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下旬,北方的春天热闹非常,杨柳飘摇,桃花繁茂。
君躲转到耳鼻喉科已经半个多月了,这里病人少,相对清闲一些,业余又有陈河温暖的情感支撑,君躲也能安闲自在地进行小说创作,看似这最后一站会完美收尾。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科室已经没有什么工作了,带教的老师去了药房,她便一个人靠在桌角上,透过玻璃窗望着一片空白的楼道,她正琢磨着下一个章节的内容。
忽然,窗前快速闪过一个人影,旋即又退回来,盯着窗户看了一眼君躲后消失了,接着,君躲就听见敲门的声音,她刚才的思绪也就戛然而止。
请进的话她还没说出口,一个白白胖胖的护士已经站到她面前了,来人冒冒失失,劈头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君躲一愣,她并不认识对方,更不知她的来意,只是机械似地回答:“君躲”。
“哎呀,就是你呀,我说呢,他催呀,催呀,也不等我忙完!”说话间又从头到脚把君躲打量一番,那活泼的脸面上,眼角眉梢都在抖动。
君躲一头雾水,被对方一惊一乍地语气搞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她悬着一颗心,像只惊恐万状的鸽子,看着对方不断变化的表情。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有人一大早就来找我,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和他做朋友。”
胖护士说完也不等君躲有任何反应和表示,她便爽朗地笑着,又补充一句:“我是受人之托啊。”
君躲从没见过这种快言快语的人,一时木讷,只发出一声疑问“啊?”
“哎呀,瞧我这脑子,忘记给你说重点了,你们三病室住着一个老太太对吧,就是昨天上午刚做完甲状腺手术的那个,她孙子是我初中同学,大学毕业前,去参军了,从部队复原回来后分配到刑事侦查局工作,昨天来医院看老太太时见到你了吧?不然怎么火急火燎,催我来问你呢,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却知道。”呵呵......她又是一阵耐人寻味的笑声。
君躲急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牌,隐约记起来,昨天三号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大男生的,她一下子窘迫难当,心里一阵阵着急。她在这个医院实习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麻烦够多了,刚平静没有几天,眼瞅着事情又来了。
君躲急忙打断胖护士的话,“你饶了我吧,再这样说笑,病房我都不能进去了。”君躲一路推推搡搡就把好心的‘月老’送出门外去了。
眼看着胖护士走了,她刚转过身坐在椅子上缓口气。谁知胖护士又反身回来倚在门边哧哧笑着说:“你考虑考虑嘛,我同学不知被多少姑娘暗暗惦记呢!”
君躲进退两难间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怀着一颗羞怯的心躲进治疗室去了。
她在里面听见胖护士又说,“我回话去了,就说你已经同意了。”
“我已经......”君躲话还没说出来,那位护士已经没影了。
快到下班时,另一个难题又摆在面前了。
君躲是实习护生,打扫卫生是分内的事。可是,今天她怎么办呢,要倒垃圾必须经过长长的楼道走到露台上去,然而,那个男孩就靠在楼道的栏杆上,她怎么过去呢!
扔一次垃圾意味着要从他面前经过两次,让她怎么过?
君躲等待他离开或是走进病房去。然而,他稳如泰山,一直站在过道里,没有离开的意思,让君躲干着急。
夜班护士已经询问了好几次,怎么还没有处理垃圾,怎么还不回家。君躲万般无奈,她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提着一大袋医疗垃圾去闯那条‘封锁线’。
她神经紧绷,佯装镇定地从他面前穿过,走完了长长的楼道,终于把一袋子医疗垃圾扔进了指定的大桶中。
“还好,还好!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站在露台上透气,等自己稍微平静一点,就故伎重演,原路返回。
眼见情况如常,她已经顺利经过他身边了,她想,再过两分钟,不,只要一分钟,她就能躲开这个青年,就能钻进科室去了。可是,她失算了,只听见他在身后清脆地说:“你好,我叫金华。”
这时,她恨不能马上隐身消失了才好,紧张地不敢回头、不敢停下脚步,只是客气地回敬道:“你好。”
“请问,我同学今天找过你吗?”金华跟在她身后追问。
