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粪回来的胡二女没看到张桂兰屋里有啥异常,在她进来之前,那个人已经走了。
“咋才回来?你是又去哪偷汉子了?”刚进屋,炕上盘着腿的张桂兰劈头盖脸就骂。
胡二女有些发懵,在她后头的李有才也听的一头雾水。
“咋?心里在想着骂俺是不是?俺就知道喂不熟的白眼狼,总想着出去野。”
“是不是骂俺老不死的了?别以为俺不知道你那些心思,趁早给俺收起来,俺身子骨好的很,活到一百岁都行,倒是你赶紧生个男娃是正经,野来野去小心打断你的腿。”
“还不烧火,等着俺伺候你呢?”
一句话说完,胡二女立刻蹲下烧火,给炉子里填了牛粪,提着筐子出去抓干柴。
李有才坐在炕头,看着外头弯腰抱柴的胡二女,一时半会进不来,“妈,咋了?她又干啥了?”
张桂兰瞥一眼外头,招呼李有才靠近些,才说,“没啥,俺就是提点提点,要不她忘了,这女人就要时常敲打敲打,跟驯马一样,要不然不服管教。”
“哦。”李有才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做理会。
胡二女提了一筐干柴进屋,麻利的舀水烧火,水缸里冻了一层冰碴,用擀面杖敲碎才能舀水。
“妈,俺去担水。”胡二女拿起木桶说。
“咋?你不担水让俺去呀,这还要说,是不是等着俺去?”张桂兰眼睛瞪起来,慌的胡二女立刻摆手。
“妈,俺没有,俺是说小心些火,看柴掉出来着了。”说着说着声音渐低,胡二女一手拿扁担,一手提桶快步走出去担水。
这一天张桂兰都在寻胡二女各种错处,有人从外头走过都能听到张桂兰训斥胡二女的声音。
冬天太阳下去的早,刚过五点就已经黑了,胡二女端起煤油灯,用一个长草杆点灯,灯没亮,张桂兰又说话了。
“啥事也不干,点灯熬油,你是不知道没有多少钱?”
胡二女手一抖,火星子落在了手背上,吃疼的手本能的放开了煤油灯,油灯摔下炕,骨碌碌又滚到地上了,煤油从炕桌撒到地下。
“哎呀,败家精啊败家精,俺就说了一句就故意洒了油摔了灯,你是想干啥,是要反天了。”张桂兰咬着牙,拍着大腿骂骂咧咧。
刚好李有才也过来了,看到这样不用问也知道是胡二女又不对了,上前一把扯住胳膊拽起来,胡二女两只手一手抓着灯座,一手抓着碗,左手背还被烫了一片红红的,她被猛的扯起来,还没站稳,脸上火辣辣的又挨了一巴掌。
手里的油灯再次脱手而出,换来张桂兰更加恼怒的咒骂。
“败家精,生不出男娃给俺甩脸子,你那不要脸给谁看呢?当着俺的面就故意摔东摔西,背着俺还不知道想咋糟蹋呢,哎呀,咋就娶了你这个害人精,你还害的俺家不够啊,哎呀,没个男娃俺家要绝后的,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个祸害。”
“有才,看看煤油能收起来不,哎呀,害人精,骚货浪货不要脸。”
本来里头也没多少煤油,摔下去的时候早就撒了,炕席上沾了不少,剩下的都在地上了,黄土铺的地面早就吸进去了。
李有才拾起断成两截的油灯,比划比划,要立起来怕是不行了,底座摔掉一半,碗倒是好的可没有灯柱也不行。
张桂兰痛惜的看着油灯,再看向胡二女的时候牙齿咬的嘎嘣响。
“你有多大气冲着俺来,打坏东西算啥,有本事你杀了俺,败家精光知道祸害东西,哎呀多少好东西够你折腾的。”
胡二女低着头,两只手绞着手指头,缩了缩脚不敢说话。
黑灯瞎火被李有才拖着回到西屋,如同每次一样甩在炕上,胡二女的胯骨装在木头炕沿上,疼的她眼前冒金星,还没说疼,下一秒已经被粗鲁的拽到炕上,李有才长腿一夸骑在她腰间。
