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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救了干旱的庄稼，却难救李家破碎的房屋，靠着东墙的一间羊圈在大雨里哗啦啦倒塌下来，黄土混合着雨水流成一道黄色的小河，这间羊圈早就做了放杂物的地方，胡二女年初就发现房梁断了两根，也曾打算忙完了庄稼修整修整，可惜不等她动手，老天爷已经帮了忙。
“这可咋好，连阴雨一下就没个完，等着天晴还要找人拾掇，啊呀，真倒霉呀。”房檐底下张桂兰看着满院流淌的泥水说。
“拾掇一间房怕是要几百块吧。”李有才担忧的是家里没钱。
张桂兰脑子里开始盘算，这一间房也不值当的动土，要不干脆把东边那一溜都盖起来？盖东屋还是干脆把正面这几间拆了？正房怎么也更有面子，眼看着军军大了要说媳妇了，可不能让人家瞧不上呀？
“咱这正房也撑不了几年，啊呀，还是你太爷时候的…”张桂兰转过身望着身后几间住人的房子，也是到处漏雨，耗子洞都快打穿了，后墙那泥皮掉了一片又一片。
胡二女顺着视线转过身，这房子是够久了，比当初胡家旧房子还破了。
张桂兰看看胡二女，“啊呀，盖房子要钱，咱家没那么多，这可咋办？”
胡二女纳闷，家里没钱是谁都知道的，顶多把塌了那一间翻盖一下，可再没多余了。
“要不等秋天了先把这一间盖起来？可咱也不养羊，盖个羊圈也没啥用。”李有才掏出烟袋。
中午时候，短暂的停了会儿雨，太阳从云后头稍微露了半个脸，打个照面又躲回云层。
这种天气是不能下地了，不知道别人家都是干啥，反正李有才是靠着窗台抽烟，李根趴在炕桌上据说是写作业，改睇和改兰躲在西屋不过来，有宝靠着被窝打呼噜。
“俺军军学习好哇…”张桂兰手里做着针线，满意的看着李根。
这家里唯一认识几个字的胡二女想看看李根写的啥，还没靠近被张桂兰瞪回去，“干啥？不知道俺军军在念书，你还过来干啥？”
“奶，俺渴了。”李根也不愿意胡二女靠近，借着口渴让胡二女脚步停下。
“还不去烧水。”不用张桂兰说，胡二女也已经拿瓢舀水。
张桂兰见胡二女不上道，在睡觉之前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有啥不能的，他那么有钱给你点咋不行？”
胡二女没说话，她是做不出来那种事的。
“那你还打算让俺军军娶媳妇不？”
“还小…”胡二女看看炕上被窝里的李根，弱弱说，现在说娶媳妇是不是有点早呀。
张桂兰坐正身子，“咋小？你还打算他三十多才娶媳妇，他爹是没法子了，才娶了你，要不娃都多大了。现在俺都当太奶奶了。”
等了会儿不见胡二女回去的李有才也过来了，“妈，咋了？”他以为胡二女又做了什么惹张桂兰生气的事。
“正好，俺也想去叫你的。”
李有才坐在炕上，一边卷烟一边听着。
“咱想着盖新房不是？”
李有才认同的点点头。
“咱家啥条件你也知道，分了田地这收成交了税也没剩多少，咱家人又多，养了两没用的丫头片子浪费粮食，俺说当初就应该丢出去。”
李有才卷好一支烟，“妈，现在说这些干啥，两丫头也能干活。”虽然他多少也觉得丫头片子没用，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养了十几年了。
“行行行，你是好爹，俺不是好奶奶，说正经的，咱家盖房没钱，你说咋办？”
李有才点着烟放到嘴里，鼻孔里喷出白烟，连着吸了两口，他叹息一声，“那也没办法。”他并不觉得非要盖那间羊圈，或者是翻盖正房，经历过煤窑差点死去，他对这些都一点不在乎了。
“眼看着军军一天天大了，你也要为他想想，没个房子咋说人家，俺的意思是干脆趁着闲时候工钱不贵咱把正房盖起来，过了年找个媒人先把改睇嫁出去，彩礼要下来也能给军军留着。”张桂兰说完胡二女后退了一步。
“你看，你那个二哥在城里做买卖赚大钱，给你点能咋？”张桂兰冲着胡二女说。
“也不是啥外人，他挣那么多给外甥点不是正对？”
“难不成还看着外甥打光棍？你明天进城去跟他要钱回来盖房子，俺这盘算还不好？有才你说是不是？”张桂兰把刚才和胡二女说的再一次说给李有才听。
李有才看看胡二女，后者低着头没说话，他也皱眉了，这妈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他总是有些不大舒服，跟大舅哥要钱盖房这事咋想都不合适。
不说别的，他还是有个脸的，比人家二壮年岁都大，给儿子盖房娶媳妇跟人家要钱，别说妈这意思是要，就是借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李有才摇摇头，“妈，这事不成，没钱咱先不盖房，不能跟人家要钱，这成啥了？俺看不成。”
胡二女悄悄抬起头看看李有才，十几年了第一次听到李有才反驳张桂兰。
张桂兰也是没料到，“有啥不成的，他又不是没钱，有钱给咱点咋了？”
李有才抽着烟摇头，张桂兰还想说啥看看胡二女，“你回去，俺跟有才说。”
等了几个小时，胡二女都快睡着了，李有才才从东屋回来，看看胡二女还没睡，摇摇头，“俺穷是穷也不能没骨气，跟你哥要钱这事俺是做不出来。你不用去，妈那有俺。”
就算有李有才不同意，等到雨停了，张桂兰还是撵着胡二女进城去，就算要不到钱，胡二壮是个大方的，娶个媳妇也是傻的，那次胡二女从城里回来是空手的？
胡二女进城就领了改兰，李家的两个女娃都营养不良，身子比同龄孩子要小，改兰还比改睇好点，常常被桂姐接到城里住，吃喝都好些，衣裳也好看，现在跟着胡二女，将近十岁的小姑娘个子不高，手里提着一个胡二女用草叶子辫的小篮子，里头采了狗尾巴花，野韭菜花，还有紫色的马兰花，上面还爬着不少黑蚂蚁。
“妈，俺把这篮子花都给舅妈好不好？”摆摆整齐，各色小花也很好看。
胡二女爱怜的摸摸改兰发顶，同龄小女娃都扎着两个羊角辫或者小麻花辫，只有改兰因为她忙着干活，张桂兰一剪子下去，改兰的头发就只有不到耳朵了。
“好，改兰去了二舅家要听话，不乱跑，知道不？”这些话她每次都要嘱咐，改兰也乖巧的点点头。
城里现在比以前热闹多了，各种商品可以有私人买卖了，拿了钱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可惜的是，和票一样，人们手里的钱真的不多。
棺材铺子和以前一样，木板门大开，木头的香气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没有锯木头的吵杂声，胡二女却听到一个让她皱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