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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壮灰溜溜的低着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他二婶，是俺的错，俺没看住他就跑出来了，给你添堵了，这个没用的东西。”蛾子拉着桂姐的手说，转过头又换了一副面孔瞪着胡大壮，“还愣着干啥？兄弟没了还不去烧纸去，你那眼泪精贵？好好哭去，不让停不许停。”
胡大壮乖乖的到灵前跪下烧纸，烟熏了几下眼泪没掉下来，蛾子一声咳嗽，张开嘴嚎起来。
“难听死了，不许出声，就跪着，你们谁没事看着他，敢歪一下跟俺说。”蛾子嫌胡大壮嚎的耳朵疼，让就跪着烧纸，又问了院里二壮徒弟们谁有空盯着胡大壮。
建生也是没想到蛾子威力这么大，点了个人就在胡大壮旁边坐下。
蛾子才转过脸，“让他跪着赎罪，就当替大强了，大强明儿就回来，这咋突然就……”说了一半，蛾子眼泪啪嗒啪嗒掉。走到棺材跟前真真切切哭了一场。
桂姐跟着也哭了一场，胡二女早已爬在那哭了。
后半晌的时候，胡大壮还规规矩矩的跪着，蛾子站在台阶上，“过来。”胡大壮站起身，腿脚发麻差点摔了，稳了稳赶紧走到蛾子面前。
“咋了？”他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蛾子。
“回家去，俺不回了，这些天你好好喂驴，猪要是饿瘦了一点你就等着，鸡要是不下蛋你就滚蛋。敢喝酒耍钱知道不？”蛾子冷着脸瞅胡大壮。
胡大壮点头如捣蒜，“不，不敢，俺好好喂鸡喂猪，放驴收粮，不让耗子吃。”迟疑了一下，“那你……啥时候回？”家里没有蛾子他是不知道咋办的。
“咋？兄弟没了，你是个添乱的指不上还不让俺陪着兄弟媳妇几天？大强明天就回来披麻戴孝，你不要脸俺还要呢，滚回家去别在这碍眼。”挥挥手，蛾子转回身进屋去了。
胡大壮不敢多说，拖着还有些发麻的双腿离开。
屋里，蛾子还在道歉，“他二婶，你别怪他，他是个没脑子的，听了人家哄骗就跑来了，给你添堵了，俺回头收拾他。”
桂姐摇摇头，胡大壮什么人她一清二楚，没有脑子的莽夫。
“唉……”蛾子叹口气，她本来不打算说，但是觉着也没必要藏着，“俺那个妈呀！”
胡二女一愣，这咋又有她家那位的事了？
蛾子看看胡二女，“也是你的命不好，俺虽然和你一样，还强些，俺那个妈是个啥人俺知道，俺哥回去跟她说完第二天她就到俺家来了。”
“她那小脚？”胡二女平日在家的时候，张桂兰的一双小脚走几步就不行了，往常最远也就村口了，这还到了上六号。
“都是钱闹的，她一直惦记着二壮这家业，李根说媳妇说一个不成一个，早就想盖新房了。”说到这，胡二女点点头，确实张桂兰很早以前就让她跟二哥要钱盖房子好给李根娶媳妇的，一是她不愿意二是李有才觉得面上没光。
“胡大壮不是没脑子吗？又是二壮亲兄弟，这在过去没了兄弟可不就是撵了兄弟媳妇的，还有卖了的。”说到这，谁都明白了，张桂兰颠着小脚走了几里路去撺掇胡大壮去了，可偏巧胡大壮是个没脑子的，不知道迂回，进门就嚷着要账本要钱财。
按照原本张桂兰的打算，是让胡大壮来做个主，帮着料理后世，慢慢的不就接了生意过去，到时候桂姐一个女人家还不是靠着胡大壮。
“哼，做梦。”桂姐冷哼一声，“算计老娘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个让人拿捏的。”
“要不说俺那妈呀，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好事。”这种话从蛾子嘴里说出来也是很准确了。
张桂兰就知道自己闺女不会同意，所以是和胡大壮悄悄说的，蛾子是等胡大壮走了以后才悟出来的，她初时没听到胡二壮没了，她妈说完就走了，也难为一双小脚，李有才回去说完就计划了，想好了计策就追着胡大壮来了。
“俺撵回去了，他不敢再来，就是俺那妈指定不死心，要说二女，这么些年了你还怕她？”蛾子问胡二女。
“俺……”胡二女也不知道咋说，说怕吧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瑟瑟发抖，但是说不怕吧总还是不敢说个不字。
“她是破了胆了。”桂姐可怜胡二女。
两人点点头，几十年生活，确实破了胆了。
第二天不到晌午，胡强背着个布包就回来了，进门就在灵堂前跪下了，蛾子昨天就给做好了孝衣，哭过之后就在灵棚里穿上了。
大家又抱头痛哭一气，胡强和蛾子就在刘家住下了，等着丧事办完才离开。
七号村张桂兰却欢天喜地盘算着胡大壮得了那些家业她到时候拿来做些啥，“嗯，房子是要紧的，明儿个让有才问好了工价，这砖块水泥的可得打听好了不能让那黑心的骗了。”
扭头看看屋子，嗯，这些家具是不成的，还是死骨头留下的，死骨头说的是李有才的奶奶。“榆树湾赵木匠打家具手艺最好了，叫了来整个的打它一套，也要那组合柜按那明晃晃的镜子亮堂堂，到时候让有才也去给咱买个电视机看看。”
下地穿鞋，黄土地面不够平整，“这地也不成，俺听说城里现在都不铺水泥了，红砖铺地都少了，要啥叫啥来着，平平整整的那个花花的石板子。”低着头边走边想，张桂兰还是没想出来叫啥，“瞧俺笨的，反正要时新的就对了。”
“有才呀，你去……”她本来想要李有才去打听打听，可又迟疑了，这些年有才跟她生分了，若是知道她的打算怕是不愿意，若是以前李有才是绝不可能不听她的话的，但是现在她拿不准，算了，既然拿不准就不用李有才了。
“改兰呀。”伸长脖子吆喝一声，改兰小跑着就来了。
擦擦围裙，她正在用磨粉剩下的渣麸皮伴着准备蒸熟了喂猪。张桂兰看看改兰，眉头皱起来了，这丫头个子咋这么高？想想她家好像还没有这样高的，狐疑的瞅几眼，这最后一个别不是李家的种吧。
张桂兰的脑子就是这样，对胡二女一丝信任也没有。
“应该不会，那时候，俺……”张桂兰自己回想那几年的时光，军军生出来以后她满心都照看这个孙子，好像确实对狐狸精的看管不怎么上心。
“去把你爹叫来。”她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李有才正在西屋躺着，听到叫他，穿了鞋披着褂子就过来了。
“有才呀，去，改兰出去喂猪去。”张桂兰招呼李有才到炕沿边。
“咋了？”李有才不明所以，她这妈也不知道成天寻思啥。
张桂兰伸长脖子看看外头，确定改兰不在了才揪着李有才衣袖，“有才呀，妈看着改兰咋不对头。”
“有啥不对头？”
“那啥？生了军军，妈不是忙，没咋顾着那个。”她本来想说狐狸精，“军军妈，这后来怀了改兰。”
“怀了改兰上的环，咋了？”
“你看啊，咱家是不改兰最高？”
李有才点点头。
“一个丫头片子，改睇才多高呀，她咋就这高？”
李有才不说话。
“俺是问你，你那时候看着她没？改兰……是咱家的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