脸朝下的胡二女被席子上跑出来的尖刺割破了脸,双手被抓住背在身后,李有才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麻绳,几下缠绕胡二女被困了手腕,还没说话脚腕也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干啥?”说话的时候扯到脸颊,更加多划破几道。
“不听话的娘们儿,让你老实点。”李有才喘着气,翻身下地拿了块长木板跳上来。
往手掌里呵一口气,举起木板打在胡二女屁股上,“啊…”穿了棉裤也挡不住疼痛。
胡二女努力撑起脖子回头看,黑暗里只有一个更加暗的影子,又一板子落下。
许是怕胡二女的叫声在夜里传的太远,李有才干脆找了块破布塞到她嘴里,这下可以放心的打了,打了几下觉着隔着棉裤不够大力,李有才翻转胡二女,解开裤带,脱下棉裤再次举起板子,胡二女扭动着身子呜呜乱叫,可怎么也动摇不了李有才的决心,黑暗里只有板子落在肉上的声,还有胡二女眼角闪过的亮光。
胡二女被捆着手脚丢在炕上两天,马上就除夕了,她才被放开,拖着疼痛的屁股出门拾粪,寒风吹过,穿过棉裤直接吹在伤口上,凉凉的,脸上又一片擦破的红肿,她拉了拉头巾遮起来,好在大清早没啥人,就是有人也不会注意她的脸。
放下筐子,进了东屋,头也不敢抬,先倒了尿盆,抱了一捆柴进屋烧火,炕上改娣哭了两声,胡二女抬起头,发现炕上咋少了个人。
揉揉眼睛,仔细看,炕头睡着有宝,挨着有宝是小小的改娣,改娣这边就是张桂兰,后头就啥也没有了,难道在脚底下,胡二女扒着炕沿伸长脖子,墙根底下只有脱下来的衣裳没有改春的影子,胡二女四顾打量,改春的衣裳也没了,小被也没了。
胡二女慌了,双手抖的厉害,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改…改春咋…咋不在?”她颤抖着双唇轻声问。
张桂兰翻了个身,淡淡的开口,“卖了。”
不是死了就好,胡二女有一瞬间松一口气,但立刻又提了起来,刚才说啥,是卖了吗?她没听清楚吧,不可能吧。
“啥?”
张桂兰扯开被子坐起来,“问啥?有你说话的份吗?去后头有条羊腿拿出来切点肉包饺子,叫有才去坟上请先。”
张桂兰头发盘个髻在脑后,睡觉也不散开,坐起来拿一根木簪子固定好,拢了发丝准备下地,丝毫不提改春。
胡二女站在地下没动,她还不能理解改春哪去了。
“楞着干啥?又皮痒了,还不去干活。”张桂兰斜着眼睛,瞪一眼胡二女,越过她去舀水洗脸,拿起头油瓶子仔细抹了抹头发,确认没有一根发丝凌乱。
“妈…改春去…那…那了?”胡二女掐着手指,嘴唇哆嗦一句话谁不完整。
张桂兰终于转过身了,双眼微眯,射出两道寒光,胡二女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问了,不要问了,可她还是再次颤抖着双唇,问出来了。
“俺…俺说…改春…那…”
没等她说完整,张桂兰不耐烦了,大步上前,一巴掌扇在胡二女脸上。
“你咋说话呢?咋和长辈说话呢?你那是什么眼神,俺能害她吗?”厉声责问。
胡二女脑子嗡嗡响,她的改春不在了,她怀胎十月,早产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不在了,她就连一口奶都没喂过的孩子不在了。
“一个病秧子,还是个丫头片子,家里留着她干啥,俺卖了,你就安心给俺家生养个男娃,生不出来改娣也卖了。”张桂兰居高临下,耷拉着眼皮看胡二女,身子倒是好怀,为啥就是没男娃,张桂兰想着是不是算算。
胡二女张了张嘴,她想喊想要反驳想要怒骂,但是她什么声都没发出来,只是肩膀抖动,死死咬着嘴唇,咬出血也豪不在意,指甲掐到肉里也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