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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改兰也从杨树沟来了，改兰算是李家两个女娃里嫁的最好的了，婆家正派，一家子勤快，日子过得红火。
改睇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对这个妈比李根要怨恨的多，李根的不满大多源自奶奶张桂兰的灌输还有他自己少年时候和别人家母亲的比较。
改睇则不同，她的怨恨来自出嫁。
“咋样？”少见的，李家三个子女站在一起。
“要做手术。”李根简单的将医生说的结果告诉姐姐妹妹，他和这两个李家女娃敢情一样淡漠，小时候这都是供他欺负和使唤的对象。
“哦。”改睇通过门上的小窗户看看屋里，胡二女躺在病床上，周围的雪白更衬的她黝黑。
“那就做。”改兰是唯一一个紧张胡二女的，李家最小的女儿，唯一一个没有走了胡二女的老路。
李根皱皱眉，做手术要钱，按医生的说法，他估计了一下，李家拿不出那些钱。
见他沉默，另外两人也懂，做手术可不是买个米买个面。
人家医生说，胡二女的子宫里长了个肉疙瘩，指给他们看了，并排像是母鸡的卵一样好几个，而且有癌变的可能，也就是说，很大的可能胡二女得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子宫癌。
钱凑不齐，手术就得耽搁，李根每年挣得钱刚够他和亚红吃喝，改睇家里也拿不出来，唯一能够拿的多的就是改兰，可那毕竟是婆家的，改兰也不能全部都出了。
“咋办？”李根问别人也是问自己。
“俺回去卖地，卖猪。”李有才绝不忍心看着胡二女病死。
就是把家里所有的田地都卖了也不够的，上六号的蛾子知道了，拿出了家里的积蓄放到李有才手里，“哥，家里都靠她，没了她啥也没了，好好治病，俺跟大强说说。”
蛾子知道了，自然桂姐也就知道了，“我这个人没亲戚，一直拿她当亲妹子，以前你家做那些事都是她拦着，要不然…”
“今儿你们一定给我救人先。”
胡强从省城联系了医生，不等李根答应就做主接走了胡二女，
跟着去的只有李有才和改兰。
手术做完了，胡强的眉头没有松开。
“咋样？”李有才努力不倒下去，他从不曾想过没有胡二女会怎样，她就像每天都升起的太阳，似乎就应该永远都在。
“手术很成功，目前没有病变，但是…”胡强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亲姑姑很苦。
改兰扶着李有才，“还有啥？是不是还有别的啥病？”她是李家最小的孩子，也是跟着胡二女最多时间的，三个子女数她在意胡二女了。
胡强点点头，“嗯，还有关节炎，应该好多年了，每到阴天下雨，天气不对的时候都疼。”
李有才不可置信，好多年的关节炎？
“肝脏也不好，肠胃也…有溃疡…”
不等改兰再问，胡强再次开口，“还有肩周炎，脊柱弯曲，看样子腰间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应该经常腿疼，骨质增生也有些年了都有磨没了的。”
一句一句说的李有才脸色越来越白，“咋？那么…那么多病？”他却一点不知道。
“嗯，太操劳了，身上担子太重。”胡强也有些自责，自己学医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这个姑姑的身体，早一些想到也许…嗨，早一些想到又能怎样？那一大家子都靠她一个人撑着，谁在意过她？
住了一星期医院，胡二女闹腾着要回家，她惦记家里的地还没播种，耽误这几天够别人家出苗的了。
“姑，恢复的好也还是再住几天，俺找专家给你好好看看。”
“大强，姑好了，俺的身子俺知道，没啥事，真的，都是些老毛病不怕的，谁还能没个头疼脑热的，这手术做完一点事儿没有，真的。”劳碌了大半辈子，她哪有躺着的时候，就这几天她已经浑身不舒服了。
