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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发育成熟的改娣已经十五岁了，当年胡二女这个岁数已经嫁了人。
既然改娣已经长大，张桂兰心里的打算自然也活动起来，虽说现在不像过去那么早，可早些相看总是好的，尤其李根上学可要的钱不少，家里到处都是开销，指着那几亩地的收成是完全不够的，别说置办啥好东西了，只要不饿死就不错了。
过年的时候也只有李根能够换一套新衣裳，别人都是不能够的，城里的胡二壮和桂姐倒是打算给两个女娃换衣裳被胡二女拦住了。
知道胡二壮在城里过的不错，胡大壮在蛾子的催促下不情愿的也进城认了门，之后看到胡二壮那高头大马，那明亮宽敞的大瓦房，胡大壮眼馋的很。
若是桂姐给二女的娃买了新衣裳，胡大壮能不恼吗？不说他了，蛾子也要到李家来打秋风一样搜刮一遍，最后那些衣裳还不都是被蛾子收罗去了，所以胡二女怎么也不让桂姐给娃买衣裳了，就是吃食也只是进城的时候尝尝，绝不往家拿，因为拿回去就被张桂兰收起来了，改娣和改兰一口都尝不到了。
桂姐没法也只能依了她，每次走的时候只单独给李根带一份罢了。
“咋样？”张桂兰炕上坐个媒人。
屋里除了这两人只剩有宝在，“不好。”有宝赌气开口。
张桂兰被吓一跳，“你懂个啥？”
“多大了？”
媒人抓了把瓜子放在自己口袋里，“三十，正是知道疼人的年纪。”
张桂兰缓缓点点头，和当初自己给有才说亲差不多。
“嫂子你可快点定，这好些人家都愿意呢。”
“给啥彩礼？”张桂兰关心的还是这个。
媒人眼睛转个圈，心里鄙视张桂兰一把，“哎呦，这新时代了，彩礼就是走个过场，嫂子你打算要些啥？”
张桂兰眼睛不住转着圈，媒人看这样子怕是要不少，她反正不急，亲事成不成她都不亏，再说了，就李家这样的，人家还不一定要不要呢。
过了会儿，媒人喝了半缸茶水，嗑了两把瓜子后，张桂兰拍拍手掌，“俺可听说了现在时兴的都是缝纫机，洋车呢，还有个啥…俺倒是没在意，这洋车是一定的，给俺宝孙念书用，缝纫机也要，做衣裳快不是。在就…”
“对，还要新做的被窝，四斤的，这衣裳嘛也不能少，山里都有牲口，俺也不要多，羊是一定要的，牛就算了，最好有毛驴。拉个车进城方便不是？那新式的华达呢衣裳给俺宝孙做一套，不行，一套不够，两套好了。”
媒人挥挥手打断张桂兰的狮子大开口，这那是嫁姑娘，这比买个媳妇都贵了，要啥缝纫机还要洋车，还要牲口？还得给她宝孙做衣裳，感情拿个姑娘养活一家人呢？
“嫂子，你的意思俺去跟人说说，怕是有些多，这谁家也难拿出这些东西，别说是洋车缝纫机了，四斤的被窝就难。”
张桂兰不以为意，“这才多少，俺宝孙还要娶媳妇，不多要些不行，那你去跟他好好说说，俺家这可是黄花大闺女，水灵灵的比十个洋车都值钱。”
媒人满口答应着，下地穿鞋顺道走的时候兜了不少瓜子。
“坏，改娣不嫁人。”有宝抓着瓜子皮朝张桂兰扔。
张桂兰没防备被扔了满头满脸的瓜子皮，还从衣领子里跑到里头好些，一边抖落身上的瓜子皮一边骂有宝，“你个没良心的，现在也来欺负老娘了，老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个胆子肥了的，没大没小，你站住，看你娘的今儿不打断你的腿，死没良心的下流种子。”
有宝看到张桂兰拿起笤帚早就跑远了，屋里光剩下张桂兰的骂声。
“宝叔，那人是干啥的？”院子外头改娣问有宝。
“偷瓜子的。”有宝看看走远的小脚媒人说。
改娣点点头，她知道那是给她说媒的，这人她虽然没见过但是听伙伴们说起过，专门保媒拉纤的，好多人家的亲事都是她给说成的。
低下头，她前些天又一次用了那团麻布，她不懂为啥要过几个月就用一次，而且每次肚子还特别疼，妈说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情，如果一直没有这个还是病，将来会嫁不出去的，她倒是希望能够没有，这样就不用嫁人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莜面块垒和小米粥，蒸熟的山药蛋磨碎拌着生莜面，锅里放点新榨的麻油倒下去拌好山药蛋面疙瘩，炒干水分撒一把葱花，香喷喷的莜面块垒金黄金黄的，吃一碗下去，在喝一碗小米粥，瞬间就饱了。
“媒人说亲来了，俺想着过年以后改娣也十六了，成了就嫁出去，也好给家里省些负担。”张桂兰放下碗筷，这话看似商议其实是她的决定。
胡二女抬起头，看看旁边低着头喝粥的改娣，她的娃要嫁人了？
“妈，改娣还小…”
刚说了一句，就被张桂兰打断了，“小啥小，你十六都生娃了，白养着个丫头片子也没啥用，光浪费粮食，还不如嫁出去要几斗谷子呢。”
胡二女将目光转向李有才，咋说也是他的闺女，这么早嫁人咋行？
“妈看着办吧，只是要挑个好人家。”胡二女失望了，果然人还是那个人，什么会对她好，会对娃好，做个好爹，那都是说说罢了，遇到张桂兰，啥都不算数了。
“那是自然，俺还能把她往火坑里推不成？媒人说了，三十岁正是知道疼人的年纪，家里也没个啥兄弟姐妹，父母又死的早，只剩下个奶奶已经八十岁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改娣嫁过去可就是当家作主，还不是好事。”张桂兰将对方说的满是优点，李有才听了年纪有些皱眉，但是一想自己当初娶媳妇也是年纪挺大了也就表示同意。
“俺……俺……”胡二女努力张开嘴，想要说些拒绝的话。
张桂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你懂个啥，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俺看准了不会错。”
胡二女摆摆手，“不……”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行？”张桂兰替她说出来了。
“你可别以为城里有了主子家就以为你说了算，这是李家，胡家怎么也管不到俺家的事，俺给自己孙女定亲事谁也管不着，趁早歇了你的心思，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以为你有后台了翅膀硬了想飞了，俺告诉你，没门，进了李家门这辈子都别想出。”
李有才放下碗筷，觉得张桂兰说的有些过了，“妈，说这些干啥，二女还能不让啊？都听妈的。”
“哼，谁知道心里是不是在骂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咒俺早死呢，棺材铺看见俺就跟看见旧社会地主一样，俺有那么坏吗？指定她告状说俺欺负她了。”
“妈，那能呢，二女不是那样人，家里还不是妈做主，俺们都听妈的，快别说了。”李有才一边安抚张桂兰一边示意胡二女答应。
胡二女看看改娣期待的眼睛，点点头，“听妈的。”
改娣眼里的光芒淡了下去，低下头，一滴泪水滑落在粥碗里，旁边的有宝悄悄握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