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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沟，名副其实，两座山里头的一条沟，几乎从沟口开始一直到沟尾所有人家都姓白，在过去属于同一宗族人居住，不过这么些年已经扯不到多少血缘了，但是也还都轮起来能排上亲戚。
因为大约都是同姓人，况且祖上多少都有些亲，村里少有同村嫁娶，当初有福也是偶然听说村里有户人家生了三个都是儿子怕着将来难娶媳妇，想着买个女娃以后实在困难了好换亲才回家去的，刚巧张桂兰也看改春不顺眼，连着两个女娃，改春身子又不好，张桂兰早就想着送人了，这有福回来说的人家还给羊肉还给钱的张桂兰当下就满意了。
有福本来不打算告诉胡二女改春的下落，当初答应人家不去寻找，将来不会相认的，但他看着胡二女脸上伤痕，一瘸一拐的腿不忍心拒绝。
胡二女听完也顾不上腿还不利索了，当下就想着到白家沟找人去。
有福伸出胳膊摇摇头，“大嫂，你现在不能去。”
“咋？”胡二女不解。
“你知道白家沟在哪吗？”
“俺…”她真不知道，这辈子除了出生的上六号就是嫁人的七号村，再远就是县城，这两条线之间的村子她约莫还知道，除此之外她是一概不知的。
“你听俺说，白家沟离咱这不算近，你走是走不去的，况且你这腿……”顿了顿，有福回头看看东屋窗户，张桂兰的影子印在麻纸里头，看到有福转过头立刻躲开去，“白家三个男娃，家里养着好些羊，吃喝上不会亏待改春的，人家是要个闺女不是童养媳。”
胡二女摇摇头，她虽然不认为改春留在李家会好，但是别人家总归不是亲生的，“俺……”
有福摆摆手，“你等着腿脚好了，脸上也看不出来了，跟那个木头疙瘩说好了再去，这家里你说话也不算不是。”有福对自己的大哥和亲妈称呼向来随意。
听他这样说，胡二女一寻思倒也是，她这么着急要去找，别说李有才了，张桂兰不同意她就去不成，况且腿一时半会也走步了几步路，咋去？再一想，既然想去见改春咋也得准备点衣裳啥的，空手去可不行，当下也就点点头。
“这就对了，回头俺陪你去，你去了白家那两口子怕是不让你见的。”他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这种事情最在行了。
屋里张桂兰笤帚敲的炕席啪啪响，“死不要脸的烂货，小叔子都勾搭，你是几辈子想汉子了？”
有宝冷哼一声，张桂兰丢个白眼，作势挥挥笤帚，“咋？你也反了？都向着那个搅家精？睡了一觉就当菩萨了，你个没气性的下流种子，呸。”
“你……你6才是，嫂子是好人。”有宝嘴笨，不会说个别的，但是他感觉自己妈才是那个搅家精。
张桂兰这可生气了，“老娘下的羔子向着个外人，真是反了天了，俺今天不打你！！”抓着笤帚就追着有宝打。
有宝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听话的有宝了，他是傻，脑子不好，可他分的出来谁是好人坏人，自己妈做的那些事哪有好的？
有宝五大三粗的可比张桂兰小脚老太太有力气多了，一只手就抓着笤帚让她怎么也动不了。
“你放开，死孩子，敢跟老娘动手了。”张桂兰怎么用力也就是挣脱不开，另一只手臂又不够长完全够不到有宝。
“呦呵，这是演的哪出？”有福笑呵呵的双手环在胸前。
张桂兰不耐烦的丢开笤帚，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又在说那个，坐在炕头扭头看着外头谁也不理。
“傻弟弟，长大了。”有福赞赏的摸摸有宝头顶。
这么一顿吵嚷，后炕睡着的有福朋友也醒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睛，打个呵欠，“有福，啥时候了？”
“啥时候了，你今儿干啥去？”有福问。
“哦。”坐起身披上灰色的补丁褂子，伸手进胳肢窝一阵揉搓，拿出来的时候两个手指头夹着几个虱子，用两个手指对着一挤 ‘砰’，虱子被挤个粉身碎骨。
“俺回趟家，拿点钱，明儿就来，咱去侯老二家喝酒去。”端起大茶缸咕咚咕咚喝一气冷茶，用袖口抹一下嘴，下地穿好鞋戴上一顶破毡帽。
“俺走啦。”
“嗯，收点脾气。”
“知道知道!”说着话跨出门。
有福脱了鞋上炕在刚才那人躺的地方继续躺下，“红糖水。”一声说完，张桂兰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也还是扭着身子下地拿糖罐子兑水。
“喝不死你!”嘴里嘟囔着，一碗糖水重重的放在炕上。
“俺死了一定拉着你。”有福对张桂兰一点不生气，看着张桂兰别扭的样子他才开心。
“糖少，再放，留着给你宝贝孙子？可拉倒吧，俺喝不成他更别想喝。”李根现在见到他就害怕，别说当着他面喝糖水了，吃饭都要小心些。
张桂兰眼睛瞪的溜圆，她是恨不得上去把有福撕下来两块肉，可她不敢。
一大碗红糖水下肚，有福满足的打个嗝，“瓜子呢，还不做饭？俺要吃莜面肉汤汤。”他是要一刻也不让张桂兰闲下来。
“哪有肉？有山药蛋不错了，哪有肉，肉早吃完了。”张桂兰跳脚了，过年那一头小猪一共就三十斤肉，紧紧巴巴也早在二月吃完了。
“跟俺有啥关系，没肉不行。”有福双手放在脑后，微闭着眼睛唱起小调。
张桂兰站在地上挥手想打，也就做做样子，她现在是挺怕这个儿子的，抓了头巾，悄悄到后头放粮食的柜子里套摸半天，抓出一个几层手绢包着的小包，从里头拿了一个五块钱，捏在手里紧紧的摇摇头又放下，拿起一个一块的小心的放在里衣口袋里，把剩下的一层一层包起来，看看外头，没人看着，又找个地方重新藏好。
开门，围上头巾，双手在里衣放着一块钱的地方按一按，确认放好了才松一口气。扭头从破了一个洞的窗户眼儿看炕上有福和有宝都睡着了，跺跺脚，骂一句，“败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