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星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赶到达目的地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车祸,四周一片寂静。
他的第一反应是立马掉头准备回去,这时,他的面前猛然间亮起车灯,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淅沥的雨水更是混淆他的视线,使人辨不清方向,瞬间,四周的灯光又熄灭了,现在,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灯又亮了一次又灭了一次,这时候,他才发现前面是一个人字型的岔路口,每个路口各停着一辆车,四周没有任何灯光,只有凄风苦雨,这时,他听见身后又来了一辆摩托车,姜晓明停在他身后说:“哥,我们中圈套了。”
“我看也是。”焦星镇定从容的答了一句。回头看时,他和姜晓明也已经被贾友慈的打手围住,看来想走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们从各自的车上抽出一根备用的铁棍,静观其变。
在车灯第三次亮起的时候,每个车门打开,云朵和‘老头子’——云申海都被推搡出来,云朵不能说话,‘老头子’一下车果真看见女儿在云耀祖手上,恨不能和他拼命,却被身后贾友慈的人一把扭住。
云申海义愤填膺,破口大骂:“你个畜牲,没人性的东西,你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
焦星也看见云朵被绑着就要往前冲过去,被姜晓明一把拉住悄声说:“哥别急,再看看。”
雨虽然比之前小了一些,但是几分钟之内已经将人淋透了。
云耀祖仿佛没听见被人骂,他不急不忙,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云朵的脖子上,对他父亲喊道:“我的亲爹,我知道你一直盼着我死呢,可是死不了,让你老人家伤心了,现在为了你的女儿能活着,请告诉我,你把财产转哪里了?”
“你个畜牲,我好端端的一份家业都毁在你手上了,哪里还有什么财产?你快放了云朵,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能饶你。”
“那我们爷俩只能黄泉路上再算账了,但是,现在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可是说过,你给了她一大笔财产呢,你骗谁,把它交出来,不然我就让她先到黄泉报到去,让她给咱俩占个位置去。现在,你有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过后,你要是不说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畜牲不如的东西!我已经被你害成这样,哪里有什么财产,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了。”
“你还有两分钟,不要骂人,还是想想谁替她收尸的好。现在你最好听她怎么说。”他撕开了云朵嘴上的胶布。
云耀祖只是要挟,云朵是贾友慈的目标,事先已经讲好的条件,他绝不敢轻易给杀了,但是焦星和‘老头子’都不知道这些阴谋,此时心急如焚。
“我不是你女儿,你们不用演戏给我看,我活的没意思,死了倒干净!”她大声吼道。
云耀祖听到这话,也吃惊几分,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他这一不留神的时候,刀就离云朵的身体远了几寸,云朵抓紧时间一侧身,伸腿就给云耀祖小腹上一脚,虽然劲不大,但是踢在云耀祖空虚的身上,还是让他踉跄后退。
云朵立即趁这机会向反方向奔跑,焦星也急忙往前跑去准备接应云朵,但是云耀祖已经向前扑过来,绊倒了云朵,这样一来,两个湿辘辘的人在地上的泥水里一搅和,都成泥人了。
云朵的父亲想要救女儿,拼上一切力气,甩开扭着他的人,也向云耀祖这边跑来,结果贾友慈的人一涌而上,这些人的手里都拿着刀棒的,姜晓明和焦星怕云朵受伤,在外围和这些人周旋,‘老头子’,云朵在和云耀祖搏斗,场面混乱,血肉横飞。
贾友慈绝不会心慈手软,他暗中嘱咐过自己的人,先观察,让他们窝里斗,然后见机行事。不然一个病入膏肓,将死之人,如何能挣脱他人之手。但是,他们对焦星和姜晓明那是真下死手,上的都是真刀实棒,而且四个人对付焦星和姜晓明,他们两人已经明显的力不从心,好在姜晓明和焦星相互配合,彼此照应才勉强对付的过去。
