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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大雪翻飞的时候，距离上次胡二女小产已经过去十一个月，不到一年的时间，胡二女在腊月里再一次生产。
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完，家家户户就等着过年啦，李家今年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胡二女几次发现有宝悄悄看她洗澡，西墙根底下用黄土夯了半人高围墙，作为日常方便之用，就在哪里，胡二女也几次提裤子的时候发现有宝远远的看她。
她夜里和李有才悄悄说起过，后者说她瞎想，翻个身继续睡，没成想第二天李有才就和张桂兰说了这事，为这个胡二女没少被骂。
“你是个天仙啊，谁都稀罕你？”
“你乱嚼舌根是要烂舌头的，哄着有才啥都依着你？”
“俺还没死呢，你就想当家作主啦？下流不要脸的狐狸精，迷惑了有才还想迷惑有宝，你是要多少男人才够？”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说了一天又一天，村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都知道李家媳妇不检点，胡二女百口莫辩，这种话从自家婆婆嘴里说出来谁还会不相信。
她想要理论可想想李有才的巴掌还有张桂兰的撒泼，辩解似乎也无用，只自己在屋子里越来越气。
“谁没生过娃，俺生有宝的时候还在地里割草呢。”
“几年的光景，生个娃娇贵的不能做饭啦，还等着俺去伺候媳妇，谁家教出来没规矩的？”刚晌午，张桂兰在院子里挥舞着扫帚，满院子扬起黄土。
胡二女撑着身子坐起来，肚子是坠的疼，可还要挣扎着起来做饭。
“妈，中午吃啥？俺去做。”胡二女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房檐底下。
张桂兰丢下扫帚冷冷的看着胡二女，后者被看的心里毛毛的，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会达到张桂兰的要求，才能得到满意。
手掌抚过肚子，是了，话里话外，主要还是她的肚子不争气，若是这次生个男娃也许就不一样了，胡二女心底默默祈求一定生个男娃。
“吃啥，给你吃饺子好啦。”张桂兰愤愤的丢下扫帚小脚颠颠的串门去了。
胡二女只好曲了膝盖，伸长手臂使劲够扫帚，肚子太大顶在中间，还差一点点，腿再弯一点，再一点，“扑通。”双膝撞在地面上，碎石子咯的生疼，胡二女咬着牙起身，总算是抓住扫帚了，一回身，有宝就在她身后。
“啊…你干啥？”胡二女警惕的后退两步。
“…尿啦…”有宝指着胡二女裤裆说。
胡二女穿着大裆棉裤，肥大的裤裆湿了一大片，有过经验的她知道自己这是要生了，可家里除了个有宝再也没人。
“有宝，你能找你哥，要不找妈回来吗？”胡二女匆忙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问。
傻乎乎的有宝笑眯眯的跟着她，“不找。”
“你别跟着俺，去找人。”
越来越疼，她已经真切的感觉到身下热流止不住，也顾不得有宝听没听懂，挣扎着回到屋里爬上炕，生过一个孩子的胡二女对这种疼痛一点不陌生。
“啊…”即便是有过经验，胡二女也忍不住不喊出声。
寒冬腊月天，屋里和外面温度相差不大，胡二女却出了满头大汗，手里抓着笤帚用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反正手背上青筋绷的高高的，实在忍不住了，她干脆抓了块布咬在嘴里。
闷哼声从嘴里发出，她感觉眼睛开始发花，但孩子就是不出来，胡二女撑着疼痛的间隙喘着粗气，院里静悄悄的，想来有宝是不懂得出去叫人回家来的。
又一阵痛感袭来，胡二女来不及多想，咬紧了布团。
过了一个小时，日头升的老高，阳光从窗外晒进来，炕上一半都沐浴在黄色的金光里，胡二女看着在金光里飘散的灰尘，眼神有些迷离，再一次更强烈的疼来了，她瞪大了双眼，额角的血管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青紫的光，嘴里的布团咬烂了，手里的笤帚没了穗子，只剩下后头的硬杆。
“唔…嗯…啊…”胡二女憋着气，随着最强烈的一阵疼痛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放松的她一下子跌回席子上，喘着粗气缓了缓，没找到剪刀，看着孩子瑟瑟发抖，胡二女一咬牙自己咬断了脐带，拉过被子匆忙把孩子包起来。
收拾好一切她累的一丝力气也没了，最后在灶堂里加了一把柴火上炕挨着孩子躺下。
她刚才看过了，又是女娃，不知道李有才和张桂兰看到会不会生气，其实应该肯定会的，她自己也有些失望的，为啥又是女娃？
红红的一团皱巴巴的孩子，眼睛都没有睁开，她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没有给任何人增添喜悦，反而给自己的亲娘招了更多的白眼。
胡二女自知有罪，面对张桂兰低下了头。
“哎呀，俺真是哪辈子惹了你了，你这样祸害俺？”
“生一个不行，又一个女娃，你让俺拿啥养你们这些没用的？”
“早知道你这样俺才不要，你爹说年轻身子好能生养，能生养个啥，就生女娃，要女娃干啥？白吃干饭有啥用？”
“你们胡家就没个好东西，骗了俺闺女，倒给你家生了男娃，你胡家有了顶梁柱，你胡家有人上坟，俺死了以后连个上坟的都没有，让俺做鬼也做穷鬼。”
“有才，你去西头问问，有没有谁家要女娃的，俺是不养。”骂了一气，张桂兰盘着腿想出一个办法。
“妈，咋？给了人？”李有才问。
张桂兰看了看紧张兮兮的胡二女，丢个白眼点点头。
“不，别给人，俺…俺…”胡二女急忙摇头。
张桂兰转转身子，正对着胡二女，“咋？不给人拿啥养？养女娃有啥用？养了一个改春还不够，再来一个，你当俺是菩萨？别说这个，就是下一个是女娃也得给人。”
“可…俺…这…”胡二女揪着自己大拇指，嘴唇颤抖就是说不完整话。
“你咋？这家还是俺说了算，没你说话的份，去，有才，问问。”张桂兰摆摆手，李有才看看胡二女，后者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李有才想跟张桂兰说，但是看到张桂兰的眼睛立刻摇摇头，答应一声出去找人。
胡二女听到李有才走远的脚步声，本来跪在炕上的身子一歪。
“哼，没用的东西。”张桂兰抱起新出生的女娃，留下胡二女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