“嗯,找过,我,我已经......”她结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请问,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他又一次干脆直白的问。
也许她被金华坦荡直率的个性感染了,也许慌不择言,竟然回答:“嗯,我们是朋友。”不等金华再说什么,君躲就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冲进了护办室的门。
二零零二年的雨水比往年频繁丰沛,农村的庄稼早早就呈现出生机勃勃、无比繁荣的景象,这种风调雨顺的现象在原本干旱的西北是稀有时光,让君建业夫妇由衷高兴。
君建业夫妇都是年轻时在生活上受过苦的普通农民,对土地一直怀着深厚的感情并寄予厚望,每年从立春播下种子的那刻起就默默盼望着,盼望着有个好收成,这一年也不例外,甚至更迫切。
这一年,他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长势良好的庄稼上,希望秋后的境况会好一些,能把君躲上学这几年借贷的钱还了,甚至会欣慰地想,秋后,女儿就要毕业了,等她找到工作,他们一家的负担就轻了,生活就慢慢变好了。
沈秀珠的睡眠一直不好,又总是担心君躲的病,她常常辗转反侧只能靠这些美好的期望安抚心灵才能熬到天亮。
由于物理条件、气候因素影响,西北农村浇地要依靠水库,收地则主要依靠人力带动镰刀,老百姓还是靠天吃饭的模式,农民的生活依旧不富裕,况且,那时候还没有义务教育免费的好政策,君躲在外上学,她弟弟也在上学,几年下来,君建业的日子拮据,无法支付孩子们的学费,只好靠借贷来缓解压力,当然,为了不让孩子们担忧分心,他们夫妇有意瞒着孩子,君躲甚至不知道母亲患上哮喘这种疾病。
君躲心里也是天真的怀着一份美好的想象,希望五月甚至是七月八月都赶快的来吧,她盼望毕业,她要找工作,要改变自己的家境。
五月如期而至,而且,从第一天开始,全区又普降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两夜三天才停住。天空明丽,云朵洁白。雨水已经把银凤市上空的浮尘荡涤干净,大街小巷,到处都弥漫着槐花香甜无比的气息,蜜蜂嗡嗡嘤嘤,蝴蝶成群结队,五月展现出十分迷人的色彩,在这样的季节里,君躲快要忘记自己的腿上还有几颗螺丝钉没有拿出来,倒是陈河很着急,催促过几回。
君躲总是微笑着推辞说:“不妨事,等毕业了再取。”
陈河猜测,君躲是在为住院费担心,而且,她正在创作的兴头上,也不愿意躺在病床上耽误写作的进度。
陈河十分体谅君躲的心情,他知道一个长篇小说往往耗费着作者巨大的精力,她的大脑像一个作战的指挥部,操纵着很多人,很多事,如果换成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单是一堆人名就把他的思维搞乱了,他这一生的能力只够勉强把人体的脉络,组织,器官搞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人类复杂的思想和精神活动,他是无能为力的。而且,君躲也说过,写作这东西很玄乎,灵感和冲动不是分分秒秒都会等你,就像夜幕下划过的流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眨眼无影无踪。再说,六月她们就要返回学校复习功课准备七月的毕业考试。她的时间安排满满当当,手术取内固定的事也只好一拖再拖。
周末,陈河约了君躲去图书馆,去的路上,陈河问:“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学校有没有帮你们联系就业途径?”
君躲一时无语,默默走路。
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过千百遍了,然而,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突然冒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她想,医院这么多,工作总能找到的,因此,她并不消沉,轻轻回答:“目前没有收到学校通知,拿到毕业证之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我,我帮你问问好不好?”陈河试探君躲的反应。他知道木鱼曾企图用工作交换君躲的感情,木鱼用这个愚蠢的方法吓跑了君躲,现在,他想帮君躲联系工作,因为有木鱼这样的前车之鉴,他怕君躲误会,因此顾虑重重。
君躲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陈河,过了好一会她才说:“你也担心我找不到工作吗?”
“不是,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些压力。”陈河急忙解释。
“让我自己去试试看好么?你抬头看,那是什么?”君躲恢复了友好轻松的神态,手搭凉棚,仰头望去。
陈河顺着君躲的指引,抬头一看,天空上吊着一个耀眼夺目的金色太阳!
