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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闲时候没啥事干，李有才心里惦记着事，天刚亮就穿了皮袄出门了，也没告诉人他去了哪里。
张桂兰问的时候胡二女只能摇摇头，这自然引来一阵埋怨。
“男人去哪都不知道？也不问问，要你干啥？”
“心大的你呀上了天了，万一有啥事可咋办？饭也没吃，该饿了，你咋和个木头一样不知道心疼人，自己的男人都不心疼。”
“这没人教养就是不行，俺算是明白了，以后可不能上当了，俺军军以后一定找个好媳妇，别跟你妈似的。”张桂兰抱着李根亲了又亲。
胡二女站在地下，手里牵着改娣不知所措。
“还站着干啥？洗山药蛋去呀。”张桂兰一抬眼看到胡二女还站在面前，瞪一眼说。
胡二女也不吱声，拉着改娣拿了扁担水桶出门先担水。
“妈，俺咋看着不像那时候…”蛾子想着咋说。
张桂兰叹一口气，“你也看出来了？刚嫁过来时候还知道说句话，还有些人气，现在根木头似的，也不知道咋就变这样了。”
蛾子望望窗外，胡二女正一手牵改娣一手抓扁担水桶，腰背有力，只是那脚步有些笨笨的。
“依按说，要不看看？是不是，是不是…”蛾子想说傻了。
张桂兰摇摇头，“是就是，看她干啥，没事，年纪轻轻的能有啥事。”看病可是要钱的，有那闲钱还不如给军军做衣裳买糖吃，在张桂兰看来，就算胡二女真的傻了疯了也没啥要紧，总是娃已经生了，还能跑了不成。
“也是，妈，她心里想的啥可别不当回事，俺可听说她还有怨气呢，她那弟弟的死还怪在俺头上呢。”蛾子转而一想昨天二梅告诉她的话立刻和张桂兰说了。
“啥？跟你有啥关系？他自己寻死还怪你？”
蛾子点点头，张桂兰脸沉下来，以为是个没嘴的葫芦呢，原来心里都记着呢，看来管教的还不够。
胡二女丁点不知道屋里母女俩的谈话，她正担着水往回走呢，低着头猛不防前头出现一双黑棉鞋，急忙停下来，抬头看去消失了一早上的李有才站在她面前。
“担水呢？”李有才说着就接过胡二女肩上的扁担，胡二女开始还没松手，李有才再一拉，胡二女才放开，扁担稳稳的落在李有才肩上。
“改娣，来，跟爹回家。”百年难得一见的，李有才笑的很和蔼招呼改娣抓他的手，吓的改娣急忙躲到胡二女身后。
“妈…”怯生生的。
李有才脸黑了，他的娃是把他当土匪了？正要发作又换了笑脸，“来，改娣，跟爹拉手回家，爹给你糖。”
改娣揪揪胡二女衣襟，她不懂爹这是咋了？
胡二女也纳闷，昨夜她还担心是不是又哪里不对了，今早见不到人她也奇怪呢，现在人回来了这又是闹的那出，但是看看李有才看过来的眼神，胡二女想了想还是和改娣说，“去吧。”
听她说完，改娣才慢慢松开她的衣襟，缩了几次，回头看了几次胡二女才用小手拉住李有才粗糙的手掌。
“好改娣，跟爹回家，二女，跟着俺。”李有才心情大好，肩头扁担颤悠悠的，手里还抓着嫩嫩的小手，身后跟着一肚子问好的胡二女。
对他早上突然不见，张桂兰自然是担心的，仔细问了也没问出啥，看到人好好的也就作罢。
其实李有才去了上六号，年近四十的男人看到自家媳妇和别人的差距，他也纳闷，杨家那俩小子是啥德行？杨家也并不比他家好多少，杨老太的厉害是全村出了名的，可人家大姑娘就是愿意赖在杨家不走，他呢，用蛾子换来的媳妇初时还会有个笑模样，也曾对他嘘寒问暖，可为啥会变成这样？
李有才心里承认自家亲妈待胡二女有些严厉了，但他认为那都是为了他好，为了胡二女好，亲妈还能害孩子不成。
再想到自己年龄，这个坎是埋在他心里的一个疙瘩，时不时的跑出来让他心里憋闷，他总觉着胡二女就是心里有别人，大约是建生或者有可能是其他年轻后生，或许是那个曾经说要娶她的同村后生，叫啥三娃的。
对，一定是的，一起长大的咋会没那心思。
那咋办呢？打一顿，似乎没啥作用，还是生娃吧，所以李有才说了那句让胡二女去拿环的话，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天刚亮就出门了。
他要去看看那个三娃到底咋样，虽然见过，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
上六号和七号村没啥大的区别，一样的晒太阳人群，一样的牛叫羊叫的，到了村里他才发现，自己心里只想着来看看，可去那看，先不说那个三娃家在哪？看到了又做啥？
他呆想的时候前头院里有狗叫，还有喊声，他顺着声走过去，一个满脸喜气的女人扯着一块红布条叫个后生挂在大门左边。
那个后生他认识，就是三娃。
“妈，春娥咋样？”三娃脸上担忧多过喜悦。
三娃妈白一眼，“知道你惦记媳妇，好着呢，你快去把那只鸡杀了，给她好好补补，俺让你爹拿票买肉，买面，哦还有，给春娥买块布做新衣裳。”
“哎，俺这就去，妈，她…还疼不？”三娃这才脸上有了喜悦，但是他一个劲的担心春娥。
“好着呢，好着呢，放心吧，你去杀鸡，俺进去啦。”三娃妈推着三娃去后头杀鸡。
还有别的李有才没在听了，他呆呆的往回走。
生个娃还要穿新衣裳？还要补补？胡二女生了四个娃了，补过吗？
她嫁过来几年了？三年？五年？八年了吧，似乎从来没有过新衣裳，李有才心底有丝愧疚，但是晚上和张桂兰刚说了一句。
“啥？她委屈？有啥委屈的，好吃好喝的那委屈啦？”
“妈，俺的意思是给她做身新衣裳。”李有才也不知道自己想咋样，按说也没啥委屈的，他早先心里那些愧疚在张桂兰开口的时候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张桂兰看李有才面色，就知道自己儿子这是又心疼媳妇了，但她知道怎么办，“有才呀，不是妈不舍得，咱家哪有闲钱呀，你看军军想吃个糖都得一丝儿一丝儿，过年就分那么几斤肉，吃一顿饺子都不够，三尺布票你也知道咱家几口人，哪有闲的给她做一身，军军长的快不能穿烂衣裳吧，还有有宝，你弟弟是傻，咱不能真把他当个傻子吧。”
“再有，胡家那是啥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胡大壮那人吃的比做的多，你不能让蛾子和大强饿死吧。”
张桂兰看到李有才脸上就知道说到他心里去了，“再有，改娣妈天天干活，就是做了好衣裳也干净不了，那不是浪费了，还不如留着给军军添几件呢。妈跟你说，这当妈的人呐只要孩子好了自己就是吃糠咽菜也是愿意的，妈就是这样，妈不求别的，只要你好好的，军军好好的，妈就是饿死也愿意。”说着，张桂兰拿了布子擦眼角。
这一举动更是彻底打消了李有才的念头。
“那就算啦，俺也只是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