一开始策划这件阴谋时,云耀祖只是想拿钱走人,没有动杀人的心思,凭他的胆量,也不敢动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混在这种场合,他既然得不到钱,就对自己的父亲和姐姐怀恨在心,他想杀了云朵,气死老子。
搏斗中,云耀祖气红了眼,手中的匕首直扑云朵刺过去,他父亲为了护住女儿,扑过去,从正面一把抱住云耀祖,眨眼间,云申海的血染红了云耀祖的半个身子,云耀祖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半死的父亲转身想跑,他哪里跑得了,被贾友慈手下的人用浑铁棒打倒在地,他的一条胳膊也当即废了,蜷在泥水里鬼哭狼嚎。
云耀祖哪里知道,在贾友慈的计划里,他是不会活着离开现场的,贾友慈不能把他再留在世上,他知道的太多了。
云朵因为绑着双手,只能左躲右闪,眼见父亲为保护她已经被云耀祖用刀刺伤,她蹲在他身旁哭得死去活来,她没想到,这世间的父女终究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她曾经那么恨他,可是现在,她不想让他死了,她想告诉父亲,自己不恨他了,只要能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然而血流成河的父亲用最后的力气帮她解开绳子,又哆嗦着从内衣中掏出袋子递给她,断续的嘱咐几句就没气了。
云朵扑在他身上又嚎啕大哭,多少年了,她心里没有爱,一股仇恨支撑着她,现在她恨的人死了,她才真的感觉到无限的悲哀。
她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蜷坐在积水冰凉的地上,根本没注意到焦星和姜晓明。
贾友慈在这一次的计划里,是非要置焦星于死地才肯停手,他不光是要除根,他还想吞并焦星的车行,霸占他的财产,之所以动用自己人来帮云耀祖,那不过是想制造一个假象,以便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所以,几个流氓发了疯一般,将刀棒一起对准焦星砍杀过来,万分危急下,姜晓明一把推开焦星、大喊一声:“哥,快走。”然后他自己就倒在雨水中,他那年轻的生命在这样淅沥的雨水中渐渐消逝,他多想告诉焦星,快走,不要再管云朵的事情,但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渐渐扩散的瞳孔只能感受黑暗中冰冷的雨不停的下。
焦星来不及回应姜晓明的呼喊,他从地上爬起来时,看见云耀祖又向云朵爬过去,而且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焦星只能拼了命的扑过去,用脚把云耀祖踢倒,就在他去拉云朵的手,准备回头救姜晓明时,追过来的歹徒却先将云耀祖一刀解决了,然后瞪着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把刀向他们砍过来,焦星为了保护云朵将她推向一边,刀刃自然而然的落在焦星身上,一道血光把车灯远光和雨水交织混合的诡异空间划破,时间似乎要凝结了,云朵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天已经塌陷下来。
她跌倒在地,又立即爬起身,转向焦星的方向,双手抓起满把的泥水奋力拍打下去,她仰起脖子像只发狂的母狼一样发出歇斯底里得嚎叫,云朵连爬带滚地扑向倒在泥水中的焦星,然而,焦星的身体在地上抽搐,血液迅速流失,他正接近昏迷、接近死亡。
在这个谋定好的恰当时间里,又一辆黑色汽车开进了凶杀现场,一束远光正照在云朵身旁,从打开的车门里首先下来的是王加仁,他撑开伞的同时,贾友慈从车门口伸出一只脚,他站起身对王加仁说了一句话:该收网了。
杀人的歹徒在见到车灯后,又转过身将刀的利刃对准云朵,他步步逼近,只听见有人大喊一声:住手!歹徒才佯装大惊失色,弃刀逃跑了。
贾友慈和王加仁冒雨冲过来,王加仁立即跑到焦星旁边看了一眼,给身后赶到的贾友慈打了一个隐秘的手势,贾友慈急忙俯下身子拉起云朵,一边安慰着把她拉在手上,一边对王加仁大声说道,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话音刚落,警车的鸣笛声已经出现在耳际,贾友慈和王加仁相视一下,料到不能全身而退了,就在雨中环视一圈,想看看雨水是不是将罪恶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贾友慈对王加仁说,快把受伤的人送到仁安医院抢救。其实,这句话是送给云朵听的,她也确实在意识混沌的时候听见了这句话。但是,王加仁没有来及将焦星真的送去仁安医院,警方迅速清理现场,控制了在场的人,把焦星送往县医院抢救。