顷刻间,他似乎明白了君躲的心思。此时,他恍然大悟,分担最好的方式就是理解,尊重,信任!他不再杞人忧天,自寻烦恼,而是轻松愉悦地陪她去图书馆享受半天惬意时光。离开图书馆时,两人又借了自己喜欢的书。
“你怎么总是看这些书,就没有专业之外的兴趣了吗?以前不是也看其它书吗?”君躲瞟了一眼陈河手上的《现代骨科疑难解析》忍不住好奇的问。
“哦,在学校时不懂事,混日子,脑子里都是点皮毛,没有真才实学,现在好好补一补还来得及。”陈河平静地解释给君躲的时候,她却翻着自己借的《复活》向前走了。
这些年,除了专业学习,她几乎把能借到的外国名著看遍了,无数个夜晚,是那些书籍抚慰她的心灵,让她透视广袤的原野和层次分明的世界。
她用热爱珠宝一样的心爱着珍贵的书籍。
陈河却停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又浮上一些惆怅来,五一刚过,他母亲已经开始给他准备必要的手续和用物。看情形,这一回出国已经无法避免了。他是不愿意离开中国的,他的牵挂在中国,但是,他怎么跟君躲说这件事情呢,如果一开始,他就告诉她实情就好了,现在说太突然了,君躲怎么能信任他呢。这样满腹思绪的时候,君躲已经走远了,他便拾起脚步跟了上去。
他们从僻静的街道一直走到公园里,在翠柳婆娑的小石径上,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有关手术和写作的事,君躲把在科室遇上金华的事告诉了陈河。
陈河静静地听她讲述,心头隐隐担忧的同时又暗自欣喜,感激君躲给予的信任和尊重,于是平静地回应道:“该不会是金静的弟弟吧,金静是我的同学,她妈在林业局工作,前几年我见过他弟弟,听说当兵去了。”
君躲对金华的过去和将来不感兴趣,不再叙谈,况且他们已经找到了君躲一直享受的那块大青石,两人一同坐在上面休息。
君躲理顺头发,噗嗤一笑,指着远处说:“你瞧,云朵又给我们表演呢!”
陈河顺着指引看过去,蔚蓝的天空,零散的云朵像蓬松洁白的棉花糖一样低悬在空中,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你笑什么,几片云朵也让你这么高兴?”
“你不知道,我忽然想起小时侯的事,我们农村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家长去地里干活。”
“那么小能干什么?”陈河不解地问。
“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不能干活的也是在那晒太阳,比如春天吧,这时候就该锄草,一人两行,干的不多但也是学习和分担的过程。夏天收麦子就捡麦穗,把大人割完捆好的麦茧一个一个抱到一起堆成小垛,空闲时便坐在麦垛上或树荫下看田野里昆虫,看天空变化多端的云,我常常喊叫起来,‘妈妈快看呀,云朵又给我们表演呢!’妈妈常常停下手中的镰刀,缓慢站起来,揉着酸痛的腰对我说,躲躲,看好你弟弟。然后她又弯下腰接着干活。我又对弟弟说,君诺,你看,云朵又给我们表演呢!那时候,我们眼里的云朵是变化无穷的魔术,常常是白雪公主,是大灰狼,是孙悟空,是大树和各种我们能想象到的东西,我也常常大声喊着问:“妈妈,云为什么会变呀,云为什么会飞呀?”
妈妈手里的镰刀嚓嚓作响,大声回答,“风在吹啊,风吹着它走,风吹着它变!”
她长出口气又说:“小时候天真幼稚,一肚子为什么。”
“你爷爷奶奶呢?怎么不带你和君诺,那么小就在田野间风吹日晒。”陈河没有经过这样的童年,不解地问。
君躲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扯出久远的回忆。
那是另一个特殊的时代,我爷爷即将毕业分配工作时,那场运动开始了,学校解散,他回家种地娶妻生子,从此改写了命运。奶奶身体也不好,边劳动边养育孩子,又赶上六十年代的饥馑,一家老小吃不饱。我爸爸时常满怀心酸地对我们讲起陈年往事,他说,最艰苦的时候,爷爷曾经去各村乞讨来养活一家人。直到七九年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的日子才好起来。有了自己的土地,老人还要长年下地劳动,一个接一个长大的儿子又到了娶亲结婚的年龄,他们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精力照顾孙子。
君躲在描述往事的时候,声音渐渐变得平淡,忧伤。就像是爷爷和父亲经历过的苦难她也经历过一样。接着,她又讲起好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吃父亲烤得麻雀肉,第一次趴在父亲的后背上看电影,第一次打水,第一次做饭。
君躲说,第一次做饭危险艰难,至今记忆犹新。
