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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腊月里天天跟村里人显摆他有本事领了个便宜媳妇，张桂兰也到处吹嘘她孙子多有能耐，挣了大钱不说还带个外地媳妇，明年就盖大瓦房，她就抱重孙等等各种扬眉吐气的好事。
可惜，阿春也不是傻子，在老家也是孩子太多生活艰难才跟着李根走的，她们当地这种情况特别多，她的表姐前年也是跟个外地人去了沿海，捎信回来说不错的。
李家不说家徒四壁，看了几天，跟她老家也差不了多少，李根具体有多少钱她也是知道的，肯本没有所谓的盖房钱，再看李家这些人，阿春的心思就活动起来了，她可不想以后跟李根妈一样被人家呼来喝去。
要说也是李根没福，喜酒还没张罗，阿春就跟着来串门子的田柱媳妇娘家村一个后生走了，也巧，那后生是陪着田柱媳妇的侄子来的，住了两天就让阿春一门心思走了。
李根竹篮打水一场空，张桂兰盼望的重孙飞了。
自此以后，李根的亲事就搁置了，他年年外头做工没再领过媳妇，家里说亲也屡次不成，这样一拖就三十岁了，改兰也在二十岁那年嫁了。
那年正是全国人民都欢喜的一年，二十岁的改兰算是大姑娘了，婆家不是啥大富大贵好歹没像芦草沟。
张桂兰已经快要八十岁了，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相处久了，毕竟她的门牙快掉没了，眼神倒是一如既往，除去李根看谁都不顺眼，不过骂人已经少之又少了，精神不如前些年，对家里掌控就松动了，几乎大半都交到了李有才手里，可李有才今年也将近六十岁，在农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所以最后还是归到了更年轻的胡二女身上。
腊月里头，胡二女难得回了趟上六号，胡强已经娶了媳妇，念书还是好些的，媳妇也是个乡下人，两人是在城里认识的，蛾子把家严，总算是在城里给胡强安了家，孙子也抱上了，儿子媳妇难得回来一趟，家里也就剩了两个人，蛾子一如既往侍弄庄稼，养了一群鸡。毛驴卖了换成了十几只羊，因为媳妇爱吃羊肉，蛾子天天督促胡大壮放羊，胡大壮被管了一辈子，不够勤快但是胜在听话，羊群收拾的不错。
“改睇咋样？”蛾子见到胡二女拉着手问。
秋天的时候，改睇女婿彻底疯了一次，把个刘家差点点着了，若不是半夜刘应贵起夜看到火光，怕是一家子都烧死了。
“还那样，俺也没法子，亲家是好人，那二小子…唉…能咋…”胡二女摇摇头，如今改睇从不登李家门，还不是怨她当初给找了那样人家。
“唉，你也不知道的事，以后她许就懂了。”
两人只能盼望改睇有一天想明白。
“若是当初嫁的二小子好了。”
“俺也不知道该咋办，亲家跟俺商量，那…怕是。”虽然没说，两人也明白说的谁，“命不长，娃总归也是…二小子也没再娶…”
“那他家意思是…还让？”
胡二女点点头。
蛾子沉默了会儿，“这倒也不是不成，反正娃也是他的，可跟娃咋说？”
“说是娃本来也是两个都叫…她想着给老大配一个，还没跟改睇说。”胡二女也是纠结，在外改睇确实嫁给了刘应贵，可这本来刘家是给刘长锁娶的。
“那刘家二小子啥意思？现在不是古时候，咋也要两人愿意。”
“他愿意，就怕改睇丫头。”她这个当妈的也摸不准自己闺女有什么想法，从出嫁前，改睇就已经疏远了她这个妈，这么些年若不是胡二女偶尔捎个口信，怕是早就断了。
“嗯，这还要问问的，都是俺妈造下的孽，年轻时候不觉着，老了才觉出来，俺妈那就是搅家精。”蛾子撇撇嘴，说起张桂兰还是很客观的。
“啊，你今儿来，不知道呢，周家那个回来了。”
“谁？”
“周六姑呀，地主家的媳妇。”
周六姑靠着上八号村长的帮助带着孩子去了省城，这些年怕王长贵寻事从不跟家里联系，走了三四年的时候，村长又帮着把婚离了，彻底成了自由人脱离了王长贵的魔掌。
今年开春后变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天寒地冻比数九天都冷，据说王长贵冻死在原先王家的破房子里，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进去的，这些年都不见他踪影了，那房子也破的不成样子，他居然就进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是一块冰了，人已经死了，过去那些坏事也就作罢了，村长还是组织些人把他埋了。
“俺二哥还回来了呢。”
有福回来过，胡二女是一点不知道的，“啊？”
王长贵依旧是和有福在一起，因为过年他要回来一趟，有福没拦住就由他了，谁知道走了个没影。
“他不想看俺妈，让俺谁都别说。”
“昨儿个，周六姑从省城来的，人家现在过得可好着呢，那烫发头好看，俺回头也烫一个。”
两人边说话边做饭，胡二女晚上住在了胡家。
第二天她出门转转，多年不回来了，好些地方都变了，想着去看看春娥或是大妞，可不刚出门就遇着大妞了。
“你这个人，回来也不说一声，快去俺家。”大妞不容拒绝拉着胡二女就走，路过春娥家被截胡了。
“说去俺家的，你这人…”大妞坐在炕上埋怨春娥。
“俺家也一样，快，上炕。”三人年岁都大了，春娥也跨过四十岁的大门了。
“嘿，六姑啊，昨儿走啦，她那个爹还是死脑筋，她都嫁人了还回啥王家，王家有啥。”
胡二女是绝想不到，周六姑居然还能再嫁人。
“那咋不能？”
三人热热闹闹聊些家长里短，“六姑说，拉睇也在省城。”
拉睇出走好些年，上一次有她的消息已经是十几年前了，至今也没人明白她为啥会出走，后草地那个男人不会说话但是知道疼人，去胡二女家找人的时候还带着衣裳怕拉睇冻着。
“也不知道她咋想的，那人可没再娶，一直等着她呢。”大妞说。
“嗯，一个大男人拉扯娃娃不容易，六姑可说她在外头不知道被人家咋卖过呢。”
拉睇脑子已经不正常了，在省城的精神病院里住着，人家是跟着她的口音判断大概是西和县人周六姑也是听说看了照片才认出来的。
“那娃知道不？”胡二女问。
“娃不认她，男人……是个好人，让娃去看了。”
拉睇的儿子去省城看了她，互相谁也没认出来，拉睇是谁都不认识，娃是没见过亲妈，凭着一寸长的黑白照片长大的，见了她也不想认。
“能咋？她都不认人了，男人每个月给她寄东西，人家够了，拉睇爹妈也没了，她弟弟说将来死了任凭男人要不要。”
“那人家不要呢？”胡二女问。
“呵，他也不要呗，几个姐姐他都不来往了，这个更不管。”
三人一阵唏嘘，当初拉睇家也是女娃多，男娃少，尽宠着男娃，顶梁柱嘛，结果最后却落个这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