葬!”老实人对柳鲁班说。柳鲁班正要回应,另一个声音抢先作了答复:“尽快埋葬?说得轻松!曝尸三日,鞭尸一百,再说下文!”两人循着声音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杨癞子。他俩再不敢吱声。杨癞子又指着老实人训诫:“你不在家里闭门思过,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回去!”面对杨癞子的狐假虎威相,老实人嗤之以鼻。不过他没有正面顶撞,而是以退为进:“那么,瘦猴子的埋葬,就拜托杨司令了!”于是吆喝了一声柳鲁班,负气而回。

杨癞子除了会唱几句鬼歌,哪里会料理验伤、埋人的差使。于是他也趁机来了个金蝉脱壳:“他是你的堂弟,埋葬的美差就交给你了!”他对柳鲁班说,“不过没有我们送瘟神战斗队的特许,不许落坑!”还先拂袖而去。

鲁班师傅一个人在瘦猴子面前,呆呆地站着,一时无所适从。

老实人并不是真的负气而去,他另有打算。他回到柳河湾,没有进屋“闭门思过”,而是往玉玺坪走去了。他去玉玺坪干啥?找柳书凡。找柳书凡干什么?天机暂不泄露。他知道柳书凡是个女面人,不便向校长请假。于是他先跟老夫子打了个招呼,就找到柳书凡,令他备了纸笔和米突尺,两人才一齐往龙液池奔去。

“去哪里?”柳书凡问老支书。他云里雾里,不知道要领他去哪里做什么。

“龙液池。”老支书回答得非常简单。

“做什么?”柳书凡又问。

“到了那里就知道了。”老支书像是在故意卖关子。说完,开动两条粗腿

直奔龙液池。

柳书凡只好默默地跟在老支书后面。叔侄俩一齐往龙液池急奔。经过柳河湾的时候,听见男女老少的议论,柳书凡暗暗吃惊;他这才晓得老人家叫他去龙液池做什么。

这时的龙液池大堤上,只有柳鲁班一个人在为堂弟的丧事发愁。见老实人并不是负气而去,而是代他搬了援兵来了,马上转忧为喜。

不过这时的老实人还没有心思考虑瘦猴子的埋葬。刚才的惊人发现令他触目惊心。他一走到瘦猴子身边,就亲手理开瘦猴子脑顶的头发给鲁班柳书凡瞧。一个被硬器击碎的脑颅,明显地呈现在他们眼前。他再一触摸,发现脑颅竟碎蛋壳一般——分明是硬器击碎的。

柳鲁班和柳书凡见了,骇然大惊,嘴都张圆了:“瘦猴子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两人都为老支书的犀利目光和惊人冷静而由衷敬佩。柳书凡这才知道老支书叫他带纸笔来干什么。看来瘦猴子不仅死得惨,而且死得冤!那么制造这个凶杀冤案的凶手是谁呢?他庆幸自己那天跟弟弟把瘦猴子抬到镇獭祠后,特意到杨司令那里报了到,并嘱咐他去“验收”;不然的话,兄弟俩都成了这个凶杀案的第一犯罪嫌疑人。两人都掉进黄河洗不清!

“鲁班师傅,你测量!”老实人先令柳书凡把米突尺交给柳鲁班,接着又吩咐柳书凡:“你纪录!”最后才郑重敦促他们两个:“注意,无论测量还是纪录,都要实事求是!”

柳鲁班和柳书凡此刻都深知使命的神圣,责任的重大;因此无论测量的,还是纪录的,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待两人测量、纪录完毕,老实人又敦促他们再审查一次,然后才带头签字。之后,他又示意柳鲁班和柳书凡也签字。两人没有犹豫,欣然从命。

待签字完毕,老支书又令柳书凡把纪录折叠好,交给鲁班师傅,并且郑重叮嘱他:“这里只有你——”他专对柳鲁班说,“跟瘦猴子最亲。这份纪录暂时由你保管,以后在适当时机交给柳丹凤!”最后又再三叮嘱:“凶手目前很可能正在台上作威作福,气焰正当嚣张,国家秩序刚刚好转又乱套了,司法秩序的乱象更加严重;所以现在根本不是追查瘦猴子命案的时候。有鉴于此,我们的测量和纪录必须绝对保密。今天,我们三人都要对天发誓:天知地知,只有我们三人知!谁泄漏天机,天打五雷劈!”柳鲁班和柳书凡都深知保密的重要,都默默点头。柳鲁班把纪录放进内衣袋里后还特意按了一下。

紧接着,老支书又跟他俩商议:“既然是他杀,凶手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尤其是凶器。他绝对不敢随便抛弃,我们不妨四处找一找。”柳鲁班和柳书凡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三人于是分头寻找凶器去。

他们找遍大堤内坡和外坡,不见;又分别寻找大堤两头的山坡,还是影子也没有。他们于是扒开周围的灌木丛和刺丛,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很失望。

突然,柳鲁班在溢洪口惊叫:“这里有谁拔掉了一个树桩!楔子印迹还很新鲜!”