“二女，听大强的，再住几天，钱。。钱不愁。”李有才可不愿意那天胡二女又倒下了。
“俺真的没啥事？俺躺不住，好大强，让姑回家吧。”胡二女抓着胡强衣袖祈求。
胡强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你要按时吃药，不能不吃饭就下地…”
听说让她回家，胡二女忙点头，“吃，一定吃，俺吃的饱饱的下地。”
“不能太累着。还有，冬天不能沾凉水，夏天不能坐石头，黄土地也要垫子，俺妈给你做了棉垫子走哪都带着知道不？”
“知道，知道，都听你的。”
胡强送到长途汽车上，又嘱咐人家司机路上慢点，同车人多关照，一直等着看不见才离开。
胡二女平生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长途汽车，虽然手术后身子还有些疲乏，要回家的心情还是喜悦的。
“二女，有啥不舒服不？”
“二女，喝水不？”
李有才隔几分钟就要问一次，胡二女都摇摇头，她现在一点不觉着难受，直觉着浑身都舒坦，心里盘算回去抓紧把这几天落下的营生做完，地里的山药蛋，胡麻，玉米都要种了，莜面也不能落下，一家子吃喝都靠那些地了，耽搁这些天指定耽误收成。
回了家里，热水热饭早就准备好了，蛾子本就在李家照顾张桂兰，又督促着胡大壮帮着种地，村里人也都一起来帮忙，地里头一点没落下，都种进去了，就连猪圈里头猪也吃的饱饱的。
张桂兰倒是支支吾吾说了一大通，无外乎还是那些话，半截半截的，蛾子都给她呛回去了，威胁几次不管她，也就不说了。
“快上炕，俺都烧热乎了，咋样？大强说挺好，你觉着好不好。”蛾子这个人起初确实心肠不算好，也瞧不上胡家，更不喜欢胡二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毕竟不是张桂兰，长相差不多，性格却不像。
“好着呢，多靠你了。”胡二女面色有些苍白，人也瘦下去一大圈，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她还不敢在张桂兰炕上躺，挨着炕沿边坐下。
李有才拉了个枕头让她倚着，蛾子摆了碗筷，煮的软烂的面条撒着一点点麻油。
胡二女还真有些饿了，吃了多半碗面条。
看她有些疲倦，李有才就让去睡会，“去睡吧，俺都给你洗干净了，炕也是热的，别惦记你那些地了，俺撵着胡大壮都给你种下了。”
“田柱家的，爱芝妈，他们都帮着种下了，睡去吧。”
胡二女终于放心的回到西屋睡下，她还真是累了。
李有才一下子好像又恢复了年轻时候的力气，地里的活一点不用胡二女插手，伺候张桂兰也多半都是他，只有他忙不过来的时候才用胡二女做做饭喂喂猪。
秋天的时候，李家有了一个好消息，亚红怀孕了。
亚红怀孕了，张桂兰最高兴了，她盼了多少年的重孙了，看着亚红还平坦的肚子满眼都是笑。
“吃。”虽然说话都是半截，张桂兰还是嘱咐亚红多吃，多吃了肚子里的娃才会长。
胡二女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劳碌了一辈子她也闲不住，做了油炸糕，炖了一锅菜，亚红光挑里头的肉片吃。
“咋样？身子难受不？”李有才几乎每天都要问。
胡二女摇摇头，她这辈子难得有这么舒服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居然有这样的一天。
“俺妈说家里没有山药蛋粉了。”亚红嘴里塞满了肉片。
一听这话，胡二女立刻说，“那走的时候拿点，咱今年还要磨。”亲家两口子总共养了四五头羊，种了几亩地，也不愿意锄草，年年收的不够吃，一家子都指着从李家要。二闺女好像也许了人家，估计过年就要嫁了，以后也就两个闺女养活老两口。
“油炸糕也给俺拿点。”亚红抓个油炸糕吃，她怀孕的胃口更好，吃了三个还不够。
看她这么喜欢吃，李家众人都开心，妈吃得好说明孩子就好，将来生出来肯定壮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