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躲心急火燎地赶到云朵那里时,巧了,云朵恰好在门口掏出钥匙准备锁门。君躲扶住楼梯,喘着粗气:“你怎么不接电话?”
光线暗淡的楼道,凭空冒出这样一句话,把正在抖着钥匙的云朵也吓了一跳:“哎吆,是你啊,吓死我了。”她最近总是怕有人跟踪她,监视她,心弦绷得太紧,一有风吹草动,她就紧张不已。
“回答我呀,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我也会吓死的!”君躲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几次拨打皆是忙音,她是一路小跑来的,事实上她的心也和云朵一样,悬着呢!她知道云朵身处狼窝虎穴,电话打不通定是遇到危险了。
云朵没有急着回答,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又打开门,招手让君躲赶快进屋,确定安全了才轻声回答:“君躲,让你担心了,手机今天下午出了故障,开不了机,我也是怕你着急,才决定出门去找你。”
“我一身冷汗!”君躲这才松了筋骨,一身疲乏,她伸手接过云朵递给她的一杯水,咕咕而下,喝的太急,被水呛到,又一阵咳嗽:“我们都太紧张了。”
“正好,我今天也有话想和你说,”云朵重新更换上拖鞋,也给君躲递过一双。
“焦星又不在家吗?”
“他刚才去找张青山了。好像有了一点新线索,一个在酒店工作的一个保安,年前因疑似非典被隔离观察,年后上班单位要和他解除劳务合同,保险一事谈不妥引起纠纷,被拘留,他心生怨怼,抖出当年一点细节,张青山悄悄叫焦星过去认人。”
“哦,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今晚你不要回去了,就住在这里我们慢慢聊。”
“那我得先去洗个澡,刚下班就从医院赶过来,一身臭汗和病菌。”现在她恢复了一些力气,轻车熟路,打开柜子拿出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云朵开始挑拣青菜,整理思绪,她也担心君躲阻挠,不让她去冒险,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是的,用刚才的话讲,就是山穷水尽了无出路,不管她本人多么灵活善变,然而,在赵海峰和贾友慈的面前,她的智商总是不够用。突发情况常常来的迅速,有时候事先编排好的内容根本用不上,新的对策一时又想不出来,这可怜的姑娘为了心中那个嫉恶如仇的目标,她只能用自己当盾牌,然而脱离那个间谍的身份时,她还要处理焦星这边的事,怎么能瞒着焦星是当务之急,需要考虑周详,谨慎小心。
回忆最近的情况,她心思凝重的坐在餐桌前,直到君躲裹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她也没有检出几根菜,君躲开玩笑说:“你这是不想给我吃饭吧!”君躲收拾利索就凑过来帮忙。
君躲让云朵打开话匣,云朵让君躲先讲,顽皮的丫头竟然要用石头剪刀布这样的土方法决定先后顺序。君躲输了两局,甘拜下风:“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珊珊姑娘吗?”
“怎么不记得!不就是那个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家伙嘛。怎么?最近她妖气膨胀,你没办法収伏她?”
“嗯,我正为此人发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奈何不得!”君躲长出一口气,一边摘菜叶,一边忍不住叹息。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云朵歪着头,吊儿郎当的看着君躲,菜叶不捡却五音不全的哼出一些歌词来代替回答。
“我难呀!”
“你吆,智商高,情商低,啧啧啧,估计领导看走眼了,你这伙计还需再修炼些时日,要不,你向领导请辞,再过上几年,蓄积些能量再出山?”
“不要打击我了,我这不是来请教宗师么!快给我个锦囊妙计吧!”她放下满是泥土的菜根,动动兰花指 点在云朵的额头上。
“这么说,上次教给你的办法无效?现在你已经提升当了护士长助理了,好歹也是她领导,她还不知道有所收敛?”
“唉,别忘了,我就是一个临时的合同工而已,现在,我的头上又套了一个紧箍咒罢了。谁会真心配合我,暗地里说我是老虎前面跑出来的小狐狸,狐假虎威。上周末,领导不在,王红艳同志竟然提前半小时不见人影,你猜干嘛去了,洗澡去了,说是下班有事。”
“这么嚣张?”
“暗流涌动!”
“你细细说来,我先听一听。这妮子毒大,我倒是小瞧她了,跟她比比道行有意思,让我先练练手!”她眼珠乱转,轻轻扭动着手腕,把一根韭菜甩来荡去,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君躲摘菜的手突然停下,挑起眼皮惊恐的看着云朵:“朵朵,别是小说看过火了,你心神还正常吗?”
云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解释:“我看你在炼狱中煎熬,苦死了,心弦整天紧绷着,逗你玩呢,现在不那么焦虑了吧?”
