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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娥家玩闹了一阵，春娥妈留着吃了晌午饭，估摸着李有才也该来了，胡二女告别春娥回到胡家，果然门口有毛驴车。
院里前些日子烧纸的黑灰还在，只是越加冷清了。
胡二女一阵心酸。
“你跟有才回吧，俺伺候蛾子满了月子再回，改春也给俺留下。”张桂兰俨然已经是当家作主之人，盘腿坐在炕上发号施令。
胡二女点点头，她继续留下也没啥用了，胡贵已经安葬，胡家更是没了她容身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反而容易想起小壮。
临走之前她来到屋后头，哪里是小壮原先玩耍的地方，墙角还有一个小罐子，里头都是二壮给他做的小玩意，木头削的短剑，树枝做的弹弓，河里石头磨的圆石子，草编的蚂蚱等等。
胡二女捧着罐子，默默流泪。
“二女，咋了？”李有才套好车，来叫她。
“没啥，走吧。”胡二女摸摸脸上泪水，低着头抱了罐子转过前头院里。
胡大壮双手拢在袖筒里，看到她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罐子，“啊，这些玩意还在？俺还以为收拾干净了呢。”说到一半抿抿嘴不开口了。
等着李有才进屋和张桂兰告别，听着他嘱咐张桂兰不要累着，蛾子多休息的话，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胡大壮，胡二女撇过头。
上了车，李有才把狗皮盖在胡二女腿上，她还抱着那个罐子。
“俺们走啦。”李有才冲着胡大壮说。
“哎，慢点哈。”胡大壮回一句，不等毛驴车走远，他一溜身子已经进院了。
出了村子往南，远远的一片白色里有一座显眼的黄土包，胡二女的眼睛被风吹的流了泪，她也不去擦，任由泪水划过脸庞，冰凉冰凉。
寒风里坐车，即便盖着狗皮，胡二女也冷的很，下车的时候双脚都是麻的，若不是李有才扶着她一定会摔倒的，就这还闪了一下，双脚落地像是针扎一样，墙角晒太阳的人群今天不多，只有花白胡子雷打不动的老头一人。
李有才放下胡二女赶着毛驴车去还人家。
胡二女忍着疼跺了跺脚，抱着罐子走进院子。
还没进屋，突然肚子一阵疼痛，她瞬间弯下腰去，手里的罐子一下子落了地，“啪”摔了个四分五裂，里头的小玩意洒了出来。
圆滚滚的石子滚了几下落在雪里滚不动了。
“嘶…”胡二女顾不得疼，立刻开始捡。
抓住一颗石子，伸手抓弹弓的时候，肚子一阵下坠，颤抖着手怎么也伸不过去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一样，她本来就发麻的脚站立不稳朝后倒去，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口呼气，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大裆棉裤里有股热流。
“啊…疼…”
胡二女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空落落的，睁开眼，有些发黑，适应了一会才看清这是她在李家的炕，头顶一眼看到的垂下来的麻纸她认识。
“醒啦。”有人说话，胡二女扭头看去，李家大娘端着煤油灯。
“啊，大娘，俺…”胡二女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是肚子疼倒昏过去了，现在咋不疼了。
大娘把煤油灯放在炕桌上，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来，“你小月了。”
胡二女瞪大双眼，“是个男娃。”
大娘摇摇头，“吃点饭吧。”一碗面糊端过来。
努力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胡二女摸了摸肚子，努力感觉了下，里头是没有动静了。
“咋会？”她还不能接受。
“哎，身子骨太差了，你又经了这事，也该不是你的，吃吧，养好身子还能怀。”大娘轻声说，侄子媳妇太年轻啦，又接连怀孕，不断的有亲人去世的打击，换了谁也受不了。
胡二女呆呆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还是个男娃，李有才和张桂兰一心盼望的男娃，“俺，能看看…”
“别看了，俺让有才埋了，你好好养身子吧。”大娘不想说李有才难过的样子，也是，三十岁的汉子，看着已经成形的孩子咋会不难过。
胡二女吃不下了，摇摇头。
李家大娘默默的陪着胡二女呆坐，李有才埋了自己的儿子后黑着一张脸进屋，看到胡二女已经醒了也是一怔。
“大娘，麻烦你啦，回吧。”
“嗯，俺回去了，你…照顾好她，小月没有大月子重要也要注意些。”
“行，俺知道。”
大娘下炕，拿了头巾回头看看胡二女，叹口气由着李有才送出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的孩子没有了，这些日子已经能够感受到肚子里动来动去的那个小人没有了，只要再过五个月就能听到他哭声的娃没有了。
胡二女不知道李有才是啥时候回来的，对方把碗端在她面前她才看到。
“俺不想吃…”她抹了一把脸。
“不想吃也要吃，你不吃咋能养好身子。”李有才强硬的把碗塞到她手里。
“俺吃不下。”
“二女，是俺不好，俺没想到会这样，俺傻，不懂你难过，你别想不开，娃没了咱还能再要，你吃点饭行不？”李有才说着歉疚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了颤音。
胡二女扭过头，李有才眼里闪着泪花，黝黑的脸庞满是皱纹，啥时候这个才三十岁的男人已经这样老了？
“二女，你爹没了你还有俺，李家就是你的家，有俺在你就有家，娃不重要，你好好的咱还会有娃的，知道不？你想吃啥俺给你做，吃桃酥不，你不是喜欢，俺给你拿。”李有才急切的说着，说完就要下地去拿，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胡二女还不明白是为啥，突然李有才会说出这样话来，她本来以为会怪她没保住孩子呢？
“二女，俺是个粗人不懂你们女人想的啥，俺…笨…”人高马大的男人坐在炕沿，煤油灯闪烁，照亮他黝黑的脸庞，眼角没擦干净的泪花，这急切的样子是胡二女不曾看到的。
她记忆中的李有才总是板着一张脸，仅有的几次短暂温情也没有说这些话，更没有脑门上布满汗水。
“咋了？”胡二女问。
听到她问，李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也是吓着了。
“没咋，二女你想吃啥，二女，你有家的，这就是你的家，你记着，俺是你的依靠，有啥委屈和俺说。”
胡二女狐疑的点点头，李有才这是没了娃心里缓不过来？上下打量后胡二女心里得出这个结论，她没有挨打反而有些不适应。
张桂兰伺候蛾子半个月后回家冷着脸不开心，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小月子有啥好坐的？好容易有个男娃还没了，要你有啥用，就是养只鸡也下蛋了…
隔着窗户，胡二女都听在耳朵里，当天夜里李有才就爬在了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