“七八岁那年的夏天,爸妈在麦场上打麦子,我一边学着大人翻麦杆,一边照看君诺,陪他在草垛上睡觉,看云朵表演,下午,我带他回到家。那时候,我心里谋划着要干一件让爸妈高兴的大事,想来想去还是做饭有用,因为,父母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我仔细回忆母亲做饭的种种细节,努力把印象变成技能。要和面的时候才发现桶里没有一滴水,我和君诺做了一个危险的事情,我在前,君诺在后,我们相互牵扯趴在窖口上打了半桶水,就是你见到过的那口水窖,现在想想,幸好是半桶,要是一桶,我们俩拉不动会不会掉进水窖去。当时,我不知道和面用什么温度的水,也不知道要加什么东西,凭着直觉以为倒水,搅一搅,揉一揉,面就好了。可是,水的多少掌握不好,面总是揉不到一块去,那时我又瘦又小,需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到案板,使出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做熟一顿饭。
傍晚,父母端着女儿做的面片泪花闪烁。当时,我有些惊慌失措,不知父母怎么了,后来才明白,那是幸福的眼泪,无奈的眼泪。”
“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只顾着淘气贪玩,到了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回家,你那么有觉悟,那么小就能体谅父母的劳苦,我心生敬意啊。”陈河的眼眸煜煜闪光。
“不要笑话我了,什么觉悟?那是生活,生活像是一条辛辣的鞭子,它赶着你走,催着你走,让你赶快长大,告诉你穷人的孩子要早当家。
当我和弟弟趴在水窖边拽着水桶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对我说:那样太危险,太危险!可是,只有生活悄悄说,孩子,你是个有用的孩子。”
“你还记得我家的手扶拖拉机吗?别看它外表破旧,它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嗯,种庄稼,收粮食真的离不开拖拉机。”
“除了种庄稼收粮食,它还有另外的用途。”
陈河感觉到,君躲不但对家人充满感情,就是农用机械这种没有生命的东西,她也不曾忘记,一点一滴的回忆都带着人性的温度。
“在我的记忆里,冬季到处冰天雪地,严寒又漫长,好像没有尽头。尤其到了逢集市的日子,我就难过又担心。”
“我知道,方圆百里的群众都会在集市上买卖货物,销售农产品。这是好日子,你担心什么?”陈河不了解缘由,追问了一句。
“多少个半夜三更,爸爸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喝完一杯茶的功夫,妈妈已经把一锅开水灌进了拖拉机的水箱,数九寒天,只有滚烫的开水才能把它暖热。即便是这样,也要父母合力使劲地摇,往往要重复数次才能把笨重冰冷的拖拉机发动起来。等到拖拉机突突咆哮着喷出一阵黑烟之后,爸妈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断咳嗽。爸爸点上一支烟,穿上羊皮黄大衣,开着老牛一样的拖拉机向遥远的碳山驶去,赶在天亮前拉一车煤再返回来。如果顺利,在第二天的集市上能把一车煤卖出去,这一趟辛苦就可以赚五元或十元钱。
“这么辛苦,就挣到几块钱?”
“是的,农民挣得每一分钱都不容易。父亲走了之后,我们会重新爬到热炕上睡觉,可是往往睡不着,我惦记父亲,他孤苦一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在山间的小路上爬行,多冷,多害怕,我常常担心,万一碰见狼怎么办!一旦我听见哒哒的拖拉机开进了巷子的时候,我就会急忙爬起来打开灯,再打开院子里的灯......”
陈河听着君躲慢慢描述诉说,也像是跟着她的回忆从那些画面里走了一回,他从侧面看着君躲沐浴在夕阳里的脸,他感觉君躲的身上有一种精神和力量是他从来也没有过的,不,他们一家人都具有那种精神和力量!
他在心里呐呐地感慨,君躲像困在石缝里依然拼命生长的草芽,他感受到君躲身上放耀着一种光芒在深深吸引着他,那是不卑不亢不屈服的精神!
现在,他后悔提起这些事情,让她的心境又变得忧伤了,他赶忙叉开话题说;“你看,那两朵云像什么?”
“像两个孩子。”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你瞧,他们牵着手,优雅娴静地散步。”陈河歪着头,意味深长地望着君躲。
“我看,是两个男孩子。”君躲摇晃着手里一支刚刚折来的芦苇,盯着那一片缓缓变化的云彩,静静地回答。
“男孩子又疯又野不会那么安静!”陈河轻轻握住君躲的手。
“什么呀,那是没有风,呵呵呵。”她挣脱他的手站起来,把那支纤长柔软的芦苇塞给他拿着。
君躲咯咯地笑声漾着动人的音波向湖面飘去,人已经向着回去的路上跑了。
云彩渐渐消散,只留下一些绚烂的霞光。
陈河痴痴地看着手里的芦苇发愣,忽然想起他在《诗经》里看到的一段: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