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长贵和有福做的事在越靠近年根儿的时候才显出来了,好多人家准备好了要来迎娶媳妇了,可把周六姑吓坏了。
“王长贵是不是你男人,他可是喝了俺的酒,亲自说定了的,让俺腊月来迎娶。”一个拿着鞭子戴皮帽子的男人坐在上八号王长贵家的炕上。
“咋跟你说定了,明明是跟俺说定的,小年就过门的,他可是拿了俺十块钱彩礼钱。”另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说。
“快别扯了,他在俺家吃了肉,拿走俺家祖传的镯子做的订,大闺女嫁给俺家二小子,二闺女嫁给俺兄弟三小子的。”两个长相差不多的男人坐在凳子上。
王长贵不在家,家里只有周六姑和三个孩子。
两个女娃那见过这个,人家像是挑选牲口一样看着她们,这个说,“这模样长的好,怕是有些野。”那个说,“这个屁股小,估计难生养。”
周六姑听不下去了,“你们瞎说啥?快走,家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王顺早就想撵人了,拿了大扫把就打,“快滚,我妹子才不嫁人,出去,出去!”本来屋子里就是黄土地面,他这一扫,那地上的黄土都飞起来了,那几人刚张口就吃了一嘴的土,脚下被王顺一个劲的驱赶。
“啊呀,这孩子,女娃那有个不嫁人的。”
“你爹收了俺们订,就得嫁闺女。”这个人很强硬。
“走,找他们村长去,这到哪也是咱有理。”
王顺一直把人撵到院子外头才罢手。
屋里大凤抓着周六姑手臂问,“妈,咋办?”
“没事,妈不让你嫁人。”周六姑拍怕闺女手背,她是不由自主嫁了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再走自己的老路。
“可,他们说爹收了彩礼……”二凤年纪还小。
周六姑皱眉,确实,这自家爹亲自许了亲,就相当于说定了的,她也不知道咋办了,刚才其实也不过是安慰孩子,她自己这会儿也是没了主意的。
“妈,俺看他们去村长家了。”王顺关好了院门进来又把家门也从里锁了,还拿铁锹顶着门。
周六姑松一口气,“都是妈不好,要是生在好人家也……”不至于被亲爹卖了,她当初就是几句花言巧语被卖了,如今自己的女儿却也要遭受同样的命运。
屋里几人六神无主,院门被人推了推,王顺耳朵尖,一下子听到了,跑到院里还没说话,“顺子,给俺开门。”是村长。
开了门,背着双手的村长进了屋,“咋回事?”他安顿那几人在家里喝酒,借着上茅房跑来问的。
周六姑只好把那几人来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至于王长贵的下落她估摸着在七号村,别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叔啊,你说这咋办?俺不能把娃嫁了呀,这来这些,俺……”她一个女人独自带大三个孩子已属不易。
村长挎在炕沿上,也不知道咋办,那些人找着他家就让他给评理,虽然他是个村长,这女娃许给好几家他也评不了理,何况他一听就知道王家小子这是骗人的,只有那些急着娶媳妇的才上当。
“爷,你快想想法子,俺妹妹不嫁人。”王顺手里一直抓着扫把。
“你们那个爹真不是东西,你们要不先去躲几天,找不到人也没办法,他们就走了吧。”村长想出个法子。
周六姑苦着脸,“叔啊,你还不知道,能躲那?”娘家是不能回,上次大凤拿剪刀扎了王长贵,娘儿几个跑回娘家还不是被她爹送了回来。
村长了然,“倒也是,村里是不行的,对了,带着娃们去镇上招待所,俺给你写个条子,有钱不?”
“有,有。”周六姑忙点头。
“那行,去招待所,俺打发那些人走了你们再回来,这也过年了,他们家里也走不开。”商议好了办法,村长当下那个炭笔写了条子,娘儿几个收拾了几件衣裳悄悄出了村子。
在李家喝酒的王长贵才不管家里啥样,他和有福半年的时间骗了不少钱,够吃喝一阵的,两人纠集了一群懒汉闲汉天天家里喝酒赌钱,逼着张桂兰烧水打酒。
胡二女生怕这些人有啥歹心,一刻也不敢放松改睇改兰,走哪儿都带着,还好有福指使着张桂兰团团转,后者才没有功夫管她们,她天天喂好牲口就带着两个娃串门子,几乎难得的享受了一个轻松的寒冬腊月。
李有才满肚子火气却也不敢冲着家里一群人发,有福那人愣起来不认人的,尤其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张桂兰就先压住了李有才,虽然不情愿,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腊月二十九,家里一群人才散去。
也不知道这些人咋那么闲,三十下午又来了,张桂兰好容易包了几十个饺子,自己一口没吃上,全进了那些人肚子。
“大娘,还有饺子给俺们下几个。”吃的嘴角抹油还指着空盘子要。
张桂兰恨的牙痒痒,努力在心底告诉自己,“大过年的就当打发要饭的,大过年的不生气。”
“啊还有,大娘,俺看见你淹了腊八蒜,给俺们拿点下酒。”饺子都吃完了还要蒜。
虽然不情愿,张桂兰哆嗦着手饱了罐头瓶子,腊八腌好的青绿色蒜头还是得拿出来,“愣着干啥,还不和面。”只好拿出气筒胡二女撒气。
胡二女低着头,挖了面舀了水,不顾肚子饿的咕咕叫先和面包饺子。
“啊呀,放这多水,面软啦……”张桂兰手指头戳戳面团说。
炕上喝酒的闲人转过头看看,“大娘,正好再加点面,剩下了面皮等会下面条,把你家那肉切点,做一碗肉丝面吃了放火。”
张桂兰抿着嘴,心底骂自己干啥多嘴,这下倒好,吃了饺子还要面,还要肉,过年杀了那三十斤猪肉不够他们吃。
有福暗自偷笑,看到自己妈那种憋气的样子就舒服,眼皮微抬,看到李根坐在角落里装模作样看书,他虽不大识字,在里头好歹学了几天,那书一看就是小人书,一幅画下头几句话,外头看看封皮,“水浒传。”有福对中间那个字拿不准念啥,努力回想了几次,一拍大腿,“小子,把书拿来。”
李根冷不丁的被叫,抬起头轻蔑的看着有福,“你认识?”他就不信这个劳改犯会识字。
手臂伸长,一巴掌拍在李根后脑勺,“老子咋就不认识,不过是个水浒传,拿来。”从李根手里夺了小人书,“过来给老子们倒酒,装什么穷酸,快点。”不等李根坐稳,一巴掌又拍在后背上。
“你……”李根有怒气却也不敢言语,乖乖拿起酒瓶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