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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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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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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女人》连载

第七十一章 救不了命

油亮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长睫毛下头一双硕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偶尔甩个头,那一串鬃毛扬起好看的弧度,鼻腔喷出两管白雾,迷倒了周围蹲着的一群孩童,胡二壮这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吸引了村里许多人的目光,年老懂马的啧啧赞叹这马优良品种,从毛色上看显然受到精心照顾的,看那一捆新鲜苜蓿可是绿的发亮,从马粪里还能看见细小的黄色颗粒,这还没到冬天都已经喂玉米了,一般人家那舍得。

“去了舅舅家要听话知道不?”胡二女拉着改兰的手一路走一路嘱咐。

改兰点点头,她对马上要坐的马车更有兴趣。

胡二壮和桂姐这些年有两个儿子,看到胡二女的两个女儿就喜欢,哄着改兰高兴,答应跟他们去城里住一段时间,胡二女本还犹豫不想打扰哥嫂,张桂兰一听可乐开了花,走一个人还能少吃点,再一个城里毕竟比村里好多了,让改兰丫头片子去哄了那夫妻俩高兴,多多往家拿些好东西不是更容易,以后她军军也能沾光不是,张桂兰满口答应,背后头推着改兰欢欢喜喜跟着舅妈进城,胡二女也就点了点头。

胡二壮说不动胡二女,他也知道胡家这座大山压在妹子背上,挪是挪不开的,想着自己这也回来了,常来照看着,李家咋也不能再做出那些事了,只是可惜没有见到李有才,他心里挺不满意这个妹夫的,年纪大不说居然还动手打人,做为男人他顶瞧不上打女人的男人。

“有啥事进城跟哥说,别憋在心里。”胡二壮站在车前。

胡二女点点头,努力让眼里的泪水不落下来。

桂姐看他俩又要哀叹了,上前拉起胡二女的手,“你哥说的对,虽说这些年咱没顾上,这现在好了,以后你在城里也有亲人了,啥时候想来住都行,六号村算一个,我们铺子也是你的娘家,我这个人没个兄弟姐妹,从小盼望有个妹子,俗话说,姑嫂亲如姐妹,你可不能光记着二哥不急着我。”

一句话说的胡二女破涕为笑,擦擦眼角泪花,重重点点头。

“俺知道,俺二哥能遇着你是他有福。”胡二女很感激桂姐。

“可不是,我遇着他也挺好,我这脾气也没个人受得了,我眼里是不揉沙子的,惹到我的都没好,你呀以后有啥事进城找我去,记住了,你可是我桂姐的妹子。”桂姐这些话故意抬高了声调,不止是说给后头张桂兰,还是给周围那些看热闹人听。

村里消息传的快,她是深知胡二女在李家不受待见,既然自家都不待见别人肯定也多多少少有欺负一下子的,人性本如此。

张桂兰明里暗里都在欺压胡二女,村里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胡二女既然脱不开李家这泥潭,她总要给她撑起一小方天地,同为女子,她是明白多么不易的。

桂姐家棺材铺子技术好,材料不骗人,多年老字号,家里就她一个女儿没有个男娃,周围有多少人眼馋,她自小就明白树大招风,怀璧其罪的道理。

女子难为,若不是自己性子从小就泼辣,偶然之间爹在街上救了差点冻死的胡二壮,她如今也不知道会是何种光景。

“说定了,得空去住住,你也没住过娘家,这要踏踏实实住娘家去知道不?”说完转向张桂兰,“亲家,可不能不让我这妹妹去啊,十几年不见了,她哥可是天天惦记她呢,就怕她受人欺负。”

张桂兰讪讪的,“那能呢,俺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谁敢欺负就是跟俺过不去,放心吧,等地里忙完了就去,这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们呢。”她看着那马车就眼热,不为别的,就胡二壮拿来那些东西也不是一般人家拿出手的,这胡家老二也不知道咋就遇着这么有钱的人家,白得媳妇还整个得了手艺和家当,看他那样子对胡二女倒是大方,以后这些好东西多多拿来还不都是给她军军的。

张桂兰想着将来诸多好处,面上堆满了笑容,看在胡二女眼里就像见了鬼。

桂姐拉着胡二女到一边,“做人别太软了,该硬气就硬气,你这婆婆可满肚子心眼,别老记着旧规矩,现在新时代了,不兴老一套了知道不?”

