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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男人的心眼儿小的和针尖儿差不多。
而且越是耿直的人越不容易改变，几十年的心性已经注定，任是怎样的解释在他的面前都是无用。
李有才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日看上去老实巴交，待胡二女不算好但也不算差，知道给她暖被窝，知道她累会让她休息，知道她不好开口的时候主动买彩线，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胡二女顺从的基础上。
若是胡二女有一丝丝，是的，哪怕是一丝丝的不对，虽然那不对可能不是真的，比如第一次那一巴掌，李有才根本没有在意是谁对谁错，只要是张桂兰不舒服了那就是胡二女不对。
现在也是一样，两人越走越黑，板车也越来越快，胡二女不得不紧紧抓住才能避免自己摔下去。
李有才从刚才三娃出现就开始黑了一张脸，他已经认定胡二女和三娃不干净了，虽然他知道现在两人没啥，但是他就是不爽三娃看二女的眼神，还有就是，胡二女以前居然不检点。
是的，就是不检点。
李有才的性格就是这样，也可以说是自卑，但他自己不会承认的，而且他也没听说过自卑这个词。
胡二女试图解释，张了张嘴，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要解释啥，她和三娃吗？他们清清白白啥都没有，说三娃以前开玩笑要娶她？那不是往枪口上撞？
再一想，她刚刚只是和三娃说了几句话，更加不明白李有才这气是从哪里来的。
转而又一想，她一路哭为的是啥？还不是小壮不明不白摔下沟里了家里没有一个人在意，她想要个答案都不行，反而蛾子一哭，不止是亲哥胡大壮，就是李有才都护着蛾子，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的感受。
想来想去，胡二女觉得她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也就沉下脸不理李有才了，大不了摔死了她好去见小壮。
一想到可怜的小壮，胡二女又开始流泪了。
两人就这样各生各的气，居然也平平安安回到了七号村。
门口站着个人，走近了才看清是张桂兰，一双小脚在门前走来走去，看到两人出现，脸上紧绷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咋这晚？是不是野的不知道回家了，也不怕有才累着。”担忧消失立刻就换了埋怨，张桂兰开口就是责备胡二女。
“妈，俺们，去…去了躺上六号…”胡二女小心的下车，李有才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扶。
“又惦记娘家了？真是白眼狼，养不熟，就知道往娘家跑。”张桂兰白一眼胡二女。
晚饭自然是没有的，胡二女回了自己西屋，李有才没有跟进来而是拿着东西去了东屋，胡二女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响，她下地灌了半瓢凉水。靠着后墙想小壮，从出生时候红红的一团到蹒跚学步，等到开始走路就天天跟在她后头，她担水小壮跟着，她割草小壮跟着，她洗衣小壮跟着……
小壮说话叫的第一声也是“姐姐。”还记得出嫁前小壮说等他长大了挣钱给她花，让她不用嫁人的话。
话还在耳边，小壮却已经没有了。
“给。”李有才点燃煤油灯，伸手递过来一个荞麦饼子，胡二女接过来咬一口，硬邦邦的。
“咋？还想着小后生呢？”李有才站在地下斜着眼睛看她。
胡二女不解。
“还跟俺装，你和那小后生咋回事？那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是不是魂都被小后生勾走啦？啊？”
这次胡二女明白了，是在说三娃。
“俺…没…”
胡二女还没说完，李有才一挥手，“少跟俺瞎扯，你哭啥？还不是哭没嫁给小后生，你和小后生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当俺是活王八嘞？”
胡二女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有才，她哭的是没嫁给三娃吗？
“俺知道俺年纪大，你瞧不上俺，从嫁给俺就没有好脸色，咋？你还想跟你那个野男人跑了不成？”李有才越说越气，在地下走来走去。
“你咋说这难听？俺那有野男人？”
“还说没有，你俩眉来眼去当俺没看见？背着俺还不知道是啥勾当，下三滥的，不要脸，你丢不丢人？”
“你把话说清楚，谁下三滥啦？”胡二女站起身。
李有才顿了顿，看着胡二女不说话。
“咋？说清楚，俺做了啥你这样给俺扣屎盆子，你还没有一个村儿长大的了？俺还不能和别人说句话了？你看见俺干啥勾当了？俺清清白白嫁给你咋就不要脸啦？”胡二女一气问完觉得自己是真够委屈了，眼泪又涌了上来。
“你…咋…又哭…俺…俺也没说…啥。”李有才被胡二女一句一句问的哑口无言，但是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己乱想。
“你还要说啥？还想说啥，说吧，俺听着，俺家小壮没了俺还不能哭了？俺嫁给你俺有怨言吗？咋能那样说人…呜呜呜…”一向刚强的胡二女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似乎把这十五年没流过的眼泪都要流完似的。
李有才有些手足无措，他这个媳妇从过门第一天就是一副万事不在意的样子，就是被打了巴掌也没有哭出来，他可是打听过的，知道这个媳妇性格似火，但是到了他家咋就是一滩死水一样没有波澜？
看到胡二女为自己辩解，为小壮伤心，李有才总算觉出胡二女是个人嘞。
“别哭啦，是俺不好，俺瞎想了。”都说女人的眼泪能融化钢铁样的男人心，李有才此刻就有了这种感觉。
“但是你和那个野…”说了一半李有才立刻改口，“三娃…以前是不是要娶你？”这他还是知道的，也比较在意的。
“你就没想过嫁给他？”他还是不信。
“俺乏了，睡吧。”胡二女擦擦眼泪，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个，她现在没有心情跟李有才狡辩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如果胡二女是个有经验的妇女，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用柔弱的眼泪化解李有才的疑虑，可惜她不懂，她不过只是个过早嫁人的十五六岁少女。
“哈，俺就知道你还是惦记他。”李有才一拍大腿站起来，他还是猜对了。
“你给俺起来，心里是不是还有他，是呀，年轻小后生又会说好听话，你们女人就爱这个是不是？不想理俺，不愿意俺碰你是不是留给他？”李有才怒火再次被点燃，胡二女的平静让他更生气。
她的人气都是留给那个三娃的，再他面前总是这样了无生趣的样子，李有才想着这半年两人的亲密，回回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搞的他开始怀疑自己了都。
胡二女不理会跳脚的李有才，上炕拉了枕头躺下睡觉。
“起来，别装啦，俺就知道你这个女人心里有别人。”李有才发起狠来，跳上炕抓了胡二女胳膊拖起来。
刚刚那柔情都化作泡影。
“俺让你不理俺，俺让你嫌弃俺。”一巴掌下去，胡二女脸又歪了半边，就算是昏黄的煤油灯也能看到脸上立刻出现一个巴掌印。
“你打吧，打死俺算啦。”胡二女张开嘴说了一句话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你…”李有才扬起手臂，可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胡二女闭着眼睛等待，过了会，只听到李有才叹息一声起身下炕出去了。
她睁开眼睛，摸了摸有些肿了的脸庞，翻身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