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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到城里看了花灯，桂姐执意让胡二女留下住几天，只有李有才一个人回了家，张桂兰不放心李根不在身边，第二天一早就让李有才进城接了李根回家。
“跟着你还不放心，真是小人。”
胡二女笑笑，她虽然是李根的亲妈，这些年两人相处的时候屈指可数，张桂兰看李根就像看心肝儿一样，生怕别人对李根不好，哪怕她这个亲妈。
“就是怕孩子跟你亲，哪有这样当奶奶的。”桂姐一眼看出来。
胡二女倒是没想到，听了桂姐这样说她疑惑的抬起头，“为啥？”
桂姐翻个白眼，“你呀，这不是明摆着吗，孩子现在是听你话还是听他话？”
胡二女低头想了想，似乎李根从来没听过她的话，虽说她也没啥事要他做，就有一次让李根帮着端盆水让张桂兰看见了好一顿数落。
“是吧？你看改娣和你多亲，改兰就更别说了。”改娣已经懂得给她分担了，早早就已经开始学着干活了，家里这些年烧火一直都是改娣，农忙的时候改娣完全接管了做饭这项工作，同时还要照看两个小的。
改睇只比李根大了一岁，那可是实打实的李根玩具，不止要由着李根欺负，更要负责李根的安全，打骂却时常伴随她。
很多次，改睇被张桂兰打了屁股，或者被李根抓破了手臂，脸颊，有一次还被咬了一口，手臂肿的老高，青紫青紫上头两个血印，就那也没敢哭出声，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下午，还要陪着李根继续玩，等到胡二女回家跨进大门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想起这些，胡二女拉过改睇手臂，衣袖挽上去，青紫早已褪去，那两个印子却还在。
“李根呀，被你那婆婆养的可不咋好。”
“那咋办？”
这话问出来谁也没办法，张桂兰牢牢抓住李根就是怕将来向着自己亲妈，将来有啥事都不过问她的意见，自己牢固的地位不保。
住了十几天，胡二壮赶着马车送了娘儿仨回家，进了村子，远远就有乐声，仔细听听，这是办丧事的乐班子。
“这大过年的，没福。”胡二壮淡淡说了句话，马车走到李家大门口。
家里没人，都出去看热闹了。
胡二壮卸了车，帮着把西屋收拾暖和，赶着马车就走了，他店里还有预定下的棺材明天要送出去的。
“妈，俺也想去看看。”改娣摇摇胡二女手臂。
“行，咱也去看看。”
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即便是丧事也有个鼓乐喧天，这在村里也就算是热闹事了，比干巴巴的坐着有意思，何况今天天气还不错，难得的晴天，太阳暖和和的照在身上，露在外头的手也不咋冷，看鼓乐的人就更多。
胡二女一手牵一个，寻着声走到村子南边，远远的那片好多人，还有些人三三两两和她一样正在往哪走。
“妈，这是谁家呀？”改娣还没看出来到底是谁家。
胡二女看看高挑着的白燔，从那位置已经判断出是谁家了，只是她有些疑惑，这家人没有年纪大的人呀。
“这是谁没了？”胡二女说着话走到跟前。
“二小妈没了。”旁边不知道谁说了句。
胡二女有些发愣，二小妈今年才不到五十岁，平时没病没痛的咋突然没了？
眼前鼓乐喧天，烟雾缭绕的是住在村子南边的赵家，赵家三个儿子都娶了儿媳妇，老两口今年都不到五十岁，性子和杨老太，张桂兰之流刚好相反，人家都叫他赵蔫儿，分田地的时候被人用坏地换了好地也笑呵呵的不做声，还是村长公正主持了公道。
老两口一样的性子，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没和人红过脸没和人拌过嘴，还是个热心肠，谁要是需要帮忙，只要吆喝一声，指定答应。
靠着两人省吃俭用，这几年也给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虽说没有粮食满仓，但也不愁饿死了，总比前些年吃了上顿没下顿强。
可惜了，这样和善的两人养出来的三个儿子性格也都差不多，娶了三个媳妇没一个省油的灯，大媳妇嫁过来没几天就要去了全部钥匙，点清楚了有多少家底，每天吃饭都成了定量，超过她定的分量就不许吃饭。
二儿媳妇嫁进来的时候管家之权已经被老大媳妇把持住了，她吵吵闹闹占了两间新房，从此两人互相防着，谁也不肯吃一点亏，年年收了粮食争着放自己屋里，就怕多给了对方一点，都是到手就不放的主，她们抢夺完了，剩下些粗粮坏豆才留给老两口。
就这样她们还要天天看着谁碗里多了一块山药蛋，谁嘴里今天吃了肉。
等到三儿媳妇进门的时候家里已经没啥好东西了，三媳妇干脆分家。
村里一般情况父母在的很少分家，就是分也都是兄弟们出去单过，没有个把爹妈分出去单过的，赵家就独一份分了赵蔫儿夫妇出来。
家里一处院子分了三份，三兄弟一人一份，土地牲口都各自分了，最后剩下爹妈了谁都不想要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赵家吵了个翻天，别村都过来看热闹。
三兄弟耷拉着脑袋站在后头，由着三个女人掐架，赵蔫儿夫妇俩谁也劝不住，谁也管不了，最后还是村长出面给两人争取到了一间屋，好歹有个住的地方，两亩地让两人不至于饿死，三个媳妇还不满意，要求赵蔫儿还要给她们侍弄庄稼，喂养牲口。
只要儿子好好的，两口子也没意见，饿不死就行，留下力气不干活他俩也闲不住，这才平息了分家之乱。
现如今距离分家也过去没多久，胡二女看着那口棺材怔怔发愣。
“哎，可惜了，二小妈多好的人。”
“可不是，也是性子太好了。”
“俺就说性子不能太好，你瞧人杨家。”冲着杨老太努努嘴，说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胡二女顺着看过去，靠在墙边吃瓜子的杨老太使劲伸长脖子看棺材棚旁边搭起来的乐班子棚子。
里头一个吹唢呐的，一个打鼓的还有一个打镲的，打鼓的双手翻飞，打镲的震的耳朵疼，吹唢呐的鼓着腮帮子。
人群被分开，几个生人阴沉着脸往里走，胡二女不认识这些人，伸手抓着两个孩子到身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就害怕。
“这是二小妈娘家的人吧。”人群里有人认出来了。
“俺们孩子他爹给帮忙入殓的，这几天一直在忙活，好像没敢通知主家。”压低声音说。
这句话吸引了好几人的注意。
“为啥？”
“二小妈自个儿上吊了，让人家知道还能了得？”
一群恍然大悟的声音，“这咋能瞒住，瞧人家那样可不是容易了的。”
“谁家能饶了？瞧着吧。”
农村规矩，老人下世了第一个要孝子到娘舅家报丧的，就是所谓主家，男女都有主家。像胡二女娘家哥哥侄子就是她的主家一样，当然了她原本六号村的主家几乎没用，但好歹城里胡二壮还是管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