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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闲话传的快，张桂兰这事又是属于人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狗子妈那张大嘴巴就差拿个喇叭在村里喊了，李家众人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全村都传遍了。
李有才难以置信，自己的妈会做出这种事，他的记忆里，爹死的早，妈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妹四人很是不容易，当初也有闲汉上门，都被张桂兰一顿训斥撵走了。
一个女人拉扯四个孩子是不容易的，就在那些啃树皮挖草根的年月，张桂兰也没有用男人帮个忙，担水都是她自己两只小脚一次一次。
“你听到啥没？”李有才夜里睡下问胡二女。
改兰刚睡着，胡二女给她掖掖被角，听李有才这样问，有一阵迟疑，“啥？”她自然是听到了的。
沉默。
“没啥。”李有才觉得和胡二女说自己妈的事不大合适。
第二天天刚亮，李家大门被人拍的震天响，还伴随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要脸的老东西，偷汉子偷到俺家了。”李有才先胡二女出来，听声就知道这是后头大娘。
李有才站在房檐下踌躇，这几天他都不愿意和张桂兰说话，吃饭都低着头吃完就回西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桂兰，现在也一样，大娘找上门来了，肯定是知道了，他有些没脸见。
“咋不开门？”披着衣裳，张桂兰推开窗户问。
李有才瞥一眼张桂兰，这个妈处处为了这个家，可这事…
“去开门，俺看她想干啥？”她早就打定主意了，才不怕。
没法子，李有才只好打开大门，大娘推开他就往里冲，后面也不知道啥时候跟了一串看热闹的人，李有才愣神的功夫，人都已经进了院子。
“大嫂，啥时候回来的？”张桂兰已经穿好衣裳了，头发也拢的整整齐齐。
大娘面上怒气在看到张桂兰的时候更多一层，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张桂兰头发，“不要脸的破鞋，你当俺是啥？”
“你这是干啥？”张桂兰护着发根，她的头发本就不多，若是被耗下去怕是以后难长。
大娘才不管张桂兰头发，她昨天后半晌回来的，还没收拾东西就有人告诉她，自家男人跟前头寡妇张桂兰好上了，让人家在窗台下头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收拾了男人，一夜都没合眼，老东西多大年纪了还学会干这个，她骂了一夜才知道已经好几年了，这两个不要脸的破鞋。
“养汉子养到俺家了，俺说那几年死活不找男人，敢情是早就有相好的了，俺说那么好心让俺别惦记家里，你会送热饭，你是送热饭吗？你把自己都送了，你下头咋没烂了？”
“还偷了几家，是不是村里男人你都偷个遍？”这话说完波及面立刻广了，本来看热闹的女人们一下子怀疑起自家男人了，这张桂兰能偷自家大哥，别人家那还能放过？
“你少血口喷人，俺啥时候偷人了？”张桂兰抓着大娘手臂使劲掐，两人谁也不放手。
“让俺说对了，还想立牌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个烂了裤裆的。”
杨老太看热闹的眼睛眯了眯，不会张桂兰和她家…“有才妈，你到底做了啥？”
还有其他女人们也都开始审视张桂兰。
胡二女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大半村里年纪大些的婶子大娘都打了起来，东头婶子摔到地上了，西头大娘抓着谁的胳膊，叫骂声混合着巴掌声还有呼喊声，看不清谁是谁，地上丢了的鞋这样一只那样一只，还有扯烂了的衣裳，布条子乱飞，不知道谁家的狗围着人群乱叫，院子里的黄土飞在空中，混乱的不像个样子。
男人已经阻止不了了，谁要是说一句立刻会被问是不是和张桂兰有点啥关系，谁也不敢吱声，现在这个时候和张桂兰扯上关系那不是要了命吗？看看李宝库的脸就知道有多可怕。
