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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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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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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灵慰藉

两个循规蹈矩的人,两个文化理念,亲情观念相近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管怎么开导自己,吴芳华的影子都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脑子里,虽说两人的感觉不一样,可是效果大致相同,谁也不能避免产生愧疚不安的心理。

重孝在身的陈河臂膀上戴着颜色新鲜的孝布,加之他母亲至死不渝,坚决反对的态度让他怎么能任意妄为。这种时候,他不愿意,也不能在公开场所坐着和君躲约会。

但是,情感左右着理智,理智又制约着情感。况且,他非常希望能够和君躲有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陈河想让君躲到家里去,君躲自然不肯答应,她忍住难过回复陈河一条短信:“我在小区门口看看你就行了。”

看看他的样子,她也就了却一番牵挂了。

陈河没有马上回信息,他想了一会,问:“我去你那里可以吗?”

君躲沉默下来,她感觉左右为难。

陈河曾经倾尽力量帮助她,照顾她,如今,突然失去了母亲又生了病,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望他,可是,他们并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又有难以跨越的阻隔,她怎么能若无其事,泰然处之?即便是能瞒天过海又怎么能欺骗了自己的心呢?

扯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让她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问世间情为何物?

她心里的那一份牵挂不是一直在暗暗折磨着她吗?她情不自禁,想要见到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可是尺度把握不好的话,又会让陈河误会,让他产生希望,如果狠下心肠不见他,那么于情于理又说不过去,一个生活在尘世间的凡胎肉体的她怎么能如此绝情寡义。

她矛盾至极,在她的情感世界中,有多少理由恨他,就有多少理由惦记他。再说,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陈河在外面站着,那就来吧,来她这个简陋、狭小的窝棚里坐一坐吧。

情感战胜了理智,理智引导着她的情感,她简短的回复了几个字“你要穿暖和,我这里冷。”

看着信息,陈河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记住君躲发来的地址,他把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出了门。

天气太冷,他身体也不好,没有心思骑自行车,况且他还不知道具体地点,与其东找西找浪费时间,还不如坐出租车方便,于是,他在小区门口招手叫了一辆刚好路过的空车,坐了进去,把地址一说,开车的师傅顺顺当当,把他送到了地方。

他先是在街道对面打量了一会,然后穿过不宽的路面到了大门口,在门房老师傅那里做了登记才被放进去,进了大门,他才知道君躲的境况是多么可怜。

举目望去,能看见的只有一排排旧式的砖瓦大仓房,只有围墙边上散乱生长着一些榆树,槐树和白杨树,在这枯冷的季节里更显的萧条荒凉,他顺着眼前的沙石小路一直往前走,几分钟后,看见在院子最里面的围墙边上有蓝砖小平房,其中一间房子的旁边还堆满了破铜烂铁,废旧的纸箱,哎呀,这是个什么地方呀!井口大小的一点窗户,离窗户一尺远的距离上挤挤挨挨的挂着一扇铁皮门,没有门帘,靠旁边房子也是的同样的窗户,同样的门,只是上面挂着一个又脏又旧的棉门帘,他觉得,不挂门帘反倒受看些。

在他眼里,这几间小房子估计是用来装工具的地方,这里太矮小了,实在不适合住人。等他走近一点又发现,这个房子外墙的砖缝没有勾过水泥,都是裸露的。寒风走穴,可想而知,君躲说这里冷,那是必然的。是的,这一定是当初装工具或放置杂物的小仓库,然而君躲却住在这里,他难过极了。

陈河没有急着去敲门,他转过身绕着砖棚来回又看了一圈,他想让自己心绪平静些再进去见君躲。

当他重新回到门前准备敲门时,一扭头却看见君躲才从外面回来,她正急急忙忙的往来走,似乎手里还提着东西。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空着两个手来的,心里一下子感到非常内疚,他应该给君躲买点生活用品,至少要买些食物才对,可是一心想着见她,却反倒糊涂,把这事情忘记了。他怀着负疚的心理长长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最近麻木不堪,很多时候都是呆滞迟钝的。

君躲迎面走来,笑意盈盈,老远就说:“哥,你来了。”

“嗯。我刚到。”他有些慌张地回答,每次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敏感的意识到,君躲又把他推开了,自从出国的事情败露之后,君躲对他的热情和客气都像是一把尺子,量好了距离之后,安放着他的位置。又问:“你这是才从医院回来吗?”

“嗯,我顺道买点东西就赶紧回来。你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

他们终于见了面,可是在故作轻松的背后,两个人都带着难言的惆怅,无形的紧张使他们之间有了明显的生疏拘谨之感。

君躲起初还是神色如常,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可是等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颤抖的手臂立即出卖了她包藏起来的紧张。

君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她因为紧张而胸闷的症状。她渴望见他,可是真的见了,她竟然不敢盯着他的脸仔细的看看。

门打开后,君躲没有急忙进里面去,她侧过身子对陈河说:“哥,这就是我住的地方,里面也很冷,你等一等,我进去把暖气打来。”说完她朝陈河歉意的笑笑。

她跨进门口,把椅子向边上挪了一点,然后从椅子后背处挤过去把房子最里面的地拐角上立着的电暖气打开。

在这个空档,陈河用一双憔悴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砖棚,潮湿寒冷自是不必多说,房子里面的墙壁是用水泥涂抹过的,又简单的刷了一层白灰,虽然还透露着水泥的黑底子,但是有了这层粗糙的修饰之后,也勉强的遮住了一点丑陋,显得干净一些。

