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更衣室的门忐忑又执着得响着。
楚欣等大家换完衣服才去开门,谁知,是陈医生站在门口,她心里大惊,暗思量,“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才揶揄君躲的话没让他听见吧!”
她一时尴尬,不知所措。
陈河对楚欣点头,说:“你好,打扰了,请问君躲在吗?”
楚欣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在,在。”说着让开视线,把君躲呈现出来,这个时候楚欣又恢复古灵精怪的本性,对着君躲挤眉弄眼。
“君躲,今天多亏你帮忙,不然我一个人没法处理这么多外伤患者,我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正好我去吃饭,你能和我一起去吗?”陈医生站在门口,搓着双手说。
“哇!童话哈!这么狗血的剧情!”楚欣这鬼丫头向来口无遮拦,一时没忍住就喊出来。
“哦,不用,不用客气,我,我份内的事,应该的。”君躲紧张的不会说话了,站在地上左手拉右手,焦虑万分。
“一起去吧,谢谢你,我也安心,说不定以后还要烦劳你帮忙,再说晚上我值班,这会是休息时间,正好要出去吃饭的。”陈再一次邀请。
君躲还在尽力推脱,却已经被青苗和楚欣连推带赶地打发到了门外。她尴尬得站在更衣室门外,进退两难。
“我们随便吃个晚饭,你要不去,我以后就不敢叫你帮忙了,再说,我还想请教点事情。”
“我,我什么都不会。陈老师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我知道的现在就回答。”她结结巴巴,想用几句话打发他走。
“这里不好说,再说,我胃不好,这会饿了很难受,我们填饱了肚子再说行么。”
陈医生执着得邀请,合理的借口让君躲难以推脱,只好答应了。君躲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得跳动过,她实在太担心,生怕它从自己的嘴里突然就蹦出来,所以,她不安得咬着嘴唇,磨磨唧唧跟在陈河身后。
路上两个人都有点紧张,只是陈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轻松老练一些。君躲也不敢走快半步,磨蹭着跟在他身后,他转身看她,她就嘿嘿傻笑,他也笑。晚上值班的缘故,陈河只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餐馆。
陈河问,你想吃什么?
君躲摇头又点头,说,你随便,陈老师随便点吧。
他就笑笑说,我叫陈河,耳东陈。就这样说着话,陈河要了两份青拌面,两份炒菜,一荤一素。陈河示意让君躲坐对面。饭菜还没上来,君躲就东看看西瞧瞧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和紧张。
“君躲?”他微笑着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
“嗯?”
“你的名字很特别,君姓好像不多见,又叫君躲,更是显得奇巧,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君躲嘿的一下笑出了声,她说:“陈老师好会说话,哪里是什么奇巧,别人都说是奇怪,你偏偏说巧。这就是陈老师的问题?”
她聪明伶俐得反应让陈河顿时无措,只得坦言,是感觉奇怪,并说,好奇心,见谅见谅,若是方便,还请你告诉我,解我心中疑惑。于是,君躲又把上次对云朵说过的家世,名字由来的原因又向陈河一一相告,并无半点隐瞒。
陈河听得十分入神,他说真是不可思议,你的出生自带谜语。
君躲不多解释,她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感觉奇特。
每当她母亲默默念叨倍感不安时,她还常反驳,说母亲迷信,笑嘻嘻对母亲说,瞧着吧,你女儿保准长命百岁,是个寿星呢。
她母亲面对淘气的女儿,只是摇头叹息,不置可否。
“经常出来吃饭吗?”陈河趁着轻松的兴头接着问。
“不,很少在外面吃饭,我们学校有食堂。不过每次发了奖学金同学们会一起去吃拉面庆祝一下。”说完这些话,君躲有些后悔,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的是老师,是男生而不是和她同阶层的学生。
“没有男同学约你出来吗?”陈河问的太直接,自己也觉得唐突,笑笑自圆其说,“我以为经常有人约你。”饭菜上来,他递给君躲一双筷子。
“没有,我没有和男生交往啊。”她紧张地说,原本苍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嗯?”他惊讶地看着她,跳动的心舒展着无边的快乐。
君躲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不然他怎么一直看自己呢。
她心里一万个懊悔不该来。
她忽然想起大二时,她在校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第二天晚自习就有男生敲教室的门让她出来一下。
出来一看,一个大男生语无伦次地说,君躲,我从来没有崇拜过人,我太崇拜你了,我想和你做朋友。说着就上来拉她的手,她吓得半死,扭头就跑。一时也想不起是如何挣脱男生的手逃回座位的,但是,由于紧张,她的心慌慌不安了一晚上。从那以后她就更加低调,尽量避免麻烦。她一直记着母亲叮咛,出门在外一定要懂得自尊,自爱,自重,要保护好自己。所以她把自己牢牢看管起来,从此对异性也有了戒备之心。
“君躲,快吃吧,要凉了。”他微笑着,神情镇定自若。
“嗯?!”她料定他窥见自己在走神。一紧张,手里转动的筷子掉在地上,陈河微笑着又给她掰开一双筷子。
