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杨老太用啥办法给爱枝处理了肚子,反正等她再次出门的时候肚子一片平坦,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大闺女,可眼毒的女人们一眼就看出来那屁股那腿已经不是大闺女了。
不管咋说,这个事情就算是解决了,爱枝过了年二月就出嫁了,杨家找了个山里的人家把爱枝嫁过去了。
哪天热热闹闹的,村里都喜气洋洋,年幼的爱枝被个身材高大的黝黑汉子背上毛驴,阳光照在那人脑门上,泛起一片油光。
“说是脑包沟的,比俺家还靠近尚县,你瞅那圈里羊就是彩礼。”吃着油炸糕,田柱媳妇和胡二女悄悄说。
胡二女转头看看背后羊圈,可不里头关着四五头山羊,一个个来到陌生地方眼里都是惊恐,一个劲的叫,胡二女突然觉得油炸糕不香了。
吃过酒席,胡二女一手牵着改娣,一手抱着改兰,和李有才张桂兰打声招呼回家去,路上毛狗子双手拢在袖筒里站在墙根底下踮起脚尖看着杨家。
胡二女拉紧改娣,看也不看他,走过他旁边的时候,毛狗子问了句话,“你跟俺说说,那男人啥样?”
胡二女微停了一下,不理毛狗子继续走。
毛狗子见胡二女不理他,紧跑几步,看到胡二女回头皱眉还有伸开手臂抓旁边的木棍,立刻停住脚,离着胡二女两三米站定。
“别打,俺就是问问。”
“问啥?”胡二女护着身后改娣姐俩。
毛狗子吸吸鼻子,“那个男人啥样?”
胡二女没明白,“啥男人?”手抓住木棍,她这些年虽然有些木讷,但是保护孩子的本能还是有的。
“就是,爱枝男人。”毛狗子指指身后。
胡二女一顿,看毛狗子表情这是记挂着爱枝嫁人?她就奇怪了他当初祸害了人家现在还惦记啥,多大岁数了就惦记小姑娘,胡二女顿时决定一定要告诫改娣姐俩别说和他说话了,见到他就要躲的远远的,爱枝的事情可说不准还会发生。
“比你好。”丢下一句话,胡二女拉着两闺女快步离开。
背后毛狗子没追也没说话,只是愣愣的站在那,嘴里嘟囔,“比俺好,比俺好,那就好。”
到了家,胡二女把改兰放在炕上,又让改娣坐下,“你俩记着,以后啊,见到毛狗子就跑,他说话也不要听,给啥也不能要,哦,不止是他,谁都是,妈怕护不住你们。”
是呀,在李家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反正,记在心里,不跟他说话,见到就躲开,知道不?”
“知道了,妈,俺会躲着他。”改娣十二岁了,已经明白一些事了,尤其爱枝这事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
“知道。”改兰还小,但是也点点头。
胡二女犹自不放心,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只顾着操心两个娃,却忘了自己也是女人,虽然年仅三十岁,但更加成熟的身子日益吸引着有宝的目光,按照正常来说,有宝也是三十多岁的老光棍了,毛狗子都能对着爱枝下手,何况天天在面前的胡二女。
晚上,胡二女热了一碗油炸糕,这是张桂兰从杨家偷偷藏在衣襟底下拿回来的,熬了一锅菜,里头放了山药蛋,粉条,圆白菜,滴了几滴麻油香气四溢,一人一个大海碗端着只听见吸溜声。
“俺军军吃饱了?”张桂兰问刚吃了一口的李根。
李根点点头,摸摸肚皮,他中午在杨家可没少吃,现在还撑的很,别说吃了,他现在闻到油炸糕的味就犯恶心。
“还是俺军军好,不像这俩丫头片子,就知道死吃。”张桂兰夸奖完李根转头看到改娣姐俩就来气。
“瞧人家爱枝,给家里挣了多少好东西,俺可告诉你们,尤其是你,改娣,你也大了,给俺军军挣娶媳妇钱。”
改娣缩缩脖子,手里的碗不知是不是要放下,转头看看胡二女,后者端着大碗不做声。
“咋?俺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俺说了算。”
胡二女点点头,她悄悄和改娣摇摇头。
吃过饭洗好碗筷,胡二女安顿张桂兰睡下,她才回到西屋,改兰已经睡着了,改娣还瞪着两只眼睛,看到她回来趴在被窝里问。
“妈,俺不想嫁人。”她今天看了爱枝,觉得爬在男人背上并不好,听说还要生娃,就在肚子里,她很害怕。
“妈知道,不嫁,还早,睡吧。”胡二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改娣讲,全家没有一件事是她能做主的,如果明天就让改娣嫁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哄着改娣睡着了,胡二女也翻身躺下,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跟着手臂后头,李有才刺溜钻进胡二女被窝,胡二女缓缓闭上眼睛。
好些人这些年开始往外走,尤其是年轻些的人,不愿意守着土地过苦日子,想着凭双手赚些容易的钱,可这钱那会容易赚,爱枝出嫁后,杨家三兄弟和村里几个年轻人相跟着去了煤矿,听说下煤窑很赚钱的,其他村里有些人下窑几年就把土房子换了砖瓦房,别提多气派了。
也有人要邀请李有才一同去,李有才本想着要不也去干个一年,回来能赚下不少钱,回家和张桂兰一说,李家当家人一百个不同意。
“俺身边就你这一个顶事的,你要是走了俺还不让人撵出去,就是穷,就是要饭咱总在一处,俺不让你去,你就踏踏实实种地,能收多少是多少,你走了家里有个啥事俺找谁。”
胡二女坐在一旁不说话,这种事情她是没有话语权的。
“妈,是这,俺就去一年,看看行不?挣的多了俺再去,不多俺还回来种地,人家榆树湾好几户都盖大瓦房啦,俺也回来给你盖大瓦房,宽敞,装那种能看到外头的玻璃窗,你坐在炕上一眼老远。”
张桂兰还是摇头,但是架不住李有才财迷心窍,一心想要挣钱盖房子好在村里让人高看一眼,连着说了几天,张桂兰拗不过最终松了口。
临走的前一天夜里,李有才可劲的折腾了胡二女半夜,这一走至少半年才能回来,他别的到是没啥,第一牵挂张桂兰,二就是胡二女的身子,所谓日日相伴不觉,一旦分离那稀罕的很。
“俺跟你说,离毛狗子远些,俺不在家好好听妈话,别惹她生气。”
“还有,少和后生男人们说话,不然俺可不饶你,夜里关好门,等着俺回来给你买新衣裳,以后拾粪就迟些,别太早,都是些男人,知道不?”
“俺明儿就走了,你就没啥跟俺说的?”见胡二女不做声,李有才问。
胡二女也看不清黑夜里李有才的脸庞,听他问,等了一会,只是吐出一句话,“注意身子,按时吃饭。”虽然简单八个字,听在李有才耳朵里也是爱意满满了。
“哎。”李有才重重点头,他就知道她不是木头,两人结婚十几年咋能没有感情。
“俺都记着,你也注意身子,别累着,有些活等俺回来干。”叮嘱完,李有才满意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有才拿着一卷行李背着个大包告别妻儿,大步走出门去,怕张桂兰不舍,走的时候只在窗台底下说了句,“妈,俺走了,你好好的。”
张桂兰隔着窗户嘱咐他好些话,母子俩这四十多年第一次分开,说到最后张桂兰已经泣不成声。
胡二女一直送到大门外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进院,从此家里就只剩下她们这些女人了,她觉得肩上的胆子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