在这样一个三四平米大的地方,左边墙下,一个九十公分的小床就已经占去了不少地方,床上铺着的也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个蓝底格子的棉布床单,右边的墙下放着一个窄窄的学生用的黄色油漆木头书桌。过道里放着一把油漆斑驳的白色椅子。陈河知道,这两样必用的家具一定是君躲在二手市场里买来应急的旧货。在书桌的旁边放着两个纸箱,里面都是她的书。在床尾的脚地上放着洗漱用的水壶脸盆之类,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也放不下其他什么东西了。

陈河第一次来到这里,当他看见君躲现在的住处比以前住的还要简陋还要寒冷的时候,他楞在门口,不能说一句话。

君躲调好电暖气邀请陈河进来:“哥,你把椅子挪过来坐,靠暖气近一点暖和。”然后她才蹲在地上洗手。

陈河按照君躲的要求挪了挪椅子安静地坐下了,原想进一步询问她在哪里提水,怎么吃饭等,可是眼见着这样一幅景象,还问什么呢,提出来反而让君躲更加难为情,索性就什么都不要问了,他静静地看着君躲。等君躲擦完手坐在床边上的时候,他把椅子向君躲这边靠一靠,抬头看着她,当他想伸出手拉一拉她的手时,他眼前就会突然冒出母亲生气时的表情,失望的神情,他的手恍如被蜜蜂蛰了一般又嗖的一下缩了回来,他现在无法避免地受了某种暗示,似乎一道高墙已经阻隔在他们中间,他轻声问:“腿,再疼过吗?”

“隔三差五的就来一回。”

“现在还是吃消炎止痛的药吗?”

“嗯,只能这样。”

陈河喉头蠕动,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为医生,最难过的就是眼看着心爱的人正在经受疾病的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无能。

他刚刚失去了一个亲人,已经切身体会了这种无能带来的痛苦,现在面对君躲又只能张嘴问问,说几句空泛无用的话来安慰她,这有什么用!他鼻子一酸,一股辛辣的感觉直冲进他的眼睛,他赶忙扭过头去。接着,他难为情的低下头,心里埋怨自己,原本一个阳刚的男人,怎么越来越‘娘娘腔’了,动不动就被突然涌动的情感左右着忍不住眼圈潮湿,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君躲眼见陈河又伤心起来,只当是说到疾病又勾起他对母亲的思念,她不能说什么,这是她的禁区,只是急忙抽了一张面巾纸递到陈河面前。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正在经历最大痛苦。她能做的就是默默体谅他罢了。

陈河经过一番调节,终于克制住自己泛滥的情感又恢复了平静。

君躲也想起了她顺路买回来的烤红薯和方便面,她说:“在我这里只能将就着吃这个。”她把袋子一层一层打开,烤红薯的香味立即弥漫开,她先递给陈河一个大个的,结果陈河推让又递给她,一来二去的都不愿意吃大个的红薯,后来就把大个的红薯掰开分着吃,焦灼中那点甜蜜的味道也就相跟着来了。君躲又张罗着烧了一壶开水,把两袋方便面泡开,他们就着热辣的汤汁吃完了面条。直到这个时候,两个人才渐渐褪去了拘谨生疏,又唤出一些往日的温馨和默契。

陈河向她要小说的稿子看,君躲也不推辞,把一堆写好改的乱七八糟的的稿子拿过来递给陈河,陈河一页页认真的翻看着,不时向她提出一点小建议,在一些颇具敏感的描写上,君躲一次又一次羞红了脸不敢抬头,陈河都若无其事的翻过去,不加指点和评说,他平淡的反应让君躲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从而使她颜面上不那么难堪。一旦读到精彩的地方,陈河又毫不吝惜的赞美一番,让时常感觉颓丧无望的君躲又燃气写作的动力和热情。

他们忘情的讨论哑巴的生活和哑巴执着,推演着哑巴的人生轨迹,当他们讨论着哑巴要在村子里盖一座漂亮的房子时,陈河突然说:“最近我也常常想,等我老了,退休了,我就去农村,找一块平整的田地,种种菜,种种花,对,四周都种上向日葵当篱笆,盖上几间房子,安安静静的生活。如果老百姓需要,我再给他们看看病,会不会也有一种华佗和扁鹊的风骨!”说完他安静平和地笑着,好像此时的他已经是六十岁以后的老人。

“你也想去农村生活?”她吃惊地问。

“为什么不呢?农村是个多好的地方!”他侧过脸来回答时,不自觉地流露出兴奋的容光。

“哎呀,我也是这么看这么想的,我近来也琢磨着,等老了就回农村去呢!”君躲一下子忍不住激动,竟然脱口说出一样的话来,把自己对农村的向往也和盘托出。

陈河一时不解的看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矛盾的地方,但是,什么地方不对呢?他一时说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想去农村是因为厌烦城市里的喧嚣和浮躁,他已经去过了农村,被那里的天高云淡,清静自然所吸引。

按照通常的规律,‘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他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君躲是从小生活在农村,他知道,她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走出农村,现在是怎么了?他吃惊地看着她,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她了。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君躲自己来解释其中的道理。

君躲明白他疑惑的神情,但是她又不着急揭示答案,她要把自己的变化像讲故事一样慢慢讲述出来,她挪了挪身子,提起脚踩在椅子边上,以便让自己坐的更稳当些,她又伸出双臂环抱着膝盖,歪着脑袋枕在臂弯里,像一只猫儿蜷缩起身体,她的脑海就浮现出一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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