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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少女，正是人生中最灿烂的年华，褪去稚嫩，留下明亮，鲜艳。
任是谁看到十八岁的女子也都要说一句，好时候。
别人家女娃十八岁是啥样，胡二女不知道，她十八岁的时候已经生了两个娃不止，看着自己十八岁的女儿她的心眼儿里都是喜爱，改睇长的随她，个子不低，身子结实，干活麻利，性格爽快，看着改睇就像看着出嫁前的自己一样，总是有一股子劲儿，怎么干活也不觉着累。
明亮的少女却在一夕之间乌云罩顶，定了亲的姑娘就像是拴住脚的蚂蚱，怎么蹦也只在线绳半径范围内。
芦草沟刘家，一个突然就和李家有了关系的人家，张桂兰收了人家一辆新洋车就一口答应下来了，连对方孩子多大都没问。
“妈，咋办呀？”改睇愁的没了笑脸，同村姑娘也有嫁人的，可没有这样还不知道对方是长是短的。
胡二女一样愁眉苦脸，张桂兰特意选了她忙地里营生的时候匆匆定了亲，为的就是怕她不愿意，虽然她的不愿意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经过上次之后，张桂兰总还是要防着她的。
胡二女想亲自去趟芦草沟，可第一她不认识路，第二地里活计真不能拖了，人家都开始种玉米了，李家还没耕完地呢。
农村吃饭都是早起一顿吃饭下地干活，后半晌从地里回来一顿，胡二女在后半晌这顿饭的时候弱弱的说了句她想打听打听刘家啥样。
“有啥好打听的，俺看挺好，你懂个啥？”张桂兰干瘦的手抓着筷子指着她。
胡二女抿抿嘴，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看看后生咋样？家里生活咋样不是。”努力挤个笑脸。
“你又想干啥？让人家看不上？趁早给俺歇了这心，洋车都骑了，俺是不会还回去的。”张桂兰夹起一根萝卜干。
骑着洋车回家的李根忙问,“咋？奶奶，还要还回去，不是说给俺了？”他这几天可是风光的很，叫春红的那个女同学都多看了他好几眼了，说不准这几天他就能搭上话呢，后头坐着春红，他把车骑的飞快，春红一害怕抱着他的腰，这美梦他可是做了好几天的。
“不能，是你的。”
李根放下心来，“那就好，啥时候吃喜酒？”对于自己的姐姐要出嫁这事他是很满意的，毕竟洋车在哪摆着，酒席也比山药蛋粥好吃。
“快了，赶冬天。”张桂兰一句话定下了出嫁日子。
改睇吃不下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碗里，背过身子偷偷摸一把。
地里都种下了，胡二女终于有了几天空闲日子，她打算进城托二壮打听打听刘家啥情况，走之前，张桂兰板着脸。
“俺可跟你说，别以为城里有了人这个家就你说了算。”
“改睇的事已经定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改不了。”
“最好你给俺拿回来盖房子钱，军军的事你也上点心，没个房子那家愿意嫁？都是你的娃别使错了心，丫头再好也是别人家的，给你送终的还是军军。”
“改睇就别去了，留家里做饭。”
胡二女听了训，只带着改兰一个人进城。
城里大街上到处都是洋车，一根横梁斜跨着孩子，蓝色的中山装男人双腿蹬的飞快，后头女人只喊“慢点。”一家子的笑声飞散在空中。
胡二女站定脚一直看着。
“呀，二女？”旁边有人拍肩膀。
好些年没见的陈芳留着齐耳短发，手臂上挎着一个黑色皮包，旁边站着一个女娃，两个麻花辫上面有两朵时新的红色绸花。
“你干啥来了？”陈芳问，看到旁边改兰，从皮包里拿出糖果塞过来。
两人已经有些年没见面了，胡二女看着相差几岁的两人完全不同的打扮，感叹果然命呐。
“你就这一个？”胡二女有些惊讶，陈芳居然真的只生了一个女娃，在村里那家不是拼着罚钱也要生个男娃的。
“嗯，全家盼着生个女娃。”陈芳摸摸自己女儿头顶，看人家的孩子，再看自己的。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分别，陈芳让她一定带着娃去她家坐坐，地方没变，还是上次胡二女去过的那里，胡二女虽然点头答应着可她估计自己也没有机会去坐，她现在一心愁改睇的亲事那还有功夫会姐妹。
胡二壮听了芦草沟也面露难色，他虽然常常出门，但这芦草沟却是他没去过的。
“这也不难，咱明天套车借着找亲戚去打听打听不就好了。”还是桂姐想出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也顾不得吃饭，拿了干粮水壶三个人就坐了马车出门，芦草沟本来就远，不早些走怕是晚上都回不来，二壮鞭子抽的马跑的快，好在沙土路平坦，到晌午的时候已经过了白家沟。
三人歇了车，让马吃草，人也吃点干粮，休息一阵继续往南。
半路上问了个人才知道走错了路，芦草沟要从白家沟斜过去，他们却走了正南，又从另一个村子也不知道叫啥名儿的穿过去，才看到一大片芦草围着一个村子。
“到了，二女，你别进村，媒人都见过你，认出来就不好了。”马车进村前就停了下来，相人家的时候媒人和刘家都去了人的，胡二女自然会被认出来。
胡二女在村外看着马车，胡二壮和桂姐进村子去了。
马车停在一片芦草地边，半人高的草杆长的茂盛，随着风吹一片一片倒下，像是海浪一样起起伏伏，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海，但是大约差不多的样子，任由马儿自在吃草，她靠在车辕边打量村子。
村子外头和其他村子一样的泥土房子，靠近她这边的墙壁上能看到不少的柴草，这应该是放干柴的地方，另一边能听到鸡叫，应该是鸡窝。看完这边看另一座院子，一样的样式，只是更高大些，她踮起脚尖还能看到明晃晃的玻璃。
这村子边上的俩家人家倒是不错，农村人看外头就大概能知道生计如何，像这样人家一看就比李家活泛。
胡二女有些放下心来，说不准刘家也是这样人家，再一想，应该也不差，不然也拿不出张桂兰要的那些彩礼，光洋车就不少钱呢。
等了几个小时，胡二女都想要不她也进村去看看的时候，远远的走出来两个人，她忙往后退一退，走得近了，看清是胡二壮夫妇。
“咋样？”胡二女急切的问。
胡二女摆摆手，“先给俺喝口水。”嗓子有些干哑。
胡二壮拿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挎在车边撩起衣襟扇风，他额头都是汗水。
桂姐也差不多一样，“问到了，你放心。”
歇息好了，桂姐拉着胡二女绕着村子转个弯，用手一指，“那个，看到没。”层层泥土墙也不知道那家是哪家。
“就那个，冒烟那个后头看到没？”桂姐说的仔细些。
胡二女点点头。
“那就是刘家，不算咋穷，两个儿子，都没媳妇。”
“那俺就放心了。”听了桂姐说不错她就安心多了。
“俺们也没见到人，村里问了问人到那门口看了看，也不敢多打听了，村里闲话传的快。”胡二壮休息好了，拉着马车走过来。
“看院子也是翻盖了几间房，毕竟两男娃也难，咱都知道，大小子好像有二十一了，比改睇大个几岁也不多，勤快些待咱娃好就成，也没个啥挑的。”胡二壮对这婚事也赞成，刘家院子干干净净的，还有牛羊圈，应该不差。
这下子胡二女更放心了，三人歇息一阵就往回走，他们走远了从村子里探头探脑出来几个人。
“俺说得没错吧，是来打听你家的。”
“还是你有主意，等俺给娃娶过门谢你。”两人说了几句背着双手进了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