君躲很少有机会在外面的餐馆里吃饭,按理说,变换了味道的饭菜应该会让她食欲大增,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饭菜好吃,她只想着快点回自己的房子去,在自己的房子里,即使吃泡面,她也觉得舒心。可是这会,她惴惴不安,一点胃口都没有,君躲心不在焉地挑了几口就说吃饱了。
这是第一次和男生吃饭,她洋相出尽,狼狈不堪。
陈医生又劝了几次,让她多吃点,她只傻傻地说饱了。出了餐厅,已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渐少。陈河说,天晚了不安全,我送送你。
君躲还是磨蹭跟在他身后,对他一无所知,又是医院的老师,实在局促不安,不知如何应付。
到了书苑巷的路口,她说,不用送了,陈老师赶快回去吧,如果有急诊病人可没医生,说着她自己就向前跑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借口是否合适,她也只能这样说,她真的不想让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住处。
昏暗的街上留下陈河若有所思的笑容。
这一夜,君躲睡得不好,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
第二天,陈河下夜班休息,一天没见。
君躲的心率总算恢复了正常。
等君躲完成带教老师吩咐的差事,已经下班很久了,楚欣和青苗有事,下班时已经提前回去了。
君躲换好衣服,出了科室才发现外面下着毛毛雨,她没伞,站在医院门口正犹豫时,木鱼推着摩托车已经停在她面前了。
君躲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那一声惊呼冒出来。
木鱼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好久没见了。”然后机械地递给她一把雨伞。
君躲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愣站着,也不伸手接。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回避已经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也笑笑,说:“不用了”。
她自己就赶忙提起脚步冲进雨中去了。
“拿着吧,你不能淋雨啊!“木鱼跟在她身后,说出这样一句话。
君躲头也不回,说不用了,我一会就到。
“你还是躲着我,一点没变。”木鱼跟在后面问:“你的腿再疼过吗?”
君躲不敢回头,她发觉自己心跳加速,双腿发软,颤抖、有点撑不住自己。
“你紧张了?”木鱼比几年前老练了,说话得语气强硬不少。亲爱
“紧张什么?”她辩解。
走出百米远,已经避开医院门口了,他伸过一只手拽住她胳膊说:“我送你回去。”
君躲拗不过他,怕街上人笑话,接过雨伞坐在车后,一只手扶着车座,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是君躲内心的某个犄角旮旯是温暖的,是高兴的。她发觉自己竟然这么虚荣俗气。
摩托车眨眼就到了书苑巷路口,君躲让木鱼停下车,把伞还给他说:“到这里就好了,谢谢你。”
木鱼反问:“这么小心?”
“没有。”她不承认。头也不回的向前跑了。
木鱼立在原地,看着君躲进了书苑巷深长的巷道,消失在雨中。他忽然后悔没坚持让她拿上雨伞。
越来越大的雨中,他双眼都是迷茫,心也一样。
木鱼就这么精神出轨地生活着,身体扔在家里,不愠不火;精神扔在外面,半死不活。一个月下来也消耗掉了几斤肥肉,人却比以前看着顺眼了许多。
窗外的雨唰唰下了一个晚上。
君躲睡在被窝感觉自己的心是温暖的,在这样贫瘠的青葱岁月里,有一个人不容抗争地关心了她,她的感觉和两年前有些不一样了,她感觉自己快要动摇了,以前用铜墙铁壁筑起的精神堡垒似乎根基松动了。
这一夜,君躲辗转久久不能入眠。后半夜,她感觉不舒服,忽冷忽热,有些寒战,渐渐发起烧来,竟然迷迷糊糊熬到天亮。
君躲断定是自己淋雨受了风寒,吃了两片感冒药就坚持着去医院上班了。
青苗去供应室换消毒包时,君躲问楚欣:“青苗家里出什么事了?她整天闷闷不乐的。”
楚欣摇头叹气:“周末让她妈骗她回去的,家里又给她安排相亲了,父母长辈都同意,就青苗自己不愿意,哭了一晚上。”
“啊!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封建包办啊?”君躲愤愤然,她用手摸摸自己的头,这会感觉又烧又痛,她很难受。
“我们回民结婚早,二十几岁以后就不好找对象了。”楚欣也破例叹息一回,表示很无奈。
这时陈河进治疗间取缝合包。他说:“君躲请给我帮忙,来了腿部外伤的患者,需要清创缝合。”他说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两人没吃过饭,没聊过天,不认识似的。
楚欣使坏,悄悄用手指戳君躲的腰,急得君躲要呲牙咬她。
君躲准备好清洗用的药物和陈河一起去了换药室。工作中他们已配合得十分默契,递一针一线,一刀一剪都如同相处很久的搭档。
陈河洗完器械,摘了手套正要出门,转身却看见君躲手里拿消毒包靠在门边上往下滑,只见她脸色蜡黄,紧紧咬着发白的嘴唇,额头上直冒出一层虚汗。
“君躲,你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我、晕,腿疼,我……难受……”一句话没说完,君躲就感觉双腿剧烈得疼痛并伴随一阵恶心,同时,她后背腾起一股虚热直涌入咽喉,她浑身发软,眼前冒着黑星,接着冷汗淋淋、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