这突如其来的后半场戏是在贾友慈计划之外的,他不知道警察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走漏了这样机密的事情?百思不解的他用狐疑的眼光看了一眼王加仁,王加仁在纳闷吃惊的同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贾友慈和王加仁也被双双带到派出所进行询问以配合调查。
“这起事件该由谁负责的确需要调查取证,由于雨水把很多有用的证据都冲洗的一干二净,想必需要很长时间,请理解。目前所有现场死亡人员已经送往县医院太平间,还要经过法医鉴定才能做出处理决定,经研究,同意焦星先接受治疗,但是,云朵要随时准备接受传唤以配合调查。”公安民警冰冷刻板机械的告知云朵。
很长一段时间后,云朵才知道是‘焦记汽修行’里看了那张纸条的员工小艾报的案。焦星和姜晓明走后,他一直觉得心神不安,思前想后,觉得事情蹊跷就拨了报警电话。
贾友慈和王加仁在那天夜里的口供一致,他们是顺道路过,去的时候一切均已经发生,他们只是做好事想救人。但是,从警局回去后,贾友慈却为了那天夜里的百密一疏而大发雷霆,王加仁立在一边不说话,贾友慈的愤怒情绪他是见怪不怪的,他焦虑担心的是,没有把焦星送进仁安医院,万一他活过来就真的麻烦了。
时间再倒回至那天夜里,也就是六月七号的晚上,正当参加高考的学生站在窗前为明天的考试感到焦虑不安的时候,焦星带着奄奄一息的生命被送进县医院进行抢救,由于伤势太重,在县医院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抗休克处理后,立即由县医院的救护车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胳膊的再植手术。
那天夜里,歹徒一刀下去,焦星本能的伸出左手去挡,结果,他左臂膀被严重砍伤,只有内侧的一块皮肉还连在一起。当时,焦星臂膀血流如注,是云朵撕扯下自己T恤衫的袖子给他缠扎进行止血的。如果云朵不是护士,没有一点急救的常识,只怕是焦星要和姜晓明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再如果,没有云申海临死时交给云朵的那张银行储蓄卡,只怕钱不能及时到位,没有医疗费也会送了他的性命!
也许是命,是上苍睁开了悲悯的眼睛,实在不忍心将这些原本就可怜的孤儿一起带走,慈悲为怀的本能让上苍稍微松了松指缝,焦星的生命就被抖落、留下来了。
事已至此,活着的人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上苍仁慈还是责怪他残酷无情,姜晓明十六七岁的年轻生命戛然而止,突然间烟消云散了,这个孩子还没有开始享受生活就离开了尘世,不知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是否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走丢的没有?不知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弄明白?在渐渐长大的那些年月,他从没有提起过寻找亲人的话题,如今,他沉默了,带着一个走散的迷进入了黑暗的世界......
那天夜里,云朵的精神世界发生了一场大爆炸,起初,她崩溃了,坍塌了,绝望了,可是突然间也就清醒了,濛濛细雨中,她仰头望天,天空昏暗不明,乌云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她才感觉到生命里的责任其实刚刚开始;她才感觉到她那么需要焦星,需要他活着;她才知道她心里多么热爱焦星,多么眷恋焦星,是她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不肯承认罢了,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
她不顾浑身泥水,不顾衣衫褴褛在医院里跑进跑出,为焦星办理各种急救手续,住院再转院的手续;她一个人在医院外的自动取款机前取出所需要的费用,她一边输自己的生日一边哭泣,一边用脏兮兮的手臂擦眼泪,她一直仇恨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却一直爱着她,她想离他越远越好,他却总是住在她附近;她花他的钱一点也不心疼;他却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宁愿住最差的地方也不动用给她存的那一部分钱,这一生,他不能怪女儿无情,只怨自己当初糊涂。
如今,一切懊悔都随云申海的生命消失了,云朵泣不成声,变成了真正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