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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岁的张桂兰守了大半辈子寡，前些年人人吃不上饭的时候倒也安生的很，没有发生啥寡妇门前是非多的事，守着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过日子倒也清静。
这几年分田到户，一年忙活下来收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卖粮缴税留手里也不多了，一大家子也要精打细算才行，但不管咋说好歹是能吃饱了，穿的也越来越少补丁了，冬天棉衣也都能有棉花了。
坏的时候收成不够，也就是和前几年一样喝面糊罢了，总是日子过得开始有盼头了，张桂兰那颗尘封已久的心却也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慢慢萌芽了，有福在她敞开的领口看到些红痕。
张桂兰是个保守的农村妇女，保留着裹小脚，盘发髻的习惯，衣裳也还是穿旧时的那种大裆裤，对襟褂子，脚腕处都要裹缠好几圈那种，别说是领口了，就是袖子也是放下来盖住半个手背的，所以活了三十多年，有福还是第一次看到张桂兰敞开领口。
心里有了怀疑，自然处处要留心，当下有福出了大门到墙根儿底下晒太阳的人群里，他在七号村也是人见人躲的存在了，聊天的老头倒是没躲，毕竟算是他爷爷辈的人了，没啥可怕的。
“福小子，学好能咋？”
“三爷爷，俺学好，俺现在都改好了。”有福站直身子，装模作样行个礼。
掉的没几颗牙的老头笑呵呵的指着他，“还是那么鬼大，村里数你了。”
有福挠挠头笑呵呵递上四五颗冰糖，“吃糖，几位爷爷了解我呀。”
“自小，你们也没少打我。”
“哈哈，小子还记着呢，谁让你往我水壶里放蛤蟆，不打你打谁？”
“就是，你小子变着法子的整人，我那解放前的烟斗还不是你给烧坏了？”
有福不好意思笑笑，小时候自己做的坏事是真的多，看着四爷抽烟斗好玩，他趁着吃饭的功夫偷偷把烟斗拿出去，跑到树林里点了烟抽，差点没呛死自己，还因为火大把个烟斗给烧坏了，为这差点被打烂屁股。
“我说，你小子，几年改造也成个人，过个几年说个媳妇生个娃，你也好好过日子不好？”吃了糖，几个老头继续规劝有福。
“是，俺也想，但是你们也知道俺家……呵……”
几人也沉默，对李家的情况他们也都知道，张桂兰根本就没预备有福的媳妇，或者说在李家根本就没有有福的位置，不止是他，有宝也是，甚至蛾子。
“唉，那你也要自己强些，回头有了合适的我们几个给你出面说说，咋说也该给你间房，地也有你的，俺们几个的面子也还能给你要回来些。”
“是，你只要学好了，俺们这老骨头帮你一把。”
有福赶紧抱拳，“可谢谢几位了，俺一定学好。”
“俺妈刚才是去哪了？不是又要撵俺吧？”
老头想了想，“好像是往北走的，没从俺们跟前儿过，应该不是到西头，她啊，往常都是奔北你大爷家去。”
“哦，俺妈也没个别处去。”
“你大娘不在，身子不好去城里配药了，你妈多去帮着做个饭啥的。”老头不疑有他，将平日张桂兰行踪说了个清楚。
有福明白了，后头本家大娘可不是做了手术身子不好常去闺女家，而且因着生了两个闺女大爷一直心里有些遗憾，当初还动过过继有宝的心思，只是有宝被张桂兰喂了蜘蛛把脑子吃坏了才作罢。
踱着四方步，有福摇头晃脑背着双手进屋，李根看到他进来吓得一哆嗦，本来还在和张桂兰告状的，立刻闭上嘴。
“干啥？你还回来干啥？咋不死在外头？当初生下来就该丢在沟里喂狼。”张桂兰丢下手巾，在盆里溅起水花。
“是，俺是该死，你现在丢去喂狼啊，看那个狼吃俺？”有福才不生气，比这难听的他听得多了。
冲着李根挥挥拳头，吓得李根低下头。
“哈哈哈……猪头……”有宝看到李根这样干脆哈哈大笑，打断张桂兰正要说的话。
张桂兰撇眼，“瞎说，啥猪头？”有了李根以后，有宝的地位也降了，一个没有多大用还光知道吃的傻儿子早就已经讨人嫌了。
“说得对，猪头……哈哈哈……”有福揽过有宝，手臂搭在有宝肩上，哥儿俩指着李根哈哈大笑。
张桂兰转身拿起笤帚高举着就打，还没落下来早被有福抓住了，“咋？还当俺是小时候呢让你打死？”
“你个挨千刀的，咋就没勒死你呀，留下来祸害，俺打死你。”
有宝见到立刻躲在有福身后，这一幕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惜有福已经不是那个小男孩了，一巴掌打掉笤帚，站直身子冷冷的看着张桂兰，眼神冰冷，张桂兰眼底瞬间有些胆怯，抬起头看着早已比她高了许多的儿子却怎么也打不了。
“老子挨千刀，你也一样千刀万剐，你做的缺德事不比老子少。”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张桂兰眼里有些慌张，“你……你可是老娘肚子里拉出来的，多大岁数都能管，就打你了怎么……”话是说了，可让她真的打还真不敢，这个儿子从小就不听话，最是难管教，捉猫逗狗没少惹事，如今在里面改造几年身上更添了好些气势。
“怎么？老子说对了吧，改春在哪，老子可是知道的，你吃了羊肉才几年，有宝脑子咋坏的？还有那富昌叔家小儿子咋没得？那狗子家……还有……哦。妈，俺叫你一声妈，你这衣裳领子咋不扣起来？”有福眯眯眼，特意低下头凑近了看看。
张桂兰一听顿时慌了，听到最后更是满脸疑惑，顺着有福的目光看向镜子，她光顾着给李根上药擦脸，忘记自己衣领没扣上，露出脖子上一片红痕。
被儿子发现这事，张桂兰脸上羞愤难当，红的能滴出血来，慌乱扣好衣领，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这……那啥……俺……”
“你干了啥老子都知道，别拿那套生了老子的规矩来教训老子。”有福歪着头说完拉起有宝走到炕沿边，一脚踢在李根小腿上，“小兔崽子，倒水去。”
“哎……”李根不明白为啥家里最大的奶奶居然败了，但也明白面前这个人他惹不起，赶紧起身倒水，这还是李根长这么大第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