老支书和柳书凡闻声,马上走了过去。原来为了防止山洪暴发时,池水爆满后,鱼随洪水跑出,承包人在溢洪口前筑了栅栏,树桩就是固定栅栏的唯一依靠。现在溢洪口上,被拔去的树桩的楔形孔穴的确很新鲜。

“这个被拔掉的树桩很可能就是作案人施暴的凶器!”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树桩若能找到,可是个好物证呀!”柳书凡马上想入非非。

“可是,去哪里找这个树桩呢?”柳鲁班想得更实际。

因为案情重大,老支书第二次想到报案。转而又想,还是不妥。现在造反派气焰正当嚣张,自己又无职无权,弄得不好还会横祸加身;所以必须从长计议。他说:“这个树桩是凶手使用过的凶器,可以确定无疑;但是凶手不会这么傻,他既不会拿回去烧掉,也不会随便抛掉;他一定藏到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我们一时难以找到。”老实人毕竟是支书,思想更深邃,但又更现实:“看来寻找凶器尚需时日。现在刻不容缓的是埋葬瘦猴子——尸体已经开始出现腐朽气息了——总不能让他带着腐臭,一身褴褛或赤身裸体见阎王吧?”

“杨癞子说,没有他的特许,不许下坑呀?”柳鲁班有点顾虑。

“人死入坑,古来天理。在这一点上我们做我们的,不要理睬他。”老实人不仅老实,而且镇定,今天还具有难得的果敢。他继续开导,“几个游手好闲之徒纠集起来就想闹翻柳湾大队的天?做梦去吧!他们可以得势于一时,但是绝对不能得势于长久。不信咱们等着瞧!”

鲁班师傅和柳书凡都很佩服老支书的独到见解和坚定信念。

玉玺坪上传来了下课的铃声。柳书凡记起下节他有课,于是向老支书和柳鲁班歉意一番,告辞走了。

于是埋葬瘦猴子的磋商变成了鲁班弟子和老实人的单独对话。

“我看不如这样——”老支书总是忧在人先。他主意拿定,就首先开口,“你不是曾经给柳宝贵备了个楼板盒子吗?单峰驼暂时可能用不着了,腾出来给瘦猴子算了。以后我若继续在大队理事,就设法从救济款里面给你解决一部分。当然我若从政无望,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即使到了那一天,我也要自掏腰包,给你多少解决一点。”

这话说得既肯定又实在,且光明磊落。柳鲁班大受感动。他连连点头。接着彼此又把装殓的事商量妥当,重新回到瘦猴子身旁,把死尸的头发复原,就回柳河湾叫人抬木盒子去了。

再说杨癞子。他急急忙忙奔回柳河湾,一是做贼心虚,站久了,怕露出破绽;二是他一定要把他的喽啰吆喝拢来,对瘦猴子进行再批斗——鞭尸,借以施放掩盖事实的真相的迷雾。他自知在柳河湾没威望可言,人缘也特差,支使不动谁。他只叫了半边耳一声,可是就是这个半边耳,今天也懒得买他的账。杨癞子只好一路滔滔,先走龙家庄,又跨过龙家桥,进入李家园,最后爬上杨家岭,也只“请”动洋豆角等四五个人,实在少得可怜。他目睹这个毫不像样的战斗队,心里直摇头。于是又跨村越界,到望龙铺叫了狗不理柳是明等几个好逸恶劳之徒例外“入队”,“送瘟神战斗队”才勉强成型。

他们来到龙液池大堤的时候,已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的,光走路就累得人大汗淋漓。这些人吊儿郎当惯了,做事无准备,行前斗篷也没戴一个。到了大堤上,个个晒得摇着脑袋甩汗;甩不完,就用脏兮兮的手抹,或擦三还催促杨癞子:“要鞭尸,快开始,天又热,尸又臭,闷死人了!”

狗不理却煞有介事地说:“瘦猴子是自杀,还是他杀,恐怕要先搞清案情再批斗再鞭尸吧,杨司令?”

不知为什么,一说到案情,杨癞子就心慌意乱。老半天了才装作不屑似的说:“什么案情,死猴子一个罢了!”

狗不理先瞧了杨癞子一眼,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训斥:“这话是你说的?好,将来追查起来,就由你负责,要坐牢、杀头,也请你担当!我们是现场目击者,只管实话实说,专作人证。”

一听说坐牢、杀头,“队员们”一个个马上偃旗息鼓,都变成了缩头乌龟。杨癞子听说狗不理还敢作证,心里很气。他回敬了狗不理一个眼色,然后拍着胸部,说得理直气壮:“有什么案情可言?现在,贫下中农就是最高人民法院。贫下中农说有就有,贫下中农说没有就没有。谁也休想翻案!”

狗不理又随声附和似的地说:“既然司令敢挑硬担,那就开始吧!”又特意瞅了杨癞子一眼。仿佛还在敦促杨癞子记住:这话可是你说的!

杨癞子见狗不理今天说话底气特足,暗暗叫吗:难道他在哪里抓到了凶手的把柄?

