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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睇和改兰趴在窗台上看了老半天有福喝酒，后来也不知道咋地奶奶也开始喝，她们没见过张桂兰喝酒，两人也不敢进屋就爬窗户看。
“你二叔和那人说啥？有说你姐没？”胡二女不关心张桂兰喝不喝酒，她在意的是改春。
姐妹两摇摇头，二叔和那人说了好些话，她俩听不懂。
“妈，啥叫老树开花啊？”改睇剥了一根葱。
胡二女拉风箱的手停下了，“啥？”
改睇又说了一次，这次胡二女听清了，“谁说的？”
“二叔。”
胡二女不说话了，改睇等了一会儿，看看胡二女似乎也没有啥事啊，“妈——”
“哦，没啥，不是啥好话，你不要学，还有改兰也是。”她也不明白有福说这话的意思。
改睇点点头，娘儿仨蒸了莜面片，还有两个山药蛋擦丝也蒸熟了，白色的雾气里已经有莜面的香气，胡二女停下拉风箱的手，把锅底的火拢一拢让它再焖一会儿，起身拿个大白碗倒了些水再放点醋，滴几滴酱油挖一勺盐，把刚才改睇切好的葱花放进去搅一搅就是沾莜面的好盐水了，另外那个碗在捞点去年腌的大白菜切成丝，胡二女爱吃辣椒，有过年时候胡二壮送的一小罐头瓶辣椒酱，一个冬天不舍得吃也剩下一个底了，往常在东屋她都不舍得拿，都是张桂兰开口她才拿过去的，就这也不剩多少了，今儿在自己屋里胡二女脸上带着微笑拿出这见底的一点辣椒酱。
揭开锅盖，莜面片一个个卷起来像是柳树叶子，白雾弥漫，改兰灵巧的在三个碗里都舀了盐水，胡二女伸手进锅里拉起提绳，冒着热气的莜面放在炕上。
胡二女用筷子尖挑了点辣椒酱到碗里，“改睇要不？”
改睇知道这是胡二女喜欢的忙摇头，“没啥，往常你也不敢吃，今儿放些吧。”胡二女将罐子递给改睇，改睇嘴里咬着筷子笑了，是的，平日拿到东屋都是张桂兰跟前放着，别说她了胡二女都捞不着一点。
辣椒酱在盐水里化开，夹一筷子白菜丝再夹点山药蛋丝，味道就很香了，胡二女先不吃莜面吃一口山药蛋丝也是很满足。
吃了几口山药蛋丝，胡二女才夹了莜面片到碗里，搅拌一下也是很美味，农忙时节几乎顿顿都是这样饭食，吃了多少年就是吃不够，从饥饿时候走来的人对吃食要求都不高，能吃饱饭已经不错了也就不奢求其他。
娘儿三个饭还没吃完，胡二女碗里刚倒了水晾着，李有才黑着脸进来了，胡二女忙下地，一句你吃了吗还没说出口，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改兰一口莜面含在嘴里不敢嚼，改睇伸手想拉一把被李有才顺势一个胳膊肘顶到炕上，胡二女本来跨了半个身子在炕上，起身还没站稳就被打了，顺着炕沿倒下撞在大红柜上，这巴掌打的她发懵，脑子里好像有多少蜜蜂在嗡嗡叫，眼前更是黑的看不见，甩甩头，她想站起来看看改睇咋样，她听到改睇摔倒了。
努力了几下，眼睛看不见，右手摸着炕沿缓缓起身，还没站起来左腿骨一疼又摔倒了，她觉得左腿要断掉了，那种打在腿骨上的疼痛让她浑身都跟着颤抖，双手捂着腿，也顾不上改睇了，她咬着舌头让自己不背过气去。
“哇…妈…”改兰哭出来了，莜面从嘴里掉出来。
“嚎丧呢，没用的东西，别哭。”李有才一句话，改兰吓得不敢出声了，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见改兰不哭了，李有才低下头看胡二女，从他这里只看到一个头顶，“别装死，你是一天都不消停，不能好好过日子，咋就那容不下俺妈？俺还以为你改好了，咋？有了厉害的娘家人就想着飞出俺们这鸡窝了？你真当自己是金凤凰了？”
“起来，别装死。”又一脚踢在胡二女肩膀上，胡二女眼睛能看清了，她嘴里有血腥味，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破了，腿骨还在疼，肩膀这一下比起来都感觉不到疼了。
胡二女挣扎着手臂撑着炕沿慢慢起身，左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浪货，搅家精，还有脸吃。”李有才干脆双臂伸开一扒拉，炕上的盐水碗，咸菜碗，还剩下一片的莜面混合着山药蛋丝哗啦啦掉到地上，碗碎了，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胡二女没喝的水也泼出来了，改兰兀自还剩下一只筷子，没吃完的半碗莜面掉到地上，最后辣椒酱的瓶子抓在李有才手里，“哼，在这吃独食，俺让你吃。”用力一丢，辣椒瓶摔个粉碎，仅剩的那点辣椒酱在地上溅开一朵红色的花。
第二天一早，不等胡二女起来，李有才就已经走了，最近俩人都是收拾好家里相跟着下地的，胡二女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两个孩子还在睡，她的一边脸颊肿的老高，左腿更是疼了一夜，动动手臂，还好，不算多疼。
穿好衣裳洗了把脸，她照例端了猪食去喂猪，只是今天腿脚不利索，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猪圈，那头猪已经饿得哼哼叫了，看到她过来抬起头扇着两只耳朵张开嘴等着吃。
用力使劲把盆放在猪圈墙上，挖了一瓢到在食槽里，猪立刻低下头猛吃。
“大嫂，对不住。”有福双手插在裤袋里。
胡二女纳闷，有福挠挠头，指指她的脸，胡二女慌忙转过去。
“俺没想着扯到你，老不死的一开口那个没脑子的就听进去了，俺…对不住…”有福的本意是张桂兰，没想到张桂兰倒是会转嫁问题，直接哭诉胡二女不好，李有才那人就这么相信亲妈。
胡二女摇摇头，“俺都习惯了，不关你的事。”十几年了，她多少次以为是最好一次了，他也保证过不会再动手打人了，胡二女自嘲的笑笑，啥时候算过。
“不管咋说，这次还是怪俺。”
“大嫂，你嫁给他图啥？”
胡二女一愣，她能有啥可图。
有福问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能有啥可图的，两家女娃换亲那是当事人说了算的？他叹息一声，当初他不同意用蛾子换媳妇，被张桂兰赶出家门，李有才更是骂他没良心要让李家断子绝孙，泪眼婆娑的妹子只让他在外头好好活永远都不要回李家，可他走了还是回来了。
“你家二哥对你也好吧？俺听说了。”他和胡家二壮一样的命运，可惜他没有遇到木匠那样的贵人，学了手艺不说还娶了东家的闺女。
他遇到的都是屋里躺着那样的人，学到的也都是坑蒙拐骗这一套，有时候想想，命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有福摇摇头，跟命有啥关系，他从小就是个坏东西。
“算俺对不住你，以后俺补偿。”
胡二女放下猪食，“你要是觉得对不住俺，你能告诉俺改春在哪？”
有福看着胡二女期待的眼神，本想摇头的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白家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