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三娃进城找胡二壮的时候，胡家也来了个人，张桂兰。
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错的张桂兰大清早就来了胡家，叫起来女儿女婿，她稳稳当当盘着腿坐在炕上，眼睛一眯看向胡二女，后者一看到这眼神，身子不由自主打颤，嘴唇哆哆嗦嗦，双手握在一起，大拇指交替上上下下没处安放。
胡大壮看到丈母娘这脸色心知不妙，别的他到无所谓，别自己没了媳妇就成。
“妈，你咋自己来了，叫俺一声俺拉车去接你呀。”壮着胆子，胡大壮慌忙倒水倒茶。
张桂兰冷哼一声，“俺可不敢劳驾你胡家的人，半夜里就跑了，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
蛾子扭身坐在炕沿上，她谁也不向着谁也不管，看他们最后结果咋样自己再做打算。
“哪能呢？妈喝水。”
张桂兰端起茶缸也不喝水，只是低着头不出声，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胡大壮眼睛转来转去几次示意蛾子说话，蛾子都当没看见。
拉拉胡二女，胡二女抬起头看看又低下去。
“你胡家这位祖宗是打算怎么着？给俺个准信，俺家可不是城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咋说这也是有规矩的，既然两家定下了换亲，这你要是不过了俺可不能白搭进去个闺女。”
胡大壮一听这话脑子立刻就炸开了，这事果然牵扯到他了。
“二女，快说。说…”
胡二女抬起头，看看张桂兰又看看蛾子，最后看向胡大壮，张了张嘴。
“哥。”
这一声饱含委屈，这么多年她活着从来没有为了自己过，自己的人生糊里糊涂为了别人活了三十多年，她多么想背后有个人给她个依靠，哪怕只是让她能够安心的睡一觉。
十几年如履薄冰，十几年任劳任怨，她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头。
“二女，天大的事也得过，你一个女人能咋办？能去哪？”胡大壮有些愧疚，可是他更在意自家。
“这话对，你哥说的没错，你一个女人能去哪？”
胡二女扭着衣角，嘴唇抖抖说，“俺…离…离婚…”
张桂兰坐直身子，提高声音问，“你说啥？你再说一次。”
胡二女深吸一口气，手指压一压颤抖不住的嘴唇，“俺听说，可以…可以离婚。”她问过田柱媳妇，城里有结婚登记自然也有离婚登记，她对自己当初怎么结婚登记一点也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有离婚这一说。
城里不止有离婚登记，还有妇联可以帮助她，她还没打算去妇联，毕竟这些事很丢人她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只是如果能够做个离婚登记，她和李有才李家没了关系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敢离婚了，俺可告诉你，离婚你就一个人滚蛋，啥也带不走，还有，你别忘了这亲是咋成的，你离婚好说，你哥也要离婚的。”张桂兰深知掌控胡二女的方法，从最初就知道她的命脉在哪里。
果然，胡二女迟疑了，她看看蛾子，后者点点头证实了张桂兰所说。
转头看向胡大壮，如同当年一样，年过四十的胡大壮一脸愁苦，“二女，不能啊，胡家不能没了蛾子，大强不能没了妈呀。”
“哼，你可想好了，有才不在俺也能做这个主，你要是离婚也可以，蛾子也要离婚，俺不能白搭进去一个闺女。”张桂兰斜眼看着她。
胡二女眼里的光芒少了一半，她一个人就是要饭也没关系，可牵扯到胡家她就不能这么自私了，不为别的光是胡强这个侄子她也不能让他没了妈。
“改娣和改兰你可带不走，都是俺李家的人，俺养不来丫头片子，只能留一个，你要是不在意你就离婚。”张桂兰又加一句，说完以后胡二女眼里的光芒全部消失了，终归她可以不为了胡强也不能不为了改娣改兰。
“二女，没了妈的孩子是啥样，你能不知道，你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呀，哥求你了。”胡大壮扯着胡二女手臂跪下了。
“二女，哥就一个大强，家里不能没了蛾子呀，你不为了俺也要想想你的娃，改兰还小你忍心呀。”
“二女，哥真的求求你了，谁家没有个磕磕绊绊，退一步就过去了，你离婚去那呀？改兰咋办？改娣咋办？你忍心李根没了妈？”
“咱没了妈，家里是啥样？二女，你不能犯傻，离婚那都是坏人做的，你咋能做那事，你要让爹妈死了也被人笑话啊，拉睇跑了那家里人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你可不能想不开呀。”
胡大壮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胡二女身子，胡二女眼里光芒黯淡，眼泪无声划过面颊，身上的枷锁太重太大，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哥，俺不离婚了，你起来吧。”
最终她也只能妥协，跟着张桂兰再一次走出胡家大门，这座不是避风港的娘家。
村里慢慢开始有了闲言碎语，本来七号村就不算是特别大，总共也就三十几户人家，来来往往出出进进也就那些人，家家日子都过的不富裕，除了下地干活侍弄牲口也没个其他娱乐活动，闲时打几下小人牌，靠在墙根底下晒晒太阳，再就是串个门子，口袋里装一把秋天收的新鲜炒瓜子，见着人递过手去一句，“尝尝，炒的有点咸了。”
这时候虽然不是冬天猫冬时候那么闲，也刚好赶上锄完两茬庄稼，地里没有啥活计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消闲时候，有些人兜里还能掏出一把过年时候的瓜子，日日墙根底下围了一群人，胡二女几次发现她走过的时候都悄没声息，那些女人们虽然也打着招呼但那笑脸总有些其他意思在里头。
男人看她的眼神更多是探究，还有些那眼神热辣辣的她再傻也知道啥意思。
胡二女发现之后就开始躲着人多的地方，总是绕开墙根晒太阳那群人，这天她照例绕道村西刚好路过杨家大门，杨家大媳妇端着木盆站在院里喂鸡，看到她过来冷哼一声扭头就进去了。
胡二女一边低头想一边走，不防面前一个黑影差点撞上，“你干啥？”
毛狗子双手拢在袖筒里，这么大热的天他也还是那副德性，乌漆嘛黑的脸也看不出来到底啥颜色，乱蓬蓬的头发上沾着草屑树叶，耳朵上卡着一朵狗尾巴花。
“跟俺睡一觉吧。”毛狗子腆着脸说。
“滚。”胡二女抓着筐子作势要打，原先毛狗子一见要打立刻就走开了，今天动也没动。
黑漆漆的手推住筐子，“俺都知道了，你想男人咋不找俺，俺馋你多少年了。”
胡二女越听越没个样子，用力扯回筐子，使劲砸向毛狗子，正好砸在脸上，毛狗子吃痛哎呦哎呦跑走了。
听到外头响动，杨家跑出最小的男娃杨建军小名叫吉吉，看着胡二女插着腰气呼呼的，跟在他后头跑过来杨家大儿媳，看到胡二女，嘴里骂骂咧咧说着，“晦气，吉吉快进去。”
“妈，把洗脚水给俺一盆，洗洗门口，小心染上晦气。”扯着嗓子走进院子。
胡二女明显感觉人家这是冲着她的，虽然她和杨家不咋熟，但往常遇见也没这样过，杨家二媳妇还和她一起进城买过东西，这咋今天不打招呼还处处在说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