“咱俩是半斤对八两,谁都不轻松。”她掬起一堆菜去厨房淘洗,“我先给你复述一些场景,你帮我分析一下再说。”
“洗耳恭听。”
君躲一边洗菜,一边回放她当时听到的闲话:“唉,你说她胆子够大的是不是,‘非典’刚开始就吓跑了我们助理,没想到却给她挪开了窝。这丫头不简单……她鬼心眼多着呢,你们可别小瞧了她,当初实习的时候,为了留在医院,和保卫科的勾搭,害的人家女主人大出血,子宫都给切掉了,差点拆散一个美满的家,她什么事不敢……真的有这回事?你和她在一个医院实习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同学和她在一个医院实习,听我同学说,她是老嫩通吃,不光是勾搭保卫科的人,外科,内科,耳鼻喉科,到处留情,四处撒网……”
“噗……”云朵刚喝进去的水全喷了出来,听到这么恶毒的流言蜚语还在攻击君躲,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们添油加醋,也太能宣了,经过这样一番描摹,你成个红颜祸水,招摇过市的狐狸精了!嗯,提升速度很快,是好兆头。”
“什么?”君躲见她不着调了,大惑不解。
“刚才还是老虎前跑出来的小狐狸,经过她们嘴巴嚼舌,这么一会,你都变成狐狸精了,潜力大,还会有进步空间。”
君躲听她逗趣,咬牙切齿,哭笑不得。
“还有呢?再想想。”
“这还不够啊?我真希望没有听到过,可是躲都躲不开,偏巧我掀开帘子进去了,她们就眉眼传神,突然鸦雀无声,我好尴尬。”
“医院里没有专门管闲言碎语的制度,不能定性,不足以治罪。再想想,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有件事,只怕影响不好,我拿不准,能不能给你说。”她有些犹豫,给自己的队伍抹黑,她还没有勇气爆料。
“说。”云朵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君躲沉默了好一会,她只是一根又一根认真的清洗菜叶间的泥沙。
“不信任我?你不说,我怎么给你想办法?妇人之仁,那你就自己受着吧!”云朵生气了,闷声不响的淘米蒸饭。
“不要生气了,我只是感觉不好,我给你说就是了。”菜洗好了,沥水的空当,她坐下来给云朵回忆。云朵调好电饭锅的按钮,转身坐在桌边,支棱着胳膊,双手托起面颊认真聆听。
“上月末的事,吕霞和珊珊一起上治疗班,加药时一不小心,一支头孢舒巴坦钠掉地上打碎了,吕霞不好意思,提出自己买一支给补上,本来这样处理就行,可是珊珊伸出胳膊拦住了她,一番眼神交流后,她掏出红笔在药瓶上划了一个大红勾递给吕霞,示意吕霞把一瓶没有加药的盐水给患者挂上。
起初,吕霞有些犹豫,毕竟是老职工了,她心里知道什么是底线,结果,珊珊见她迟疑不定,竟然主动接过药瓶要亲自给患者换药去,见她这么勇敢,吕霞妥协默许。 ”
“吕霞要自掏腰包赔偿药品,珊珊为什么出来阻挡?为了同事之间的友谊吗?犯不着用这种方法,以身试险好像不划算啊?”
“她是一箭双雕,帮吕霞省钱的同时回报患者,因为那个患者家属在楼道喊的一句话是——服务员换药!”
“噢,原来如此,以牙还牙!后来呢?你在干什么?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我在治疗室检查当日消毒记录本。后来我叫住珊珊,从科室备用药品里拿出一支让她给患者加上。”
“她不怕你报告领导,让她们受处理?”
“这不是我的办事风格。人家大概是知道的。”君躲无奈地哼了一声,说完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姑息养奸,包藏祸心是你的风格吗?”云朵紧盯着君躲。
“所以我来找你诉苦,我难啊!”
“她是料定你不会打小报告,拿捏准了你的为人才敢肆无忌惮,就是想做你的肉中刺,让你也难受着。”
“那就说不通了,她不是把我宣扬成一个十恶不赦品性奸诈的狐狸精么,怎么又笃定我不会告发她呢?”
“她倒是想让你去打报告,反正时过境迁没有证据,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如此一来,就恰好坐实了她宣扬你的那些言论,贴在你背上的标签就撕不下来喽。”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该怎么办呢?”
“凉拌!”
“什么意思?你还在开玩笑?”
“老家有句俗话:罐罐不离井口破!只要它来的回数多。翻译一下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是说她还会做类似的事情?”
“大概会。你静观其变,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不要插手遮掩此事,只管给我来个电话,我来给你摆平喽。要知道,煽风点火都是小毛病,可是一旦她工作作风有问题,性质就变了,那么她的工作生涯就到头了,从此,她将从这个队伍中消失掉,护士长,主任,科室,医院,患者断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害群之马留在医护天使的团队里作乱,记住,一定要快一点给我打电话,顺便把患者的电话告知我。”
“你要动真格?太狠了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君躲没有继续反驳,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