胡二女点点头。

“改兰,咱么走吧。”桂姐叮嘱完拉起改兰,胡二壮抱上车,桂姐也上去,一条羊毛毯子盖在身上,朝着胡二女挥挥手。

“得空哥再来看你,小心身子,多吃点啊。”胡二壮不放心吩咐几句,看着自己原先容光焕发的妹子瘦小的身子,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马车走远,胡二女嘴角还上扬,改娣摇摇她胳膊。

“妈,二舅舅咋和大舅舅不一样?”改娣从小就没见过大舅舅关心过她们母女,更别说给东西了,大舅母不拿就不错了。

“嗯,二舅舅不一样的,走吧。妈去地里看看。”吩咐改娣回家收拾屋子,喂鸡喂猪,胡二女自己拿着扁担提着两个大筐下地了。

中秋前后家家户户忙着掰玉米,起山药蛋,割葵花,打胡麻榨油等等收割农活,李家只有她一个人,只能抓紧时间起早贪黑往家收拾,村里人看她一个人收不过来有愿意搭把手的,胡二女通通都拒绝了,有了毛狗子那一场后她见着那个男人都要躲远一些,不为她自己也要为三个孩子,她若是有了那个名声以后改娣改兰咋说人家?李根咋娶媳妇?

如今她这活着也就只是为了三个孩子了,别的实在没有啥可以奢望的了。

今年山药蛋收成不咋好,一铁锹下去,翻起来一窝,数量虽然不少数一下能有七八个,可惜最大的也没拳头大,最小的和春天的酸杏一样,别说吃了,磨粉都不成。

连着一下午,大个的山药蛋也只是装了两麻袋,剩下的都是些小的不成样子的,阳光西斜,一阵浓烟飘过,伴着浓烟还有烤熟的山药蛋香气,胡二女的肚子咕噜了两声,直起腰,隔着两块地的那边,别村起了山药蛋正在地里烧着吃。

放下铁锹,胡二女拿出水壶喝一口水,坐在麻袋边歇息一下,看看今天这些收成,她决定不起了,再多她怕是弄不回去了,就这些她估计也要两趟才能挑回去。

歇息够了,抓紧时间装好麻袋,扁担一头一个钩子,扎在麻袋里,肩头使劲,腰朝上一挺,双手一边一个抓住麻袋上钩子,胡二女咬着牙迈开脚步走上田埂。

回家先挨个整齐的码在院里,顾不得歇息,她得赶紧把剩下的都挑回来。

天黑了,胡二女今天起出来的山药蛋终于都弄回家了,她已经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饿了一下午,但是现在啥也不想吃,只想倒头大睡。

平日她还要挣扎着烧火做饭,今天张桂兰高兴,加上胡二壮拿来那些吃的,里头还有一只熏鸡,张桂兰把大半都放在柜子里留给李根,只是揪下来一个鸡头给了改娣,有宝有幸抓了个鸡腿。

“俺熬了粥,你喝点。”张桂兰站在门边抖抹布,冲着胡二女说完就进去了。

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她今天就破例做个饭。

“你这二哥遇着好人家了,瞧这月饼放了不少糖,多好吃。”张桂兰切了一个圆月饼,本地月饼都是放的红糖,烤出来圆圆扁扁的,有小盘子那么大,讲究的人家还会包了三丝,也就是青红丝,花生碎之类的。

胡二女捧着碗,咬了一口月饼,是挺甜,她还没吃过这样好吃的月饼,前些年大集体的时候中秋每人分到三个月饼,都是干巴巴的没多少糖分,哪像这个暄软好吃。

“让改兰住着吧,人家城里比咱村里好,等放假了让军军也去住些时候,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亲戚。”张桂兰砸吧着嘴说。

胡二女没说话,她不是很同意张桂兰这样打算,但是她也不敢有啥反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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