这时老支书和柳鲁班叫人未到,大堤上,除了瘦猴子的死尸,就只有他们“送瘟神战斗队”的“战士”,他们正好可以横行无忌。

杨癞子先吩咐他的“下属”各准备一根竹棍,作为鞭尸“武器”。自己则自告奋勇当“元帅”。并且严令他的喽啰:他声讨一声,他们就打一板(其实是一棍)。动作要整齐有力,要把仇恨集中到“竹鞭”上,集中到瘦猴子头上。于是一场柳河湾亘古未见的鞭尸“批斗”就此打响。

杨癞子大声呐喊:“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瘦猴子!”声音越过龙液池,碰到回音壁,马上折回来。飘过龙液池,传向龙颐湾,在上空萦绕。

喽啰们马上挥起竹棍当竹鞭,使劲挥到空中,就要“鹦鹉学舌”,就要对着瘦猴子的尸体狠狠地打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见老支书在老远的山梁上高声大喊:“鞭下留情!”

喽啰们竹棍停在空中,不约而同地往山梁方向引颈而望。只见老实人真的领着几个抬木盒子的人急匆匆地走上堤来。其中就有大半斤。老实人手里还揢着一身旧衣裤,还是他自己的——想必是“借给”瘦猴子裹尸了。

老实人走到杨癞子面前,恳切请求:“你们实在要鞭尸,也要让鲁班师傅给瘦猴子换了衣裤呀。不然,‘鞭’烂了怎么敛尸?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你们就没看出来?”

杨癞子唯恐他的喽啰们上老实人的当,又严肃命令:“别相信右倾翻案分子的眼泪,给我狠狠地鞭!”

这些抬木盒的人都是清一色柳河湾人,他们看见杨癞子在柳氏族人的地盘上任意妄为,滥施淫威,都很气愤。杨癞子的话不仅激怒了抬木盒子的人,也惹恼了柳鲁班和大半斤。柳鲁班从老支书腋下夺过装尸衣裤掬进杨癞子手里,严颜厉色地警告:“你若鞭烂了瘦猴子的皮肉,瘦猴子的这套装尸衣裤,就麻烦你给他穿上!”

大半斤还走出抬盒人的行列,拖着杨癞子往死尸面前奔.。其余的抬盒人,也呐喊助威:“你杨癞子想赖掉,我们要你跟瘦猴子一样,去龙液池里吃饱了水再上来!”

杨癞子跟超强人一样,从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敲敲打打骗取钱财还马马虎虎,一旦要他真刀实枪地干,他马上又变成了缩头乌龟一只。他心惊胆寒,一脸的无奈,不知应对。

大半斤见杨癞子屈服了,心里高兴。他马上命令同伴放下木盒,自己将杨癞子一把抱住,然后叫柳鲁班:“先将装尸衣给他穿上,我们就用他做试验,给他鞭尸一回,尝尝鞭尸棍的滋味。”

柳鲁班正在火气头上,他真的就要给杨癞子穿装尸衣。吓得杨癞子始料不及;他不由得膝盖一软,老老实实跪了下去,哭丧着脸求饶:“我们不鞭了,不鞭了……行么?”

大半斤束着浓眉黑着脸,严厉警告:“我们不仅要鞭你,还要曝你!我们也要鞭你一百,曝你三日!”又命令柳鲁班:“你去溢洪口拔个树桩来,立在这大堤上!”还叮嘱同伴,“都把长汗巾解下来接好,把咱们的杨司令先打个皮开肉绽,再绑在树桩上,不让他陪曝三日,我们决不休兵!”

不知何故,杨癞子不仅对大半斤特别畏惧,多年住在一个屋子也没融洽起来。他对树桩也特别敏感。他一听到大半斤说“树桩”,一瞧见柳鲁班真的拔树桩去了。赶忙膝行到大半斤面前,又作揖,又打躬,还磕着响头:“好兄弟,看在同宅而居的情分上,你……你就饶了我吧!”

“饶你?你想过饶恕别人吗?你想过要饶恕瘦猴子吗?”大半斤严颜厉色,大声讨伐,仿佛他已经抓到了杨癞子的把柄。

“下不为例。我一定痛改前非!一定!”杨癞子头颅磕得鸡公啄米似的,额头已经磕出血影子了。

“实在要我们饶恕你,也可以,你先把衣服给瘦猴子穿上!”大半斤以退为进,继续给杨癞子以颜色。把装尸衣从柳鲁班手里要 过来,丢给杨癞子。

杨癞子颤巍着双手,接又不愿,不接又不敢——左右为难。

其实杨癞子感到最难的不是给瘦猴子敛尸,而是一旦翻动起来,尸体露出伤痕怎么办。然而退一步想,若是别人给穿呢,不是更容易暴露吗?踌躇再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柳鲁班是要么跟死人“打交道”的,可以说是柳河湾的“装殓师”。在他的指导下,杨癞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大半天功夫,还弄得满头大汗,才勉强完成了装殓任务。

在大半斤教训杨癞子的同时,老支书已给瘦猴子在镇獭祠背后选定了坟址,接着又吩咐那几个抬木盒的去挖坟坑。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坟坑就挖好了。在众人的帮助下,瘦猴子虽然是含冤而死,总算避免了一场鞭尸曝尸的横祸,勉强得了个落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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