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李有才吃了碗面就躺在炕上歇息，他走了一夜的路，几次差点摔在雪窝里，期间还滚到沙子沟里一次，好在命大，没啥事的回来了。
“你是不知道，那雪片有多大，打的俺脸疼。”抓紧肩头皮袄，李有才嗑着一笸箩瓜子。
自家炒熟的瓜子，盐放的不多，倒是挺香。
“蛾子咋样？”胡二女问。
李有才摇摇头，“俺走的时候还没出来，你爹去请接生婆啦，妈说没啥事就让俺回了，谁知道半道上开始下雪，要不俺早回来啦。”
看看外头下了一尺多厚还没停的雪，张桂兰暂时是回不来了，若是生了娃更是要伺候满月了，农村女人生娃都是娘家妈伺候月子，胡二女亲妈早死，生改春又是早产，生出来张桂兰就抱走了，她的月子也就只有李有才端饭过来，没啥讲究，自然也是不知道都要有啥忌讳的。
蛾子就不同了，张桂兰早就准备好了老母鸡，衣裳也是做好了的，胡二女偷偷的看过，那针脚细密，她是做不出来的。
张桂兰不在，李有才也不知道为啥心情大好，到东屋拿了几块点心过来，胡二女推辞不过吃了一小块桃酥，甜丝丝的放在嘴里一咬就碎了，油香混着面香好吃的很。
李有才回家后，有宝又是那个呆呆傻傻一切不在意的样子，胡二女悄悄看了几次，似乎有宝都不是昨夜那个人，但是她听的真真切切是他。
犹豫了几次，胡二女最终还是没把昨夜的事说出来。
大雪直下到半夜。
雪停了，天空却还是灰蒙蒙的，李有才早起披着大皮袄扫雪，胡二女在屋里烧火做饭。
下大雪的缘故，路都不能走，也不知道胡家到底是啥情况，胡二女烧着火发呆，火苗顺着柴杆烫了手才后知后觉。
“嘶。”手上烫起一个大燎泡。
仰起头，外头大风还在呼呼的刮，屋顶上的雪花被刮的飘在空中像是还在下雪一样，往年这个时节是小壮最喜欢的，二哥扫开一片空地，直起筛子抓家雀儿。
胡二女双眼蒙上水雾，雪还是白的，风还是冷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李家这头安安静静的，有宝呆呆傻傻似乎还是那个凡事不懂的样子，但是胡二女却处处提防。
胡家这边却乱作了一团，初六早起蛾子开始肚子疼，胡大壮是个没主意的，只知道着忙乱窜，还是蛾子让他叫人去七号村叫人，胡大壮本意是要自己去的，被蛾子拦下了。
家里不是老的就是大肚的，再把能动的胡大壮走了有啥事叫人也叫不来。
不到晌午张桂兰坐着毛驴车到了胡家，炕上一个肚子疼直哼哼的，底下一个没头苍蝇乱窜的，外头房檐下蹲着抽旱烟的，一丝热水都没有。
张桂兰立刻吩咐胡大壮烧水，加柴，把个冰冷的屋子浓的暖和了，李有才也跟着忙活，等到天黑也没见蛾子生出来，打发李有才回家后，张桂兰和胡大壮说了自己推测。
“怕是夜里了，要不早些请接生婆来住下。”
胡大壮点点头就打算到同十村去，张桂兰一把拉住，她找不见东西，况且蛾子一叠声的叫换他，他不能离开。
“俺去，亲家，你照看蛾子，俺去请，大壮好好听吩咐。”胡贵披着狗皮袄提了个煤油灯就出发了，等了半夜，接生婆都已经到了也没见着胡贵回来，不过忙着蛾子也没人在意，左不过他是去仓库了。
蛾子这胎生的长，疼了一天一夜都没出来，接生婆倒是习以为常，盘着腿坐在炕上揉小脚。
初七后半晌，蛾子已经没有叫唤的力气了，只剩下鼻子里的微弱哼哼，张桂兰心疼，让胡大壮兑了糖水一点一点喂。
天黑以后，昏黄的煤油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蛾子却突然疼的厉害起来。
“是时候了。”接生婆放下小脚，伸手进被窝里摸了摸说。
又足足疼了半夜，等到后半夜，蛾子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过后，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娃落了地。
接生婆麻利的包好，哭了几声后放在炕头热乎地儿，孩子睡着了。
“哎呀，俺当爹了，俺家有后啦，蛾子，俺谢谢你，你以后要啥俺都给你，你说啥是啥，俺…呜呜…”胡大壮说到最后居然哭了，用袖子抹着脸。
“你别犯楞俺就谢天谢地了。”蛾子幽幽开口。
“哎，以后俺都听你的，听你的，俺去告诉爹去。”五大三粗的胡大壮抹一把脸开心的拔腿就走。
胡贵的屋里冷的和冰窖一样，炕上落了一层土，胡大壮这才想起来好像从他爹去请接生婆走了以后就没见过人。
问过接生婆，人家是坐着自家板车来的，胡贵是在前头走的，按路程也应该是胡贵比接生婆先到，现在却不见胡贵的影子，去仓库，大队都看了，哪里都没有见过。
胡大壮才开始着急了，寒冬天气，下了那么厚的雪，到处没见到人，他能去哪里？
因着是农闲，家家户户都没啥事，都帮着出门寻人，同十村和上六号是紧挨着的两个村子，在这头都能看到那头大树烟囱，出了村子往西北就是同十村，从小走到大的，哪怕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的，村里人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也没发现胡贵。
大雪下的厚早就把哪天他走过的痕迹掩盖了。
“这是咋说，生了娃还成这？”张桂兰在炕上抱着孩子，双眼却盯着外头。
蛾子头上围着头巾，耳朵里塞着棉花，歪着头也听外头动静。
“咋样？”隔着窗户，张桂兰问胡大壮。
后者拖着身子走到窗前摇摇头。
“这一个大活人能去那？”
胡大壮不做声，靠着泥土窗台发呆，两天都过去了，谁都知道这怕是凶多吉少了，胡贵身子又不大好，遇着个啥狼啊的跑是跑不了的。
“大壮，你先进来吃点再去？”张桂兰也是愁。
胡大壮点点头，在外头抖了抖身上雪片，现在门边散了散寒气才挪进来，也不敢靠近炕沿。
“锅里有俺给蛾子熬的小米粥，她喝剩下的你喝了。”
胡大壮拉了个板凳，就坐在灶堂口端着大碗吸溜吸溜喝粥。
“妈，俺走了，蛾子就…”原本是件开心的事，他当爹了，胡家有后了，可现在因为胡贵他都没时间看看自己的儿子，蛾子也照顾不了，有些歉疚的看着张桂兰。
“蛾子有俺呢，你小心着些，你爹没事的。”
胡大壮答应一声拿了皮帽子扣在头上，还没出院门，村里帮着找人的已经跑来了。
“大壮，你爹找见了，摔在榆树湾沟里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