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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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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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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十章 沉重的礼物

君躲看见木鱼坐在凉亭下,就赶快躲在旁边的假山后面,她怕面对他。现在看见他总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她想,下班一会了,他怎么还在这里?

其实,天天晚回已经成了木鱼的习惯。这几天没见君躲,他更是形倦意懒,做什么事都没兴趣。天天下班还是会在凉亭下坐一会。高枝也感觉他最近有些不正常,好几次问他是不是病了。

他说没事,最近忙点,有些累。

高枝就忙忙给他倒一杯茶水,然后帮他捏捏肩膀。每次这样,木鱼都会感觉心里有愧于这个女人,所以就催促高枝趁孩子睡着赶快休息,不用管他。

有时他恨自己不能看住这颗心。

几分钟后,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

君躲看着木鱼落寞离去的背影,不由思绪纷乱,多出一些同情。

她又绕着园子走了一圈,有些累,就返回病房了。推开门却看见陈河坐在床边,看她写的文章。“你去哪了?还没吃饭吧!”陈河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挠挠头发。

“陈老师,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休息吗?”君躲说着话急忙拿起床上的稿子卷起来压在枕头下。“写着玩的,让你看了笑话!”

“怎么会笑话呢?写的很好,我觉得你是当作家的料,怎么上了护理,当护士可惜了!”

君躲笑笑,没有反驳,她知道人人看不起护理工作。

“哦,这是我给你带的饭,快吃吧!”

君躲站着,拨弄自己的手指,难为情地说:“我这里有吃的,老麻烦你,我心里会感到不安的!”

“没事,我们是朋友,等你拿了工资,我也来蹭饭。”他笑着递给她一次性筷子。

他知道保全她的自尊。

“快吃吧,我一会还有东西拿给你!”

君躲接过筷子,一脸疑惑!

陈河笑了笑说:“快吃吧,我一会回来,这可是钱买的,不要浪费哟!”

君躲饿了,她觉得这顿饭真香,一口气吃得干干净净。她从心里感谢他出门时的那句话--不要浪费哟。

陈河回来就夸奖她是听话的好孩子,然后把手里的包递给她。

“什么?”

“打开看看!”他带着鼓励的笑容。

“电脑!笔记本电脑!”惊讶的表情和惊讶的语气。她有些慌张,似乎被这么奢侈的东西镇住了!赶忙合上推给他说:“给我这个干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也难怪,二零零一年手机和台式电脑尚且不普及,笔记本电脑就更显得珍贵。君躲只在电视的广告上见过。

“我放着也是放着,你写文章用电脑又快又省事不好吗?再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台式的。”他也看着她。但是他没有说这是远在英国的姚淑娴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我用什么,弄坏了,卖掉我也赔不起,陈老师还是拿回去的好。”君躲坚定的拒绝。

夜晚的风在窗外荡漾,陈河似乎闻见了窗外丁香和茉莉的芬芳。

有时候人的感官和心情有关。

君躲大致没闻到什么花香,她敏感地嗅到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别倒有几分真切。

他们是两个家庭背景和生长环境完全不同的人。

君躲上小学时,不忍心张嘴向父母要钱买词典,她总是借别人的抄,抄完了再背。有时借不到而误了功课还要接受老师的批评。后来考学了,第一年的奖学金发到手她就买了一本‘新华大辞典’。

童年对某物的渴望会一直延续到成年。至今,她对那本书都爱护珍惜,充满了感情。

如今却看他满不在乎地就将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她面前,她受惯了贫穷的灵魂忽然被吓得哆嗦,忙不迭的躲在肉体里用疑惑胆怯的目光打量着他。

此时陈河怀揣着一颗兴奋的心,并没有察觉君躲情绪的些微变化,他只滔滔不绝地讲电脑的用法,还为君躲申请了QQ号。当他忙活半天,把一切都调整好再转头看君躲时,他看见君躲坐在那里一声不响,他很吃惊,不知道怎么了,他楞了一下,问君躲:“你想什么呢?”谁知这句话一说出来,她竟然忍不住,几行泪水夺眶而出。

陈河顿时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原地乱转,只是不安的问:“好好的,怎么哭了,好好的,怎么哭了。”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就愣愣地看她,然后慌忙地在衣袋找纸巾递给她,说天晚了,你早点休息吧,然后落荒而逃,一路上心神不宁。

他实在不明白,君躲怎么好端端的哭,他没有做错什么呀,他只是好心而已,女孩子的心理怎么回事呢?周围同事不是经常给女孩子送东西吗?不是收到礼物就会眉开眼笑吗?就会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么?这是什么情况呢?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君躲似乎没意识到陈河已离开,她还在原地出神,脑子里昏沉沉又空荡荡。

她也说不上自己发的什么神经,只是感到难过,感到压抑,感到拒绝带给她的疲惫,她总以为被人关怀,受人赠予是件高兴的事,她也常看见学校里有女孩怀抱一堆礼物时,满脸自豪幸福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灿烂,可是她却感觉难过,感觉到被动,接连几天总是处于这种被动的接受让她感觉缺失自我,她的内心忽然有些乱,一时找不到平衡点。

她和同学在一起,在学校的这几年并没有感觉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们一样贫困,这样的群体在一起轻松的多,自然的多,说话的内容,方式,思维都不需要做任何跳跃,她们就像是一条轨道上的火车,可是出了校门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卑微,这种层次差别使她不安,自卑,使她缺少维护尊严的主动权。她十分清楚陈河和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和陈河说话时,她总有一种对不上节拍的感觉,需要不断跳跃才能勉强看见他的天空,她也知道陈河是善意的表达,可是她想告诉陈河,别用这种方式对我,她想告诉陈河,不是所有的女孩子看见礼物都能笑的出来。然而,这种糟糕的感觉她说不出口,她很难过。

君躲坐在床上还神思悠悠,却见QQ头像在动,她并不知道是陈河到家想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她没心思用别人的东西和陌生人说话,于是连忙关了电脑把它推到一边。她决定明天就把电脑还给陈河,不管他什么借口,什么态度,她都不要,这不是她的东西。

陈河这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第二天上班就去了手术室,君躲没见着,下午又一台急诊手术,近下班时,陈河还没有下手术台。君躲想等一等还他电脑,而青苗说今天她妈妈要来,就和楚欣先回去了。

半小时后,君躲仍没见到陈河,还是没能按计划把电脑还给他,放在医院又觉得不安全,只好抱在怀里准备带回自己的小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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