李宝库作为事件当事人，涨红着脸庞垂着头站在外围，他原本是没有来的，但是闹成这样他坐不住了。
“这是干啥？都起来。”村长李宝柱听了消息鞋都来不及穿，一只脚一只鞋不成对，半道上还掉了几次。
他很头疼，人家村里年年评先进，争当模范村，就是没有这些荣誉，人家也安安分分的，一年到头别说打群架了，两口子拌嘴都少见。他倒好，不是东家闹就是西家出事，村里傻子骗子聚齐了，现在好嘛，偷汉子越来越多了，为啥他当个村长就这么难？
女人薅头发的继续薅头发，挠脸颊的继续挠脸颊，没有人在意村长。
“拉开，你们把自家的都拉起来。”村长指着一群观战的男人。
废了好大劲才一个个分开，处在最中心的两人还抓着头发，扯着衣裳，张桂兰溜光的发髻散开了，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下来，反正乱的很，脸上也一道一道的都是被挠的，蓝布衫子少了右边袖子，左边也扯烂个口子，衣襟被扯开露出里头白底红花背心，长布条腰带断了，她一只手拉着裤子，裹的脚上丢了两只鞋。
李家大娘是短头发，倒是没被扯多少，但是脸上也挠破了不过比张桂兰好多了，一群女人数张桂兰最惨。
“这是干啥？”村长问。
没人说话，都瞪着恶狠狠的眼睛看张桂兰，大娘牙齿咬的紧紧的，似乎下一刻就扑上去了一样。
“说话，咋回事？有才。”村长点了李有才。
李有才还没回过神来，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挠挠头，“叔，俺…俺也不知道…”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妈当了破鞋让大娘找上门了吧。
“行了，都回家去，成个啥样子啦。”村长也没指望李有才说出个啥，他这几天也隐约听到些传言，来的路上基本知道个大概。
“村长，俺要说。”杨老太是个不省事的，她和张桂兰本就不对付，好容易有个整治对方的机会她可不想放过。
“咋？”
杨老太挣脱儿子儿媳手臂，她男人死的早，完全是没有可能和张桂兰有一分钱关系的，但她却是最先动手那个。
“这村里出了破鞋，过去这都是要关牛棚的，人家知道咱村有个这谁还愿意嫁？村长你可不能放过她。”杨老太手指张桂兰，哼，让你天天抹头油，不害臊。
听她这么一说，家里有男娃正在说亲的都急了，刚才光想着张桂兰和村里男人不干净，没想到以后说亲，这可更重要呀。
“现在可是文明社会，不兴胡说。”
杨老太站直身子，“春秀妈，你说。”
春秀是李宝库大女儿的名字，李家大娘抓着张桂兰头发没松手，“村长，别人家俺不知道，俺家清清楚楚，这个破鞋都睡到俺家炕上啦。”
人群一阵抽气，前几天还是传言，现在让春秀妈这一说可就是事实了。
“你乱嚼舌根。”张桂兰不承认。
“这是啥？”春秀妈掏出一团布条丢在地上，她是旗人不裹脚，地上散开的一团是裹脚用的布套子后头长长的布条。
裹脚布丢出来几乎就坐实了张桂兰和李宝库不清白，她还想辩解，“这是你的针脚没错吧。”
做针线的人都认得出来是不是自己缝的，这都不用辨认就会知道是张桂兰缝的。
“还说不是。”春秀妈狠狠的瞪着李宝库，后者羞愧的低着头。
村长头疼了，李家为啥就不能消停些，二小子有福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已经成了十里八村的笑柄，每次人家见了他都问他，那小子又骗了多少钱。
“有才妈，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咋？”村长实在说不出那么恶心的字眼。
一场闹剧在村长黑沉的脸色下落下帷幕，不相干的看热闹人群都散了，李家院子里黄土坑坑洼洼，有白的黑的头发，破布条子，胡二女在院子里收拾，李有才跟着村长进了东屋。
屋里李宝库夫妇两，炕上坐着傻愣愣的有宝，张桂兰揉着自己被打的肩膀，春秀妈死死瞪着李宝库然后又瞪着张桂兰。
胡二女也没听到屋里人咋说的，院门大开，有福提着个布包站在门口。
“这是咋了？”他在路上已经听到几句了，庆幸自己回来的真是时候。
“没咋。”胡二女讪讪的，她本能的觉得丢人的事还是不要让有福知道。
有福挑眉，凑到胡二女身边，“是不是老不死的养野汉子？”
“你咋知道？”胡二女纳闷，有福还真是说自己妈一点不含糊。
有福递给她布包，大踏步进了东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